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不虞也就不再问,起身把看完的放回书架,没看的几本抱怀里带走。 言十安随手也拿了一本跟上她:“明日起,我只在书院待半日。” “有其他安排?” “该铺的摊子都铺开了,如今又有你来助我,有些事不能再徐徐图之了。” 时不虞点点头,在书院的时间是太长了些,以前没什么影响,还给了他这个身份最好的掩护,可一旦真动起来了怕误事,不过:“齐心先生同意?” “我说我要专心为秋闱做准备,先生觉得很对。” 这理由,很难不同意。 时不虞停下脚步面对他:“有时间了就好,我需要知道你的所有部署,就明天下午吧。这于你来说不容易,但是,我得知道。” “是不容易。”言十安看向她:“所以我可能无法一次全部告知,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再信任你一些。” “让一个谁都不信的人慢慢剥开自己的壳露出软肉,这已经是对我极大的信任。不着急,也没到那么紧要的时候,你先把眼下该让我知道的告诉我。” 时不虞拿书拍他手臂一下权当奖励,认识也就这么些日子,能对她坦言至此已经是个挺大的进步,她很满意。 言十安沉默着目送她走远,低头翻了翻手中的书,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始终沉默着跟在公子身后的言则欲言又止。 外书房中,罗伯正写着什么,看到公子进来忙起身,随他一道进了内书房。 言则拧了帕子递给公子,迟疑着还是问出了口:“公子真要告诉表姑娘?” “不告诉她,她如何助我?”言十安擦了擦手扔回去:“纵使她有天大的本事,也得先知道我手里有哪些东西可用。” 罗伯一听就明白两人在说什么了,眉头皱了起来:“夫人知道了怕是……” “那便知道,又如何?我已不是稚儿,无需再由她来告诉我下一步要怎么走。若事败,自有我去承担一切后果。”言十安拿起镇纸‘啪’一声放下:“我是局中人,是棋子,靠我自己,无论如何都离不开这棋局,我需要一个执棋人。” 罗伯不解:“公子认为表姑娘能做您的执棋人?” “若非亲眼所见,亲身参与,我也不信她有这本事。”言十安似是笑了笑:“劫囚之后我复盘,才发现她心思缜密到了何种地步,来找我谈交易已经是她的最后一步。在这之前,她找好了藏人的地方,安排好了接应的人,京城那几场火是她让人放的,失控的马是她安排的。她定下的撤离路线,却少有慌乱的百姓往那边去,这说明其中有人引导,时家人能顺利从城中脱身,是因为追击的人追错了方向,给他们争取了时间,是禁军想要放他们离开吗?必然是她做了什么。” 言十安看向面色一变再变的两人:“这还只是我知道的,必然还有我不知道的,若所有安排皆是出自她手……你们认为她够资格吗?” 何止是够资格,她在这一局中用的人手更值得人深思。 “若这一切真是出自表姑娘之手。”罗伯退后一步拱手,轻声道:“公子,您大业将成。” 言十安沉默着铺开一张宣纸,不用言则伺候自行磨墨。 大业,从小到大,他听得最多的就是这两个字,他之所学,他之所为,他之所思他之所想,皆为这两字,除此之外,他心中一片荒芜,寸草不生。 他……羡慕时不虞。 “去把家里没有的话本都买回来。” 言则一愣,忙应下,他当然知道这书是给谁买的。 罗伯却不知,也没多想,他眼下的心思还在刚才的事情上:“可要把消息封锁住?” 言十安本想说不必,脑子里突然闪过昨日见到的身影。这些年他见得最多的就是她的背影,虽然依旧挺直,却肉眼可见的一次比一次瘦弱。 “先别传到她耳朵里。” “是。”他们早就知晓府中传消息的是谁,对方也没打算藏着,从一开始就是明晃晃的,有时他们甚至主动让她送消息,若是有消息不想让对方知晓,她也不会多嘴,算是半个自己人。 *** 没人管着,时不虞快乐的看了半晚上话本,到凌晨实在熬不住了才睡过去。 心里惦记着,次日懒觉都不睡了,早早就起了床。吃惯了阿姑做的饭菜,别人做的总觉得差点味,随便吃了几口就去了书楼,然后就看到了那多出来的好些话本,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添进去的。 行,会投她所好,回头给他谋划的时候多花两分心思。 这一看,又是一上午,最后实在困极了,往地上一躺就睡了过去。 言十安进来有一会了,看着周围一堆话本和睡得人事不知的人突然就明白了无奈是什么感觉。他算是看出来时姑娘身边为什么要跟一个万霞了,没她跟着,这眼看着就要上房揭瓦。
第026章 过往之事(1) 熟门熟路的从角落取了个竹篮,言十安拿了几本话本正要放进去,衣摆被拽住了:“干什么?” 言十安低头看她:“收走一些话本,你这般日以继夜的看,都快把自己撑着了。” “还饿。”时不虞下意识回了一句,她早上吃得少,这会确实饿了。 打了个呵欠坐下来,她眯起眼睛仰头看向个子不比五阿兄矮的男人:“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却让言十安卡了壳。在这个暂时称之为家的地方,他谈阴谋谈诡计,谈算计谈人心,唯独没有谈过家常。他是主,他们是仆,相处的年头再久,也无人敢逾越。 适应了一番,他才回话:“都午时正,不早了。” 这个时辰了?时不虞看了看外边的日头,日子过得太欢乐,时间不知不觉就不见了,不过:“收走一些话本是什么意思?那些我还没看。” “昨晚是不是贪看话本都没睡好?你这样,阿姑回来我没法交待。” 言十安看向站起来的人,穿着她惯常穿的圆领袍,里边的领子却没弄好,麻花辫大概是编得松了点,睡了一阵便散乱许多,再加上她此时眉头皱着,一副你和我说道说道的神情,像极了被主人忘在家里,还被外人惹得炸了毛的狸奴。 阿姑真是把她照顾得太好了,‘外人’言十安心想,以至于才离开一天,她就把自己折腾得乱七八糟。 提到阿姑,时不虞老实了点:“我今晚不带话本回屋了,你别收,我只在这里看。” 言十安稍一想就依了她,再落个不信任她的罪名,下午的事都不必谈了。 从书楼出来,时不虞被太阳光晃到了,眯了会眼睛才能视物,眼角都激出了泪花,她随手用衣袖擦了。 言十安看她一眼又看一眼,实在是没忍住,问道:“是不喜青衫和翟枝吗?要不要挑个你喜欢的到你身边伺候?” “为什么不喜她们?她们又没做错事。”时不虞稍一想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了:“换成谁都没用,我的房间不允许外人进,也不喜欢别人近身。” 原来如此,那确实是没有办法,只能等阿姑回来了。 言十安轻轻点头,转而道:“青衫做的菜你可吃得惯?要是不喜欢,不如去试试照顾我多年的婆婆做的菜?” “给你煮骨头汤喝那个?” “嗯。” 时不虞无可无不可,反正不是阿姑做的,吃谁的都一样。 言十安没带她回自己院子,而是让人将饭菜摆在平时用来和朋友说话喝酒的花厅,这里凉快,也敞亮,吃完了不用换地方,在这说事就正好。 只吃了一口时不虞就决定今天要吃三碗,不,五碗,这个厨娘做的菜有阿姑的感觉,昨天阿姑走后她就没吃饱过,今天总算不会挨饿了。 “阿姑回来前我都要过来吃饭。” 言十安笑着应下:“有什么想吃的就说。” “我不挑。” 不挑你能饿成这般,言十安心道,不过看她真是哪个菜都吃,可见她挑的不是菜色,是人。 脚微微有点跛的厨娘端着钵钵进来,看表姑娘吃得正欢脸上的笑意都满溢出来了:“听说表姑娘脚抽筋,我就担心公子也会,正好熬了骨头汤,表姑娘也喝一碗,多喝几天就不会抽筋了。” 时不虞抬头看向年纪不小的厨娘,能在言十安面前自称‘我’的不多,再看言十安的神情也是带着几分亲近的,可见这人在他心里地位不同。 言十安腾了个地方给她放钵:“这边离着远,婆婆你让下人送过来就是。” “就几步路,不远。” 放下钵,婆婆看一眼公子,又看一眼表姑娘,只觉得登对得不得了,可惜是个假婚约,不过公子总算有个人陪着吃饭了。 这么想着,婆婆看着时不虞的眼神就更慈祥了:“表姑娘想吃什么只管说,婆婆什么都会做。” “我喜欢吃鱼,煎的煮的炸的炖的都喜欢。” “好好好,婆婆给表姑娘做个遍,今晚就吃炖鱼。”婆婆连连应着,想着去看看厨房有没有活鱼,赶紧踮着脚离开了。 言十安拿起碗装汤:“婆婆照顾我快有十八年了,她不瘸,只是最近旧伤犯了,我让她歇着她也不听。” 看他把汤放自己面前,时不虞也不客气,放下筷子先喝起汤来:“好喝。” “多喝得几次就腻,婆婆为了让我多喝几回,想着法儿的让汤更好入口。”言十安给自己也装了一碗喝着,一段时间不喝,味道好像更好了。 时不虞心下了然,婆婆于他,大概之于阿姑于自己。要说不同,他们可远不如自己和阿姑亲近。 这么一比,时不虞顿时觉得自己赢了,拿起筷子开动第三碗。 饭后歇了歇饭气,茶换了一盏,言十安才似是找到了打开话题的口子:“我外祖是军器监邹维,正四品。” 时不虞意外又不意外。皇帝得位不正,却给了先皇的妃子娘家任此要职。也正因为有外祖坐在那个位置,言十安手里才有威力强大的驽。 “劫囚的时候你出动了那么多驽,皇帝会不会疑你外祖?” “离开时我特意让人留下了几把驽,粗制烂造,和军器监所制的全不可同日而语,而且军器监一把驽都未丢,与外祖何干?和忠勇侯自始至终就被提防不同,我母亲,外祖都为我那好叔叔上位出过力,这事他就再长一个脑袋也联系不到一起去。” 时不虞眉头微皱,很快就将这几个人的关系串连起来:“当时你母亲知道败局已定,所以早早就站到皇帝那边,带着娘家送他上位?” “对。”言十安早知她的聪慧,也有点惊讶她反应之快:“母亲有孕在身,只有离宫才能保住我。当时父亲死得突然,并非没有人疑他,皇室也还有其他人想坐一坐那个位置。是我母亲替他证明,去除他的嫌疑,又暗中让外祖联合了一批人站到他那边,才让他得已赶在其他人形成气候之前顺利登基。其间近三个月时间,母亲少吃少喝,全无孕象,所以当她提出去行宫别居时皇帝同意了,只是派人盯了两年才放下戒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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