伐木小队长换好裤子,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一边系腰带一边奔跑着问边上的同路人:“怎么样?尿了吗?尿了吗?” “还没呢,快点,不然赶不上了。” 住在驻地最里面的泼辣媳妇推开门,一边急得不断向外张望,一边回头叱骂自家磨叽爷们: “快点的啊,磨蹭啥呢?再不快点看不着了。” “马上马上,再等我两秒钟,马上就好。”男人一边快速系鞋带,一边大声喊。 泼辣媳妇实在气急了,忍不住骂道:“就你一天天的干点啥都磨磨唧唧,喝尿都赶不上热乎的!” 遥远的驻地外忽然传来震天响的欢呼声,泼辣媳妇哎呦一声,再等不得了,门一甩,丢下丈夫狂奔而去。 停车场处,受了十几分钟震动的大牛终于来了感觉,它似乎被那忽然通畅的尿意吓到,脑袋一歪,眼睛瞪圆了,张嘴便哞。 接着,它尾巴如上一头牛那般,绷直得像根棍子般往天上翘,随即便哗啦啦地泄了洪。 万众期待的时刻终于来临,围观的社员们全激动地欢呼鼓掌,仿佛在看一场别开生面的比赛,而大牛在这一刻荣耀地得了冠军。 嘎老三的笑声直破云霄,他开心地忘了形,什么副队长的形象都没有了,拍着大腿笑得嘎嘎的,活像头小毛驴。 有的孩子高兴得直蹦高高,像踩了弹簧般不断往天上窜。 受宠的小女娃娃被爸爸举高骑在脖颈上,视野绝佳,看牛撒尿看得最为清楚。这样有趣又快乐的时光,恐怕在未来她长大成人后也不会忘记。 林雪君也被大家凑热闹时生出的莫名热情和兴奋感染,激动得满面通红,笑得露出8颗牙齿,嘴巴都合不上了。 用力鼓掌仍无法尽情宣泄此刻的情绪,便学锯木厂小伙子们的动作,反手要去勒阿木古楞的脖子,通过蹂躏小孩来传达一下自己的兴奋。 哪知胳膊都展开了却发现臭小子长高后,她得把胳膊抬高才够得到他肩膀。 刚想抬臂去勒他脖子,阿木古楞一转头捕捉到她的小动作,识破她的想法,反手展臂格挡开她胳膊,凭借自己比她多长的三四厘米高度,反搂住了她的脖子,得意地用力一收。 林雪君被勒得身体歪斜,脑门撞在他下巴上,大笑着猛锤他手臂,终于迫得阿木古楞撒手。 “哈哈!” “哈哈哈……” 两个人都笑得双眼水润,呲牙眯眼得没有形象。 不过开心的时候,没人在意自己笑得好不好看,只顾得上尽情享受这昂扬的情绪。 呼! 总算! 病牛们都好了,不再痛苦,也不再发疯了。 待牛宣泄完,拖拉机手坐上拖拉机,熄了火。阿巴和比尔格上前解开大牛身上的粗麻绳,一拍牛屁股,大牛便甩着尾巴,朝着驻地后方的树林走去。 几天里间歇的巨痛和尿不出的憋胀折磨终于消失,大牛离开时的步态都轻松潇洒起来,时不时的低低哞声也像是在为这一刻终得的轻松舒适而喟叹。 树林里被欢呼人声惊到噤声的鸟儿们瞪着眼睛等了好一会儿,发现人类渐渐恢复理智、不再一惊一乍地吵闹,这才继续笃笃笃啄木头,或再次呼朋引伴靠立梢头,把身体缩成毛茸茸的一团,仰起圆脑袋,张嘴叽叽喳喳地继续唱小曲儿。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小鸟们歪着脑袋唱道:“人类真奇妙~大牛尿个尿~人类都尖叫~” …… 【这激动人心的时刻,如果是好莱坞电影,不得亲个嘴?!】
第87章 走过草原的春天 这欢迎仪式也太隆重了,敲锣打鼓地。 病牛被治好后, 林雪君又观察了一个晚上,才宣布此次出诊告终。 新一日又是个晴天,林雪君要带着阿木古楞回第七生产队驻地了。春夏交替的骆驼和羊的剃毛节即将到来, 她得回去配合大队长主持除毛和体外驱虫活动。 嘎老三依依不舍地送别, 一边往阿木古楞怀里塞大袋的五香松树塔、叮嘱他们可以路上吃,一边把昨天社员才上山采摘的早生的榛蘑拢了小半兜给他们。 “真羡慕第七生产大队啊,有你这样的常驻兽医,真好啊。”嘎老三叹息了又叹息,转头忽然问阿木古楞:“你要不要来我们生产队啊?等你跟林同志学成出师就搬过来, 怎么样?” 阿木古楞被阳光照射成浅棕色的眉毛往两边一撇, 摇头道:“不来。” 说罢将他们来时带的树莓留了一小兜给嘎老三。 “这是你们第七生产队后山上采的?”嘎老三挑眉, 捏了一颗红彤彤的树莓入口, 酸甜可口, 无需任何加工,已足够美味。 “嗯。”阿木古楞骄傲地点头, 虽然他们没有那么多松树塔,但他们有树莓,有酸么姜, 马上还会有更多山果子, 可不比第八生产队逊色。 “长得嘎嘎好啊,你们那儿光照比我们这强, 果子日光照得够多,更甜。”嘎老三点点头,叹气道:“回头我得去场部找社长聊聊,非得也寻摸个兽医不可。” “会有的, 等我有余力的时候, 你们送一个社员来我们第七生产队嘛。一些基础知识还是能在比较短的时间内掌握的。”林雪君笑着跟嘎老三道别, 一翻身便骑上了苏木。 她从背篓里捏了一颗榛蘑送入苏木口中,它大嚼特嚼,吃美了,又转头拿长嘴巴子拱她的膝盖,还想要更多。 林雪君便摸了摸它的头,又捏了一颗小蘑菇给它。 “哎呀,这可是贵重东西,留着自己吃,不许喂马。”嘎老三心疼地伸手拍林雪君的手背。 “哈哈哈,知道了,刘副队长,多谢你的慷慨。”林雪君不好意思地缩回手,摸摸苏木,悄悄道:“苏木,咱们回程不那么着急了,路上带你去吃姹紫嫣红的各种小花,都是好中药,可好吃了。” “唏律律。”苏木剁了剁左脚,甩甩脑袋,不再耐烦停在原地让人类们上演依依惜别的戏码,转身留个马屁股给嘎老三,踢踢踏踏便往回程的路上走去。 “哦,对了。”嘎老三忽然想起什么,又跑两步追上来,往林雪君手里塞了几张毛票子,“辛苦了,多谢你啊,林同志!” “多谢刘副队长,祝你们生产队的所有牲畜都健康!”林雪君举臂扬了扬钞票,笑着轻夹马屁股。 苏木便得得得地提了速,小跑奔进草场。 苏日娜、阿巴和比尔格几人等在驻地门口跟林雪君送别,她一一与他们击掌,纵马擦肩而过。 路过锯木厂时,虽然没跟她说过话,却围观过她治牛的所有伐木工们都或举起手里的斧子,或举起手里的锯子,摆臂与她呼喝道别。 “再见~”林雪君热情地用力摇手,笑得明朗灿烂。 恢复健康的大牛们赶着晨光踏上进山的坡路,听到人类挥别的呼喊,转头沉静地远眺,忽然也甩了甩耳朵,附和地鸣叫: “哞~哞~” 清越的鸣叫惊起树上的小鸟,又惹出一片叽叽喳喳。 春光一日比一日暖,青草更密更绿,夏天要踏着盛放的百花来到这片极北草原了。 …… 在林雪君一边带阿木古楞认识草原上各种小花小草的中医药属性,一边悠哉地放苏木大吃特吃时,场部兽医站姜兽医难得跟另一位周兽医碰了个头。 两人坐在一起吃饭,聊的全是工作。 姜兽医难免提及了第七生产队新来的知青,也是新提拔起来的兽医卫生员林雪君同志。 “她真的做了一台手术,肿瘤切除手术!”姜兽医隔了这么多天再次提起那场手术,语气中仍充满惊叹。 对他们这些来到边疆的兽医来说,任何手术的难度都比在城市里、课堂上难许多许多倍。 他们最清楚这件事的惊人之处,也最明白手术成功的难能可贵。 “狗还活着吗?”周兽医这样问并不是瞧不起一位兽医卫生员,也不是看低林雪君这样书本知识丰富、经验远不如他们的年轻人。实在是死在手术台上的动物太多了。 “活着。至少手术结束时活着,隔日我离开的时候也活着。至于现在嘛……”姜兽医放下筷子,想了一会儿道:“或许有时间,我们可以去看看。林同志在书本中看到的那些知识真的很特殊,很先进,我很想介绍你们认识,也让你见一见她。” “让你这么念念不忘、啧啧称赞的年轻人,一定很不错。”周兽医笑着点了点头,“回头忙过春天的疫苗、驱虫等,有时间一起去第七生产队看看。” “好。” 开始有了燥意的风吹过场部兽医站,吹过漫无边际的、被厚雪和羊粪球滋润的丰饶草原,吹过第七生产大队慢慢被铺上碎石、又用圆碾子压实的曲折主路,吹上山坡,吹至守林人的小院。 鬓发斑白的王老汉靠坐在躺椅上,晒着太阳呼呼大睡。 下颌缺了一块的大狗懒洋洋地伏在主人脚边,舒服地蜷成个团。太阳将它蓬松的毛发照得暖烘烘,一有风吹草动,这位人类忠实的朋友便会支起耳朵,抬头四望—— 它正尽职尽责地守护着熟睡中的老人。 …… 南方过夏的月份,呼伦贝尔的春天才忽然降临。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这片靠近冻土层的大草原上却只有短短三个月的无霜期。 毛茸茸的绿色草毯好像是一夜之间降临的,难得的缤纷花季,所有生活在这里的动物都低着头,仿佛赶时间一般地急迫进食。 因为这些世代传承在这片土地上的生物,最清楚这片烂漫绿意的流溢,和斑斓碎小繁花的盛放,是何等的昙花一现。 拔草助长的风和催发野花的河流都在催促:快吃吧,快长吧,春天已经过去了。 苏木贪婪地大快朵颐,阿木古楞在本子上奋笔疾书野花野草的中药属性、画下它们的形态,如饥似渴地学习这片草原悄悄蕴藏着的知识。 他们渴了便吸吮树莓果汁,饿了就吃五香松子、肉干和酸奶饼。 在太阳悄悄扑向地平线,燃烧着的彩色辉芒遍洒西方天际时,林雪君骑上吃饱喝足的大黑马苏木,阿木古楞骑上肚腹溜圆的大青马,驰骋归家。 天色渐沉,乌云像黑山老妖的爪牙,铺天盖地追着林雪君,笼罩向第七生产队的冬驻地。 在雨泼洒下来前,他们终于赶了回来。 苏木的前蹄刚跨过冬驻地的门,踩上刚被铺上压实的碎石路,便听到驻地内乒乒乓乓敲敲打打的声响。 碎石路右拐的院子里也有敲盆打锅的咚咚锵锵声,衣秀玉正在院子里举着铁勺子和铝壶敲打,忽然瞧见骑着高头大马的林雪君进驻地,敲着铝壶便叮叮当当地跑了出来。 “林同志!林同志!你们回来了!”衣秀玉欢快相迎,身后坠着把尾巴摇成螺旋桨的小边牧糖豆和难得蹦跳着显得活泼的小狼沃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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