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闹了个乌龙,那责任谁来担? 倒不如像是鱼石县此前的案子,个个父母都哭天抹泪地来讨公道,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仅骇人听闻,还难破,毕竟随机杀人案是圈子里公认最难破的案子,破不了不丢人,求援也求得心安理得。 就这么顺着冷姑娘提供的线索,追查了一些时日,“我们把饼铺周围的可疑男子,还有对冷姑娘表达过求取意愿的男子,全都排查了一遍。” 赵衙役这么说。 大家当然是希望凶手是大放厥词,转移视听,但是查过几遍,连个可疑人物都没发现。 如今连府衙中的衙役们,也都不得不开始相信,真有这么个采花大盗,玷污了几百良家女子的清白。 门外。 也有几个衙役在朝屋里张望,边低声说着话。 “我听说狄世子那双眼睛很敏锐,没有痕迹能躲得过他的眼睛,在云梦的时候,愣是用指印把当地所有可疑人一口气排除了,那可是吴县令搜集了整整两年的。” “直接把南山杀穿了,还去远平来回捅了个对穿,就那个水鬼案,他都能用头骨,把人脸捏出来,可惜咱们没有采花大盗的头骨。” 新进衙门的还有点懵:“要是有头骨,那人不就死了?” 旁边老大哥一拍他的后脑勺:“你个瓜娃子,怎么这么较真,打个比方懂不懂?你别看他面嫩,厉害着呢!” 见狄昭昭从屋子里出来,他们瞬间噤了声。 “明天吧,我想见一见这位冷姑娘。”狄昭昭将卷宗还给赵衙役。 赵衙役跟着他往外走,应道:“我安排。” 当狄昭昭走出来,迎面就遇上来打探消息的郝知府。 少年郎面如冠玉,黑眸炯亮。 看着如青笋般生嫩,很好下口的样子。 却让郝知府碰了个软钉子,无论怎么委婉试探,暗暗询问,愣是半点消息都探不出来。 还用清澈纯粹的乌眸看着你,带点疑惑。 郝知府一口气不上不下噎住,心中不由暗骂,不愧是师徒俩,一个德行!! 一个滚刀肉,一个油盐不进,油盐不进不说,还好意思用这种无辜又清澈正直的眼神看他? 到底是谁在欺负人? 讲不讲理了? 狄昭昭是真不知道,郝知府却以为他是装作不知道,自觉连个小少年的话都套不出来,败走时有点胸闷怄气。 可恶! 送走了郝知府,狄昭昭也顾不上师父来余唐府到底是干什么了,他心里琢磨着这个采花大盗的行为、作案手法、性格倾向、心理特征等。 扮作女装接近受害者。 用武力迫使受害者不得反抗,进而发生关系。 在官府张贴告示后,又出来贴香纸大放厥词。 …… 虽然才刚刚换到犯罪侧写的学习包,但是实际上,他参与的许多案子,都有用到这个技能,潜移默化已经学习了许多。 系统给的学习包,由浅入深,内容详实,系统化学习过后,狄昭昭自觉是进步不少的。 他像是做书中练习题一样,一点点琢磨着这个采花大盗的犯罪心态,而后再试着推测他的年龄、背景、外貌特征、性格特点…… 狄昭昭觉得这个过程,是非常有意思的。 在没有见到凶手的情况下,就能隔空描绘出这个人。 仿佛在说:莫猖狂,我知道你是谁。 这样边想边往外走,准备去找他师父,而后狄昭昭的思绪,就被一阵嘈杂的声响打断。 朝声音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一名官吏,正绷着脸,帮着哭天喊地的一家人登记着案子,好像是被骗了钱,骗完人就消失无踪了。 那老汉老泪纵横,弯腰直拍着大腿悲嚎:“我哪里知道那个瘪犊子是骗子?他娘的真不是东西,丧良心的狗玩意!” “给狗吃一口肉,狗都会感恩地摇尾巴。帮他一把,他还反过来骗我,猪狗不如的东西!” 这年头,骗子也是非常多的。 一般都是流窜作案,骗完了人,只要跑得够快,跑出几个地界,基本就安全了。 想要凭一点点模糊的消息,抓到远走高飞的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希望最大的,就是在受骗当天,就直接来衙门报官的,如果有南山府那样的配置,抓到的概率还是很高的,如果有云梦那样的一套班子,抓到人的可能性也不会太小。 如果只有远平府衙的水平,那基本只能靠瞎猫撞上死耗子了,或许受害人自己去追,因为能认出人,追到的可能性都更大一些。 但遗憾的是,大多数被骗的人,都是过了好几天后,等不到人,或者迟迟没有消息,才开始心慌,甚至数天、数月后才会意识到自己受骗了。 这时候,骗子早就远走高飞,了无踪迹了。 在大多数时候,衙门只能根据受骗人所述的外貌,画上一幅画像,然后写上此人的行骗手段、行骗数额,广发出去,希望有别的衙门能碰巧运气好捉到此人。 对正想试试自己苦手的模拟画像的狄昭昭来说,这不正好撞上了吗? 狄昭昭走过去,看到了被骗的受害一家。 他仔细看了看,他们穿的是柔软舒适的棉布衣,女眷还带着首饰。 脸上有悲伤,但愤怒大过悲伤。 被骗的钱应当不至于到伤筋动骨的程度,但是心疼肉痛是肯定了。 “被骗时间有多久了?骗了多少?”狄昭昭好奇地上前问,直接问出了此类案件的关键。 “嗯?”正写着的官吏不耐地抬头,看见狄昭昭,神色顿时一变,笑道:“是狄世子啊。” 他心中思绪回转,只听狄昭昭没追着问骗子怎么骗钱的,这家人被骗的过程,他就将狄昭昭是吹出来的徒有虚名这种可能排除了。 他答:“被骗了有六天了,前前后后加起来一共八十九两。” “六天了,按照余唐的路水两道,应该是只能画像寻人了。”狄昭昭道。 这名文职官吏“嗯”了一声,点头说:“从设套的骗局看,很老练,应该不是刚入行的新手,多半是跑远了,我打算喊人来画个像,先在余唐贴两天,说不定有线索,不行再往外发。” 喊人来画个像。 就凭这六个字,就知道这个画像的,也在衙门里地位不高的样子。 但其实这是不合理的,在破案这一套体系里,能破案的、抓到人的就是最牛的,不管你流多少汗,跑多少路,没本事抓到人,在圈子里就很难得到尊重。 而但凡有一项突出技能,譬如能看指印的陶老,譬如大理寺师徒传承下精心培养出来的李当勇,又比如徐响。 即使职位不是最高的,或者权力不是最大的,但肯定是有话语权的,最起码也能得到一声尊称。 毕竟喊一声“哥”又不花钱,请人帮忙总不能连嘴巴都不动吧? 徐响好歹都还能混到每月一只单独的烧鸡,看似不多,甚至可能是吴县令某次玩笑着说出来的,但整个衙门没有闹起来,没有人妒忌不平,就是地位的一种证明。 思及此,狄昭昭也不客套了,他说:“我也会一点,要不试着帮你把这骗子脸捏一下?” 这官吏愣了一下。 别看画像这个人在衙门好像不太受待见的样子,但给人画像这个活,也不是谁都会的,至少衙门里找不出第二个。 他看向狄昭昭:“狄世子还会画像?” 狄昭昭想到自己画出来的东西,面上有点不好意思的泛红。 他随便扯了个理由:“之前用头骨复原人脸的时候,顺便琢磨的。”又解释了一下,“其中也有相通之处,人回忆面貌总有模糊,除了皮像,通过骨像描述来调整,会更准一些。” 登记的官吏有点摸不着头脑:“这样吗……?”虽然疑惑,但他还是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给狄昭昭。 其实传闻听多了,他也想亲眼看看,被传成神探的狄昭昭到底有什么本领,真的有传得那么神乎其神? 马车就停在门口,一直跟在狄昭昭身后的人,很快就把行李中的一套木盒子取了过来。 木盒子打开,分上下两层,有陶泥,有各种工具,看起来像是路边捏泥人娃娃的工具盒,但仔细一看又有些不同。 角落里,还有几根炭笔,平铺塞在木盒顶盖里的一小摞素纸。 只是纸笔看起来被使用的痕迹不多,有点被遗忘的小可怜的模样。 狄昭昭坐下来,看向对面受骗的一家人。 其实听到狄昭昭与官吏的对话时,他们心都凉了。 但他们理智也知道,都六天了,人肯定都跑没影了,换做是他么,骗了这么多钱,肯定也跑。 越想越心凉,越想越心痛,钱找不回来了……再面对狄昭昭的询问,就有点心如死灰,抱着一种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在描述。 说的时候,偶尔看一眼这个小少年青嫩的面庞,甚至还带着一丝尚未脱去的稚气,若不是眼眸专注,看着就很认真,都要觉得是在耍他们玩了。 而对狄昭昭来说,他其实并没有完全按照对方说的顺序在捏。 而是将对方说的每句话,都在脑子里整合,先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大致的形象。 如果有哪里不对,不协调,或者模糊,他就继续追问。 从眉毛到眼睛,从鼻子到嘴巴。 狄昭昭还用上了自幼学来的审讯技巧,会在一个地方换着说法,来回问两到三遍,来避免记忆出错胡说,顺便帮助回忆。 狄昭昭已经复原过上十个头骨了,捏五官都有了些经验,不需要从骨头一层层做起,直接听人描述长相,就好像听人直接报答案一样,速度快了不少。 没有太久,小半个时辰,一个粗糙版的脸,就跟路边泥人摊的大号泥人一样,逐渐出现在众人眼前。 所为被骗的一家,边骂边描述的声音都逐渐更有劲儿了,“有点像了!!对,鼻子就长这样,山根高,鼻孔大!!” “我就说嘛,小豆丁抱着烧鸡离家出走那篇,不就是通过画像把人找到了吗?说是画得可像了,一眼就能认出来!” 狄昭昭忽然抬了一下头。 再看这一家的衣着,是买得起小豆丁话本的样子。 倒是没有人注意到他忽然抬头的这一下,旁边的差役看着狄昭昭的动作,看着逐渐成型的人脸,吃惊得有点说不出话来。 也不知是默契还是什么,总之都噤声,放轻了呼吸,像是轻巧地在墙沿上行走的黑猫,不发出一点声音。 即使传闻中听说过,但亲眼没有见过的事,就好像有人说飞花摘叶可取人性命,听起来好像简单,甚至脑子里还能浮现出对应的画面。但是亲眼见到,还是忍不住脖子一凉,下意识护住,再退后躲远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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