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儿!”胤禛屏住呼吸,直到双手攥紧年氏满是泥沙的手,才勉强心安。 可当他彻底触碰到年氏的手掌之后,顿时如遭雷击。 此刻她的手冰冷刺骨,让人心碎,这蚀骨的冰冷让他心痛的窒息。 “年若薇!你起来!爷命令你起来,你若再不起来,爷定诛年氏满门!”胤禛伤心欲绝,跪在年氏冰冷的遗体前,哭的声嘶力竭。 “求你...醒来可好?”胤禛颤抖着伸手,将年氏的尸首紧紧抱在怀里,又忍不住用脸颊拼命贴紧她苍白毫无血色的脸。 感受到她脸颊上粗粝的沙粒,胤禛心疼蹙眉,伸手小心翼翼擦拭她脸上的沙尘。 他的指腹忍不住摩挲年氏煞白的嘴唇,她素来不施粉黛,更不喜珠玉,却唯独喜欢点绛唇。 此时她若知道自己没有点绛唇,定会懊恼难过的,胤禛心间一阵钝痛,立即咬破指尖,用他的血来替此生挚爱点绛唇。 是的,他今日已然确定年氏在他心中独一无二的地位。 即便他每日不断在心中告诫自己,他要娶的嫡福晋是乌拉那拉氏。是九门提督费扬古的嫡女!他的枕边人由不得他做主。 可当他看见年氏的尸首,就这么孤零零,可怜的半掩于黄沙之中,一切都不重要了。 胤禛含泪取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将辫穗打散,割下一缕青丝,缠绕在年氏带着发白伤口的手掌上。 他终于意识到年若薇是他唯一想要的妻,却已天人永隔。 今日,他经历肝肠寸断的丧妻之痛,此生永失所爱。 “薇儿,为夫带你回家。” 胤禛拖着一身伤痛,将年氏的尸首搀扶着离开,每走几步,他都忍不住侧首看向心爱的女人。 他满眼愧疚绝望,带她回家,俨然成为他此生唯一,和最后能替年氏做的事。 送她回家的路心酸至极,竟成为他与年氏这一生全部的情缘。 他在心中默默起誓,若他的年氏还活着,即便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又如何,他定对她此生不负。 他决定将她安葬在汗阿玛赐给他的府邸中相伴一生,他要将她葬在他居住的正院内,与她朝夕相对,每日一抬眼,就能看见年氏。 悲痛欲绝之时,他猛然刹住脚步,只因他发现年氏的脚竟然黄沙中拖行。 他不忍心看她再因他而受半点伤害,于是决然将她的遗体背在身后。 一路上,他走的很慢很慢,只因这断肠之路,是他和年氏这辈子最后的情缘,那个倔强的女人,那个她爱而不自知的女人,此刻已然成为他身后冷冰冰的尸体。 年若薇此时一动不动趴在四阿哥身后,默默盯着四阿哥看,她其实比四阿哥早一刻苏醒。 见四阿哥还活着,她本打算到附近寻人来拯救四阿哥,趁着他昏迷之际,她再假死遁逃,远走高飞,可到了节骨眼上,四阿哥却不合时宜的苏醒了。 她当时手忙脚乱,只来得及将自己半截身子藏在黄沙中装死。 方才四阿哥一声声肝肠寸断的哭喊声,让她忍不住颤栗,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的满腔深情。 她只能用龟息法装死,心想四阿哥若发现她死了,定不会在如此艰难的求生环境之下,带着她这具累赘的尸体。 可奇怪的是,他不仅对她的尸首不离不弃,甚至还为她断了发,满人断发兹事体大,除非大丧,否则是为不吉。 此时她的左手掌被四阿哥寸寸含泪青丝缠绕,缠得她喘不过气来。 满人断发意味着割发代首,或者对重要之人逝去的悲痛缅怀与殉葬之情,此情深重,她承受不起。 此刻他走的踉踉跄跄,可一双手,却无比坚定的钳着她。 有好几回他都险些跌倒,却从未松开她,只直直朝着黄沙中坠落。 每回他摔倒后第一件事,就是焦急伸手去擦拭她脸上的尘土,满怀愧疚,不停对她说对不起。 直到月落乌啼,风烟俱净之时,他不知第几回跌入尘沙中,这一回,他并没有及时上前擦拭她脸上的尘土。 年若薇忍不住睁开眼睛,偷眼看向安静趴在沙土中的四阿哥。 见他侧首紧闭着双眼,她顿时急的伸手去擦拭他脸上的尘土。 直到确认他并无大碍,只是累的昏厥,她才长舒一口气。 趁着四阿哥昏迷,年若薇忍不住盯着他的脸,他今日甚至一滴水都没喝,此时嘴唇都皲裂发白。 年若薇心疼的取下他的水囊,水囊沉甸甸的装满了水,他却只用这些救命的水,用来擦拭她的脸。 她心内百感交集,哽咽着将四阿哥搀扶到她肩上,一点点的喂他喝水。 此时她关心则乱,又加上月色朦胧,并未发现四阿哥的眼睫耸动了片刻。 待到确认四阿哥平安无事之后,眼看着他的眼睫极速耸动,年若薇匆忙躺在他身侧继续装死。 她在等,她有信心等到四阿哥主动放弃她这具行尸走肉。 他是喜新厌旧的皇子,素来对所有事都权衡利弊,在这危机四伏的沙海,他为了活下去,绝对不会对一具毫无作用的奴婢尸首旧情难忘。 但……倘若他真的如此长情,那她..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此时她心乱如麻,感觉到四阿哥起身靠近她,她匆忙用龟息法继续装死。 胤禛嘴角勾起一抹苍凉苦涩的笑意,她还活着,即便她此时在戏耍他,他却仍是觉得欢喜至极。 这一刻,他切实感受到原来这世间最为让人心醉神迷的字眼,是失而复得和虚惊一场。 “呵呵呵呵…..”大喜大悲之下,他控制不住惨笑出声。 笑过之后,他终于情难自控,压抑许久的奔溃和劫后余生的欢喜情绪,终于在这一瞬齐齐爆发,他将心爱的女人紧紧搂在怀中放声痛哭。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此生定不会再对她放手。 年若薇被四阿哥紧紧搂在怀中,被迫感受他的喜怒无常,四阿哥一会哭一会笑的怪异神情,震撼的心口刺痛。 此时四阿哥温柔替她擦拭脸颊之后,就不再有别的举动,年若薇正有些昏昏欲睡之时,耳畔传来一阵清冷的诵经之声。 她心中窃笑,终于忍俊不禁趁着夜色渐浓,勾起唇角无声笑起来。 都到了逃亡的节骨眼上,四阿哥竟还有闲情逸致诵经祈福,寄希望于神佛拯救,着实可笑。 可笑着笑着,她忽然忍不住热泪盈眶。 只因四阿哥用沙哑憔悴的声音,在每一句祈福经文前都反复吟诵着谨愿吾妻年氏若薇。 早听锦秋说四阿哥几个月前,就开始早晚诵经祈福,原以为他是为孝懿皇后或者万岁爷祈福,没想到是为她,他定是信了红螺山那两个神棍说的无稽之谈。 他那么英明睿智的男子,竟也会信了这些鬼话。 听着他即便嗓音沙哑,甚至还忍不住撕心裂肺的咳嗽,仍在不停歇的诵经祈福,年若薇眼角酸涩,忍不住泪流满面。 耳畔传来一阵低沉沙哑的嗓音:“你别哭,爷今后定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事,你若不喜欢,爷走远些再念。” 听到他这句可怜委屈的话,年若薇哭的愈发上气不接下气。 “哎,你别哭了,爷走就是了....” 四阿哥伸出手,笨拙的替她擦拭,紧接着就起身准备离开。 年若薇坐起身,默然看着他踉踉跄跄的的背影,终于忍不住起身冲到他身后,伸手抱紧他的后背。 “别念经了,奴婢不喜欢爷沉迷这些仙佛之事。” 年若薇记得历史上,雍正帝就是死于丹毒,他沉迷仙佛无法自拔,召集了许多炼丹术士,炼制重金属超标的长生不老丹药,年纪轻轻就死于非命。 “这件事没得商量,即便你不要爷,我也会坚持下去,直到爷身死魂销为止。” 四阿哥的语气带着焦急与不容置喙。 身死魂销!! 年若薇听到这四个字,只觉得心间溢出酸涩的涟漪,她泪流满面,将脸颊贴紧四阿哥发颤的后背。 此刻她鼻息间都是呛人的血腥气息。 她想起他以身为盾,从万丈深渊坠落,后背定伤得不轻,顿时肝胆俱裂。 “爷快把衣衫脱了,让我瞧瞧伤势如何。”年若薇焦急绕到四阿哥面前,伸手去解他的衣衫盘扣。 “无妨,只是小伤而已。”胤禛伸手将年氏颤抖的手掌裹入掌心。 “你饿吗?爷去寻些吃的来。” “让奴婢瞧瞧吧!”见四阿哥不想让她看伤口,年若薇一颗心揪紧。 她了解四阿哥,他心中一旦藏着事情,就会不动声色岔开话题。 “爷若再不让奴婢瞧一眼,奴婢这就走了!”年若薇急的转身就走,却被四阿哥环抱入怀中箍紧。 “年氏,此生除非爷身故,否则永远别离开胤禛可好?” 年若薇沉默盯着四阿哥缱绻深情的眼睛,她咬着嘴唇不知该如何回答。 直到四阿哥眸中满是浓的不开的哀伤与失落,她心尖一颤,终于郑重其事的用力点了点头。 “爷若不弃,我必生死相随。”她红着脸,主动伸手抱紧四阿哥。 “不必,爷只要你好好活着。” 此时此刻,胤禛只觉得欣喜若狂,他情难自控,俯身吻着只有在梦中才敢妄想的唇。 “唔....”年若薇在四阿哥绵长炙烈的吻下,险些窒息,可她却忍不住想要靠近他一些,于是主动将舌送入他口中。 二人直吻得呼吸紊乱,四阿哥倏然轻咬着她发红的耳垂,语气中染着蛊惑与喑哑:“对不起,爷快把持不住了,很想要你。” “薇儿,可以吗?”
第53章 年若薇顿时羞的涨红脸,继而感动的热泪盈眶,四阿哥并未对她强取豪夺,竟然压着蓬勃的欲念,尊重她的意愿。 她正要含羞点头应允,却倏然忍不住瑟瑟发抖,只因她想起那两个屈辱的夜晚。 她难以置信,满眼伤情看向四阿哥:“奴婢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爷别再羞辱奴婢可好?” 她不明白为何四阿哥方才还在对她山盟海誓认爱,此刻却又要对她百般羞辱。 一想到那两个让她觉得尊严被践踏的夜晚,她就伤心欲绝,忍不住伸手推开四阿哥的怀抱,开始低声啜泣。 “别哭了,那两夜是爷不对,你今后可..百倍奉还在爷身上可好?” 听到四阿哥竟罕见红着脸对她道歉,年若薇心内百感交集。 其实她并不排斥和四阿哥情到浓时水到渠成的男女情事,可她还有一件要命的事情欺瞒四阿哥。 年若薇心底涌出无尽恐慌,曾经她为了让四阿哥死心,顺水推舟编造她并非完璧之身的谎言,如今她该怎么圆谎? 今后二人已情到浓时,不可能只谈精神恋爱,难免有肌肤之亲,报应来的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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