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帝脸上不辨喜怒,声线平直:“萧常侍、狄寺卿何在?” “臣在。”萧徽和狄松实出列,齐声应道。 “将探查的案情公诸于殿上。” “臣遵旨。” 这话,让此刻朝堂上的文武百官瞬间噤声。要知道,一般的案件,传阅一下查到的证据,就足以服众了。要有多复杂的情况,多庞大的组织,才怕传阅资料不及,需要萧徽在早朝上当众讲解? 或者说,这是皇上给萧徽的脸面? 毕竟查到案子呈递证据,和在文武百官前讲述自己探查过程,可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单从成就感来说,就足以让不愁吃穿的官员们感觉到舒畅了。 而且,这里头又有狄松实什么事? 不少官员琢磨着。 萧徽也在琢磨,案子好说,但是其中一些隐情…… 他有些骚操作瞒着天下人,但是总归是不能瞒着皇上的,任何乱来,都要有一份扎实的信任兜底。 皇帝见萧徽似乎在犹豫斟酌,平声道:“爱卿直言便可,不必顾忌。” 萧徽便言:“想来诸位对我手持证据,数月不归之举有疑。无他,数月前我放出的消息,是假的。” 他淡声一句,直言自己诓骗天下人。 叫朝堂上众人深吸一口冷气,却又不敢驳斥。 方才皇上的话,分明表示他从头到尾都是知情的,甚至一直在配合萧徽演戏。 狄松实性格秉直,不免为他解释两句:“萧常侍此举看似荒谬,实则在用萧徽二字打草惊蛇。” 萧徽之名确实极盛。 一来在讲究礼法一众文人间,无论性格还是行事都尤为突兀。 二来则是这些年打下的赫赫战绩,让人看了不免心惊又头疼。 其实朝堂中早有笑言,若想试试某官,就放出风声去,说是萧徽盯上此人,准备查他,再看此人的反应便能窥见一二。 萧徽两个字,本身就已经有极为强悍震慑力。 萧徽自己用自己的名字吓吓人,还真有了成果,又有谁好意思诘责? 萧徽又道:“此行收获颇丰,共查清三名主犯,二十余等从犯,八百余等帮从。一干人等身份、参与程度,所负责环节,皆已查明。” 殿内寂静无言。 竟然是一个如此庞大的组织,还被萧徽和狄松实两人从上到下全都揪出来了? 要知道即使是萧徽从前去查贪污赈灾粮的案子,也不过是惩处了几个贪得最多的。 即使是这半年卧底进去,怕是也查不到这么清楚? 萧徽才不管旁人什么感受。 他顿了顿,似想到什么,眼底划过一丝玩味的亮光,“要想通晓此案全貌,还有一人需请至殿上,还请皇上恩准。” 景泰帝:“准,宣颖悟侯世子狄昭觐见。”
第144章 大功臣 清晨。 初升的太阳挂在天边, 黄澄澄的,染得天边全是暖人的色调。 像一颗油煎得香喷喷的荷包蛋。 狄昭昭有点馋地盯着,心中如是想。 他吸吸鼻子, 好像还真的闻到了荷包蛋的香味。 狄昭昭眼睛都睁大:“太阳竟然真的是荷包蛋的味道?” 他先懵了一下,回忆起自己梦里一直只有青菜吃,忍不住悲从中来,呜呜。 有婢女端着温水、帕子推门而入。 坐在床上睡眼惺忪的小少年,有点可怜的模样瞬间呆住。 忽然左边看看,右边看看,隐隐闻到一缕香气。 真的是荷包蛋的香味! 狄昭昭一双大眼睛瞬间亮闪闪,他回家了, 没有住在外面。 他美滋滋地洗漱, 又高兴地换上了干净的新衣服,把自己收拾好,然后出门风一样往膳厅跑去。 果然没有看到爱睡懒觉的爹爹, 但是看到了娘亲, 狄昭昭高高兴兴凑过去喊:“娘!”又问, “今天早膳有什么好吃的呀?” 顾筠都一时有些不适应,从前顶着可爱小脸的昭哥儿她倒是习惯了, 但如今面庞逐渐露出几分凛然的锋芒,还一如既往, 竟让她更难不心软了。 就像是……像是路边遇到两只小狸奴, 一只圆头圆脑看着就黏人, 一只高贵冷艳、优雅如猫中贵族。 前者冲你软乎乎地喵喵叫,可爱似乎理所应当, 但若后者也热情地跑过来, 顶着高贵冷艳的皮毛, 用脑袋黏糊糊地蹭你的腿,简直让人止不住心中尖叫。 顾筠都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都是你爱吃的。” 狄昭昭立刻欢喜,眼巴巴:“那我今天可不可……” 顾筠立马理智上线,忍住心软:“不可以。” “唉!”狄昭昭当即用力地叹息了一声,坐到了娘旁边的位置,耷拉肩膀,一副蔫兮兮的可怜模样。 顾筠没忍住揉揉他的脑袋:“哪有这么可怜?先吃了素斋碗,再用早膳,又不是只让你吃素。” 狄昭昭苦着脸吃,好像在吃药一样,他好可怜地说:“可是我肚子只有这么大。” 吃了这么多青菜,就没有肚子吃好吃的了。 顾筠不为所动,清眸睨他,威胁说:“下次还不跟家里联系、行危险之事,就让你和庙里的和尚一样吃素。” 她端坐在那儿,就让人想到僻静深山野谷中的青竹,声音一淡,就让从小怕娘的狄昭昭下意识缩缩脖子。 他一想到自己吃的这几天菜,委屈地试图讲道理:“可这也不能全怪我,我觉得做坏事的那些人也有责任。” 他表情肃穆,仿佛在商议大事:“娘,你说是不是这样?” 顾筠:“这和你一声不吭跑不见有什么关系?” 狄昭昭有理有据地表示:“娘你看,要不是坏人太坏,还做得这么隐蔽、这么大的组织,我就不需要跑老远去抓。要不是对方想要抓我,我也不会想办法藏起来。” “如果他不做坏事,不想抓我,那这些就不会发生了。”狄昭昭越说越生气,他用力握紧拳头,“所以就是这群坏人害我现在吃青菜的!!” 顾筠:“……” 昭哥儿不会吃青菜,吃得脑子傻掉了吧? 狄昭昭恶狠狠地吞下最后一口青菜,看着满桌好吃的,欢呼一声:“我要开动啦!” 他目光落在外形酷似荷花,芯似太阳的香喷喷鸡蛋上。 恰好此刻,有前院人前来通传,皇上宣狄世子觐见。 夹到筷子上的荷包蛋,“啪叽”一下摔回碗里。 狄昭昭:!!! 他好不容易吃完的青菜! 他要跟这群坏人拼了!!拼了!!! *** 早朝。 殿上百官林立。 狄昭昭穿着世子规制的祥云纹麒麟袍,带着冷冷的好像要吃人的凶狠表情,随着小太监走到了殿上。 萧徽眉毛一扬。 哦豁,谁惹他家昭哥儿了? 怎么像是要咬人的小老虎? 景泰帝与群臣见此,只以为他是为案中人的行为恼怒,当他乃性情中人。 只是看着狄昭昭,不明白为什么萧徽要特地将他喊来。 一道道目光落在狄昭昭身上,视线来回在他、萧徽,狄松实之间游移,目光深处带着打量和思索。 倒是有一小部分人,把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电光火石间,脑子里好像闪过了什么。 …… 没有太久。 一张巨大的帛布被几个小太监撑开,上面密密麻麻列着名字,贴着纸条。 最上方只有三个名字,越往下越枝繁叶茂,像是三棵倒着向下生长的树。 萧徽先说结论。 “私渡军械一案,共有三名主犯。”他指着第一个名字说,“其一原潜州都作院范则言,后升任兵器监。负责私运军械,包括但不限于在运送途中、分配、入库、出库时做手脚,并且巧立名目修改出入库记录。” 他又指着第二个名字说:“李钳,潜州都作院早年被抓住贪污的工长,在狱里待了八年,他负责锻造仿制产出次等军械,以次充好。” 紧接着是第三个,是一名皇商,这名皇商是上下打点,运送货物,处理首尾的。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洗白钱财来源。 每说一人,殿上就更多一分寂静。 上百人的大殿中,竟然异常地安静,安静得落针可闻。 萧徽并不给他们消化的时间,指着第一棵树下方一处道:“最初的切入点就在此处,也是我奉命奔赴余唐府的起因。” 看着萧徽指着那靠近底部的那小处,再看看枝繁叶茂,相互缠绕打结的复杂三棵大树。 许多探查过类似事件的官员,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发胀。 这是怎么查出来的? 怎么从这一小片树叶,攀扯出蜘蛛网一样密密麻麻的庞大脉络,怎么做到的? 要知道自古以来,自下往上查东西,都是最复杂艰难的。大多数底层的小喽啰甚至压根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而且随时可能会被灭口,弃车保帅。 诸如此类的事情不少,一旦发生,线索就全断了。 与之相反的是从上往下查,找到了上头的,顺着往下一捋,就跟从签子上捋肉块一样简单。 扪心自问,如果只给他们这点小线索,他们能抽丝剥茧、揪出这些一层层藏在幕后的人吗? 许多人暗自摇头,说不好。 萧徽看向狄昭昭,眉毛一扬:“说说这些人是怎么找出来的吧?大功臣。” 狄昭昭被突然这么一喊,吓了一跳,忙瞪了萧徽一眼。 大庭广众,干嘛这样喊他?! 萧徽假装没看到,眼底还透着笑,朝帛布撇撇眼。 他绷着脸走到帛布前,没有具体说某个人,毕竟他比指印,比脚印,处理各种物证的时候,也没有一个个去记名字。 他只泛泛地用手一指:“对层级最末端的这些人,我们主要是依靠同场的嫌疑痕迹判定,其中有存贮中转军械的船舱钥匙……” “什么叫嫌疑痕迹判定?只凭借痕迹,就说一个人有嫌疑,因此就定他的罪,这未免有些草率了。”兵部尚书眉头紧皱,打断了狄昭昭的话。 狄昭昭看向他,感觉有点印象,凭借着宫宴上的印象,认出了此人是兵部尚书。 面对案子的质疑,还是以“草率”二字形容,几乎是对破案策略的最大否定,平日里性子极好的狄昭昭陡然眉头一肃,锐利起来。 他眼睛一点不带笑:“聂尚书说笑了。” 狄昭昭面庞逐渐显露出锋锐,唯有一双圆眼睛还保留着稚嫩的痕迹,瞪大会显得圆滚滚,笑得厉害会弯成月牙,但若只是冷淡的看人,炯亮黑深,寻常人怕是都不敢与其对视,更无论与他兵戈相对。 看到他这表情。 江骁骑、暴指挥使:“……” 曾经惨痛的经历,好像还记忆犹新,那并非是身体上的疼痛,更像是精神上的撕扯和折磨。就好像脑子虚虚的漂浮在半空,天有无数巨大石块轰隆隆砸下,地有数不清的战马来回冲刺踩踏,最后只剩下一片浆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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