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教出来的下属,办事从来都干脆利落。 绝不会留后顾之忧。 周扶危的眼前有些模糊,兴许是光线太暗了,他随手合上了门,将那缕天光也关在门外,如此就更是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周扶危仿佛能听得见自己的脚步声,他一步步往前走,一步步靠近她。 隐匿在暗处的脸庞什么都看不清楚。 周扶危抬手点了灯,她静静靠在床边,一身大红的嫁衣,睡颜安详,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可是死了就是死了。 可睡着了不一样。 毫无生气。 周扶危看着这张熟悉的脸,他慢慢屈膝跪在她身旁,轻轻的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她很轻,身体还是软的,皮肤摸起来也尚有余温。 可就是死了。 周扶危内心空白,这双永远都没什么情绪的淡漠双眸,渐渐的像是被浓烈的痛苦撕裂,一点点变得猩红。 血线逐渐加深。 痛得有些直不起腰。 周扶危呼吸间吸进去的气息都是破碎的瓷片,从喉咙到肺腑,都是疼的。 周扶危只说了一句话。 他说:“原来你叫明宜。” 原来是她。 近在咫尺。 却像是被上天戏耍过一样。 周扶危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久到宫门外已经有人不满,即便是有婚约,这样夜半闯入宫中,对公主殿下的名声也是不好的。 传出去,只会让人觉得皇家没有威严。 姜玥看见周扶危抱着她的尸体不松手,还有几分生气,便是她死了,也不能让他这么糟蹋。 殿外已经有人守不住。 周扶危耐着性子帮她擦干净唇边的血,重新打开殿门,天光大亮,直直照过来的阳光已经有些刺眼。 心腹急匆匆的到他面前,二话不说当即跪了下来,咬着牙解释道:“主子,明宜公主的…” 明宜公主的死,是底下人护主心切,擅自做主。 可是明宜公主死了,对主子百利而无一害。 周扶危的冷眸静静看向了他:“不用说了,我什么都不想听。” 什么都没有了意义。 周扶危杀了对她下毒的人,还杀了很多人,他自己都记不清楚了。 却还能清晰的想起来。 他一手教出来的下属昨日要做这件事的时候,他分明是猜了出来的,却没有制止。 默许了他。 到头来竟是害人害己,作茧自缚。 周扶危这样想着就又咳了起来,喉咙里的血已经不是他想压就能压得回去了,粉白的手帕顷刻就被染红,犹如院中开的正浓的红梅。 喉咙里都是腥甜的铁锈味。 周扶危已经感觉到不到疼了,他一身单薄的衣衫,站在这初雪刚霁的宫檐下,脸上沾着血,手上也沾着血,素来爱洁的人,这次却不想再管。 他想起来,他原本也没想和她成亲。 不过是因为她当年随口的一句话,一句许诺,为一朝公主解了围。 若是知道是她… 他必定欣喜若狂。 姜玥看着一言不发的周扶危,她想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都渐渐有了眉目。 原来是周扶危的下属毒杀了她。 臣为君死,肝脑涂地,这也没什么可指责的。 在她为了除掉周扶危这个心腹大患而派人去杀他时,也想过若是不成会招致他的报复。 她技不如人,赌输了。 一切真相大白,姜玥竟没有知道真相时的解气,反而从心底不由得有些遗憾。 遗憾自己死的太早了。 只是周扶危到头来还杀了他的功臣,着实叫人看不懂,做了就做了,怎么还不想承认的样子? 姜玥又看着周扶危同她的尸体躺在一张床上,等到傍晚,又若无其事为她叫来太医,把满屋子的人都吓得魂飞魄散。 这些画面在她眼中似梦非梦,总是遥远。 姜玥醒来时也缓了好一会儿,心里空茫茫的,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也无那般难以接受。 自己选择赶尽杀绝时,就料到了他若能逃出生天必然不会放过她。 自作自受,没什么好叫冤的。 只是周扶危怎么在她死后,并没有大仇得报的感觉,反而是连她都看不清楚的平静的疯癫。 姜玥看不懂他做的事,也不能理解。 她坐在床上默默的想着,即便能回姜国,应该也是回到她死之前的那几年。 既然如此,有些事情她就可以不做。 不去招惹周扶危,也不让他有扶摇直上入青云的机会。 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各不相干。 姜玥越想越觉得这是两全的好办法。 门却在此时被人推开,周寂进来看见她醒了,嗓音悦耳:“该下楼吃晚饭了。” 姜玥看见他往床边靠近的一瞬,还是瑟缩了一下,她往后闪躲的动作没有避开周寂的眼。 男人抿直了唇,看着她问:“怎么了?” 姜玥只是对梦中的画面还心有余悸,她摇了摇头:“没事。” 周寂和周扶危只是长得像。 性格其实不怎么像。 大多数时候,周寂都很好说话,哪怕有时生了气,好像也挺好哄的。 可是…可是… 真的有长得那么像却无关的人吗?
第210章 还是没有 她的脸看起来有些苍白,不太像睡得很好的模样,这会儿好像也心不在焉的,看不出在想什么,眼神怔愣,显得有点呆。 周寂不太相信她口中说的没事,她刚睡醒,可能是又做噩梦了。 先前去过寺庙之后,她的梦魇分明好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下午骑马时被吓到了。 周寂伸手碰了碰她的脸,触感温软,他有些生硬地说:“不要怕。” 不用害怕。 已经没事了。 男人的嗓音低沉有磁性,带着点冷冷的金属质感,听起来平白就能让人多几分信服。 姜玥心头的阵雨渐渐停了下来,在梦中那般后背发凉的感觉也渐渐弥散,的确没什么可怕的了。 总比这世上那些不明不白就死了的人好了太多。 就如同她将周扶危视为心腹大患,将他当成仇敌,与他争的你死我活,同样的,周扶危也不会喜欢她这个日夜企图让人暗杀了他的公主。 他要权。 她也要权。 争权夺势,原本就只有一个赢家。 当然,姜玥虽然什么都能想清楚,觉得周扶危的下属这样做无可厚非。 她再通情达理,也不可能对害死自己的凶手能有什么好的情绪。 哪怕情有可原。 却也不妨碍她和他到死都是仇敌。 回过神来,姜玥认认真真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我不用害怕。” 如今一千多年过去了。 周扶危早就死了,已经是一方黄土,可是她还活着,依然灵魂闪耀。 这样说来,上天待她也不薄。 还给她再世为人的机会,甚至任务结束还能回到姜国。 姜玥这样想着心情总是更开阔一些,她脸上又能看得见笑容了。 周寂觉得她的心情就像天气般多变,又随时都能看得清楚,心里想的什么,脸上就写的什么,开心了就笑,不开心了就冷着脸,藏都不愿意藏。 周寂当然觉得这样很好,很可爱。 他很喜欢。 他以前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有多么充沛的情感,生来就淡漠无情,也很难喜欢上谁。 可是现在,这份喜欢从刚开始的好奇变得愈来愈浓、越发的深刻。 从皮到骨,从肉到血,深深地浸透。 姜玥被周寂的眼神看得有些遭受不住,男人眸色暗暗,深得像漆黑的湖泊。 他每次这样看着她。 她都有一点点的毛骨悚然,总是会被男人这双乌眸中稍纵即逝的疯狂给吓到。 这种目光,于她而言是有点恐怖的。 姜玥忍不住问:“你这样看着我,我才会害怕。” 周寂的情绪敛拾的很快,几乎捉摸不到,他故作姿态,“什么样?” 清清白白的雪莲花装起来的确像那么回事,姜玥一度都要怀疑自己刚才的感觉是不是幻觉了。 她盯着他看了半晌,男人面不改色。 她便也放弃了。 姜玥起床,身上穿着之前换上的睡衣,她忽略了周寂,转身就进了衣帽间。 换好衣服出来之后。 周寂还在卧室,看了看她,“好了?” 姜玥穿了条深蓝色的长裙,微微有些露,锁骨雪白细瘦,她点了点头,“嗯。” 这样穿就很漂亮。 也不会抢了别人的风头。 周寂牵住了她的手,带她下了楼,十指紧扣的瞬间,姜玥本来想要挣开,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 周寂的指骨很硬,摸起来也还是硬邦邦,说像是铁钳也不过分。 姜玥也不知道这个人吃什么长大的,浑身上下好像哪里摸起来都很硬,被他抓着手,似乎并没有被禁锢的感觉,可是当她尝试挣脱,就有无形的难以逃脱的力道死死困住了她。 两人一同下了楼,宾客好奇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两人十指紧扣的双手,看向他们的眼神也都高深莫测,仿佛通了气儿似的心知肚明。 在场只有顾陈看了心里不是滋味,最开始对姜玥生出那么点不可告人的小心思,他深夜里也会狠狠唾弃自己,怎么就变成和傅擎年那样毫无道德底线的老畜生。 可是。 情感这事已经不受控制了。 越是强逼自己放弃,就越想得厉害,抓肝挠心似的怎么都放不下了。 好不容易等来机会,真的不甘心又是一场空。 顾陈这只笑面虎这会儿笑也笑不出来了,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扯了扯唇角,几次想张口,都又把话咽了回去。 算了。 他在姜玥心里可能连个朋友都不是,真的没什么好不甘心的。 姜玥到了客厅,就没心思和周寂黏黏糊糊凑在一块,她的眼睛四周看了一圈,还是没找到宁稚。 她有点生气了。 傅擎年再怎么霸道!也不能一直占着人不放呀! 姜玥正准备开炮时,那边傅擎年带着宁稚终于又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姜玥把宁稚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确认她表面看起来完好无损之后才放下了心。 她当即甩开了周寂的手,走到宁稚身边,也不管傅擎年冷冰冰的脸色和阴阳不定的目光,直接把宁稚的手从他的掌心给夺了过来。 姜玥迫不及待的问:“你学会骑马了吗?” 既然傅擎年下午那么乐于为人师表,想必是有点本事在的,她倒是想知道他到底有几分真才实学。 宁稚的脸红了又红,也不知道想起来了什么,耳朵烫的感觉快要掉下来了,她支支吾吾的小声说:“没…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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