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在做心理建设,银宵迟迟不肯挪动一步,他就像个刻画精美的雕像,仰着头望着那黑暗里只能看清楚轮廓的树屋。 终于,银宵往前走了一步,却也只有一步,迈出去了左腿,连右腿都没能跟上了。他看着身边的池鸯,瞳孔微沉,里面的神情晦涩不明。压低的嗓音里有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小池鸯,陪在我身边。” 池鸯的声音轻柔又温柔,她反握住银宵的手,抓紧他,传递给他些许温暖,认真的嗯了一声。 往上走的阶梯像是鲜少有人通过,周边布满了青苔与杂草。又滑又黑的环境让两人的每一步都要走的很小心。 到了树屋门口,就连门的缝隙处都透着青绿色,这处的杂草比其他地方更要茂盛一些,给人一种荒废的感觉。 池鸯都怀疑这里是否有人住的时候,银宵敲响了门。 里面并没能传来回应,银宵曲着手指又再敲了敲,他像是跟谁在较劲,没有回应他就一直敲着。 哐哐哐的敲门声传的很远,在这夜色里显得格外空灵。 里面的人这时终于像是受不了银宵这无止境敲门,轻微的脚步声后,门被拉开了一道缝。
第77章 银宵的母亲 拉着门边缘的那只手很瘦,能清晰的看见手背上经脉的凸起和指骨之间的形状。 她整个身子都藏在门后,仅仅露出头。通过门缝能看见一张苍白消瘦的脸,头顶那对红色的耳朵像是洗旧了的衣服,褪去了鲜艳的模样。 她眼神来回转悠打量着门口的两人,疑惑又警惕。 “你们是谁啊。”她的声音就像许久未开口的人,沙哑的如同破布。 银宵垂着眼看着她,呼吸像是卡在了咽喉,吞不下也提不起,只能看见喉结滚动了一圈。 他握着池鸯的手指节用力到发白,突如其来的大力捏的池鸯很疼,她条件反射想抽回手。 池鸯的动作像是突然唤醒了银宵,他松了力道,安抚似的用指腹摩挲着被他捏红的位置。 见两人没有说话,开门的人又再次问了一句“什么事啊。” 银宵张了张嘴,像是要开口说话,可是启唇了好几次竟都没能发出声音。 他深呼吸,努力平复了情绪,胸腔明显起伏了几下后,终于是找回了自已的声音。 “我是银宵。”银宵与开门的人对视,自报家门。 那只把在门上的手明显一僵,苍白的脸不可置信的仰起,瞳孔放大的凝视着银宵的脸。 像是在确认着什么,她的眸中尽是震惊的颤抖,沙哑的声音重复了一遍银宵的名字。 注意到了那人的反应,银宵反而平静了些,他嘴边勾起了一抹宛若平时的笑意,却失去了本该有的痞气带了几分苦涩道“看来你听过这个名字。” “我们以前见过,我的,母亲。” 银宵刻意让自已的腔调语气都回归于往日的混不吝,可他的心情哪里又真的如此呢。 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他是恨的,也产生了浓重的怨。 可是当到了这里后,通过这狭窄的门缝,他盯着开门的那个消瘦面孔,失去颜色的耳朵,凹陷的脸颊,没有亮光的瞳孔,这些都让她显得无比苍老。 这一瞬,银宵已经不知道从心底升腾起的那股情绪到底是什么了,催的他想要质问面前的人,却又好似生吞了苦胆,苦的他大脑都不运转了。 银宵的这声称呼成功的让在场的两个雌性都心跳漏了半拍。 池鸯的心咯噔了一下,猛的转过了头去看门缝里的人。 银宵的母亲拉着门边,迟疑又轻缓的拉开了门。 她真的很瘦,身上罩着的衣服很大,空荡荡的风吹就浮动。 池鸯打量着她,发现了和听到的消息不一致的点。银宵的母亲虽然消瘦,看上去状态也不好,可是却并没有疯疯癫癫的感觉。 “要进来坐会吗?”银宵母亲让开了道,声音里带着询问,她的视线一直在银宵的身上,愧疚与不安充斥着整个眼眸。 在银宵和池鸯进了房间后,银宵的母亲急忙的四处翻找想要找出能点燃的油灯。可是她已经很多年不点灯了,翻来覆去的也没能找到印象里所谓的油灯。 银宵在半空中浮起一朵火焰,温热的暖光提供了些许亮光,这个房子本就在树荫之下,即使是白天,内里都是阴冷又黑暗的。 见已经亮了起来,银宵母亲才直起身子小心的坐过来,讪讪的笑了笑。 银宵在桌下握着池鸯的手发凉,女孩反握着他,另一只手也抚上他的手背,像在用自已的体温给他暖手。 一时间竟无人说话,几人干坐着,银宵的视线一直都盯着坐在他对面的母亲,像是想打破尴尬一般,银宵的母亲问道“你,你过得好吗?” “挺好。”银宵淡淡的回道。 “喔,那就好,那就好。”银宵的母亲紧张的双手交叉,不停的改变姿势。“你来找我,应该是我父亲把当年的事都告诉你了吧。” “嗯。”银宵再次淡淡的回应。 这句话结束后,又是一阵沉默。 “她是?”银宵的母亲视线挪到池鸯身上,轻声问道。 银宵随着他母亲的目光落在池鸯身上,思索了片刻回答道“我的伴侣。” 池鸯抿了抿唇,没有反驳。 银宵的母亲虽然开始有所猜测,但听到银宵这样说出来后还是有种无法言喻的心情。 她弯着眼角笑了,细细打量着池鸯。 长得很好看,看上去也很乖,就是太瘦小了,好像有点胆小,有点娇气。 俨然升起了一种婆婆打量儿媳妇的审视。 她的目光让池鸯升起不适感,银宵放在桌子上的手换了个方向,背朝着桌面,曲着手指敲了一下桌子。 突兀的声响表明了银宵的不满,他松开池鸯的手,改为搂腰将人拉的近了些。 银宵的母亲这时也感觉到了自已的冒犯,对着池鸯抱歉的笑了笑后又收回了视线。 “你和你父亲长得很像。” 她努力在找些话题,得到的却是银宵的沉默。 来的时候,银宵是做好了质问的准备。 他想问问这个生他的母亲,去报复时,是否有想到还在肚子里的孩子未来会背上骂名,会被众人排斥。 可是在看到他母亲的那瞬间,所有的话都好像都问不出口了。 在他眼前的这个雌性,曾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倾尽了一切,只为了复仇。 她搭上了自已的一生,搭上了孩子的一生,也搭上了她父亲的后半生。 待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小屋子里,背地里被人指指点点的指着脊梁骨谩骂。 她过的很不好,整个人苍老消瘦,神情又呆滞。 或许真的是血脉相通,在看到这样的母亲后,他的心是苦涩的,银宵连一句“你后悔吗”都问不出口。 这里的气氛太压抑了,四周安静的环境好像都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银宵站起了身,突如其来的动作将他母亲吓了一跳,他没有看母亲,只是把手递给池鸯,和女孩说了句走吧。 池鸯握住了他的手,银宵牵着她往外走。 “等一下,孩子。”银宵的母亲见状连忙出声,成功叫停了银宵的步伐。 可是她将衣角都抓出皱褶,咬着唇半晌也只说出了句对不起。 又是对不起。 赤狐族族长也是跟他说对不起,可是对不起真的有用吗? 银宵合上眼皮,干涩的眼球得到了些许滋润 见银宵没有反应,银宵的母亲喃喃道“我当年找过你的,他们都说你被野兽叼走了,我很难过。” “直到上次,你来看过我一次对吧,就在窗外,没有进来。然后你在族内放了把火。” “给我送饭的族人跟我说了,那是我的孩子,被游走商人捡走养在了雪狐族。” “我很高兴,你还活着,还长这么大了。” 轻声细语里隐藏着些许颤抖的嗓音,太久没说话导致声音沙哑,很多词显得含糊。 “当年丢弃你,不是我的本意。”
第78章 还是会很难过 听到这句话,银宵终究还是忍不住了,他转过头,看着生他的母亲,隐下眼底的怨气问道“不是有意丢弃我,那应该养在你身边。和你一样,接受着众人的谩骂,指着我的脸,骂我是兄妹苟合生下来的孽障。” 银宵的母亲身体肉眼可见的颤抖起来,银宵刻意不去看她“倒不如说,幸好我被丢弃了。” “我过得很好。所以你不必对我有所抱歉。” “我今天来,也只是来见一见你。因为你的父亲告诉了我所有的真相,他想让我在他死后给你一个好的归宿。” “我答应了,就当还你生我的恩情。” 说罢,银宵没有再做停留,他牵起池鸯,走出了门。 今晚的月亮被厚厚的积云遮盖了,没有透出一丝光。银宵的步伐仓促,就像是逃跑一般。 他的思绪很乱,恨意和苦涩混杂着不甘心催的他眼角发红。终于,他停下了脚步,仰着头,抬手捂住了眼睛。 池鸯站在他身后,黑暗里视线太受阻,却还是让女孩看见了,从他指缝里渗出来的液体。 是啊,银宵哪有像他说的那样过得很好。 养在雪狐族里,与周围人截然不同的外貌使得他从小就知道自已是捡来的,同龄人会觉得好玩,学着大人们的话说他是没人要的野种。 就连嘉韵都会骂他野种,对他是如此的态度。 幼小的银宵又是怎么在这一声声排斥里长大的呢。 赤狐松开了池鸯的手,蹲下了身子将头埋进了膝盖间,双手环抱着自已的身体,抽泣声在他死死的压抑下依旧泄露了几声。 池鸯有点不知所措,她其实依旧不知道真相是什么,只是隐约从银宵和他母亲的对话里听出了当年的事恐怕有隐情。 银宵环抱着自已蹲在那里,像个受伤的小兽,发泄着自已的悲痛。 池鸯迟疑了会儿后,走到银宵面前,蹲下身,轻摸着他的头,她轻声问道“你想跟我说说吗?” 银宵没有吭声,只是埋着头。池鸯便也没有再问,她抬手抱住了银宵因为哭泣颤抖的身体,静静地陪着他。 女孩身体的温度渐渐暖着银宵的心,就像是在一片黑暗里,闪过的一缕光。 银宵猛的张开手,将池鸯搂进了怀里。 他紧紧抱着她,收紧的手臂就像是要将人融入自已的血骨里,他将头埋在池鸯的脖颈处,带着哭腔唤着她“小池鸯,怎么办,我好难受。” 银宵毫无保留的脆弱直接就摆在了池鸯面前,湿润感滴落在她的脖子上,顺着弧度流了下去。 她没有说话,只是陪着银宵,任由他抱着她发泄着心里的悲伤。 等到银宵停下来,拉着池鸯站起身,他拭去脸上残留的液体,勾起一抹笑,仿佛刚刚那个哭泣的人并不是他一样,恢复以往的腔调道“啊~又要把你送回白霜身边了,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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