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起曾经的感受,两人没有一点交流,但却十分默契地为聂尚书捏了一把冷汗。 且祈祷,文官应该会稍微坚强一点吧? 狄昭昭镇定地说:“不知聂尚书觉得,存放着中转军械船舱的钥匙,有哪些人可以拿到手?若从上面提取到的指印,比对中了人,此人会是无辜的吗?签收货物的记录册,打造次等军械场地外多次出现的足迹。” 聂尚书听得怔住,不由问:“通过这些痕迹能确认人?” “自然可以,比如作为最初突破口的那艘船,全船船工的指印、足迹、身体特征都搜集齐全了,有些明显的,只需在师父划定的范围中简单比对,就能出结果,即使完全是视线外的痕迹,最多也只需要比对全船的人就够了。如果在关键处出现了陌生的指印、足迹、特殊的痕迹,那更是连接打通下一处的突破口。”狄昭昭放慢了语速说。 众人听得心头发颤,后颈发凉,脑海中最先浮现出的想法是:神鬼莫测,防不胜防。 用认知中惯例的方法来查此案,来应对这个突破口,绝对会打草惊蛇。无论是审问,还是抓人,甚至暗暗打听,都很容易让人察觉到异常,弃车保帅往往就是这么来的。 但想要搜集一些痕迹,虽也不易,但动静可就小多了。 若是稍稍带入自己。想到有人暗中潜伏在自己周身,神不知鬼不觉的一点点的蚕食。 被啃噬到骨头都毫无察觉。 瞬间头皮发麻,心惊肉跳,只想着要不还是报官吧?!!
第145章 所以,狄昭昭? 脑子里刚刚升起这个念头。 视线都不用挪动, 掌管全国刑罚案件的大理寺卿狄松实,就从余光中,把视线狠狠的拉扯了过去。 百官:! 报官?还能报什么官? 他们是一伙的! 竟然是一伙的!! 竟然还是爷孙俩!这简直是作弊! 聂尚书首当其冲, 脸一下就黑了,他脸上肌肉微微抖动,转头看向刑部官员的方向。 他也是只是略略听闻过一点勘察技术,水平大概停留在阅读过《勘察手册》《砍人分析》的程度。 他没有看大理寺的方向,而是看向刑部,这个和大理寺有点竞争、又有点友好、但绝对懂行的方向,问:“这和我了解到的不一样?全船人的指印、足迹我也有法子能收集,但真能这么简单辨认出来?” 刑部众人肃立, 表情有点古怪。 这就好像上了战场, 某个姓霍的小将在敌军阵营里杀了个七进七出,孤军深入,威震八方, 然后某不知情的同僚跑到他们这些普通将士面前来问:“你们能不能行?这战术多好, 怎么没见你们用?” 更有甚者, 与他们聊起此事,捧腹大笑说:“哈哈哈, 你们听听这多离谱?外头说书先生都说不出这么离谱的故事。”面馆老板还满怀信任的奉承道,“要是真这么简单, 你们这些在边关有数十年对敌经验的猛将, 肯定早就做到了!” 有数十年对敌经验的猛将们:“……” 面前的卤肉面都感觉不香了。 虽然被夸了, 但是听到耳朵里,怎么这么臊得慌?幸好没当着本尊说这话, 要不他们得现场挖个地洞钻进去!!! 刑部一干官员, 几乎是同样的感受, 更令人感觉面上发臊的是,狄昭昭就在眼前,这当着人家面呢! 这跟鲁班门前弄大斧,关公面前耍大刀有什么区别? 作为全天下除了大理寺内官吏和差役之外,对狄昭昭本事了解得最清楚的一群人,此刻再看向对面大理寺的几人,都感觉对面看过来的眼神带着戏谑和期待的笑意,这不是看笑话是什么? 看平时暗地交锋不断,针尖对麦芒抢资源的对手,不得不笑着夸自己很好玩吗?嗯? 这里头,唯有一个人感觉稍好一些。那就是从大理寺升迁过来的王寺丞,现担任刑部侍郎。 他主动走出来,咳咳两声,打破了有点尴尬的场面:“聂尚书说得其实也有理,大多数寻常情况下,此法是不可行的。” 比如他。 最擅长砸人力物力用“穷举法”的他,也都不敢想用这样疯狂的方法,从一群指纹里比对出一个指纹,寻常人可能要花七八天时间,大概率还是无果,有点技术的,也要不少时间,哪里敢这么办案子? 他先微微给聂尚书捧了一下,缓冲了一下他的情绪,也算给了他点面子,这是他性格,也算是他的为官之道。 聂尚书表情一变。 但不等他说话,王侍郎就话锋一转:“但是普通人不行、寻常情况不行,不代表狄世子不行。” 他浅浅给聂尚书垫了一下,就开始对他的冰糖葫芦款政绩许愿树大吹特吹:“聂尚书怕是不知,狄世子有一双能辨微毫的锐眼,被狄世子这双眼睛送到午门斩首的凶犯,应当比兵部留京任职的人数都多了。” “被砍掉的脑袋全都挂起来,当灯笼点的话,应该能挂满整条正阳大街。” 殿上异常的安静,感觉好像有一股冷风吹进来,从裤腿往上钻,直凉到背后心口处。 什么时候的事?他们为什么没听说过? 王侍郎继续说:“除了穷凶极恶,午门斩首的。狄世子所抓死刑犯,关押长达二十年的罪大恶极之人,如今也关满了刑部牢房。”他顿了顿,给大家透露了一点刑部下半年的工作,“刑部正商议要不要申请新建一处地牢。” 这里王侍郎用了一点夸张的手法,当然不可能都是狄昭昭一个人做的,但确实是狄昭昭出现后,原本绰绰有余的牢狱,如今已经处于超负荷状态了。 原本狱卒算是油水多,压力小,相对清闲的差事,如今个个喊苦,巴不得找个人替自己,赶紧换出来!太累了! 这次连狄昭昭都有点惊呆了。 他竟然已经抓了这么多坏人吗?他怎么都不知道!! 一个案子砍一两个,一个案子关几个,不多啊!怎么总的算下来,竟然这么吓人? 他感觉自己都好像要变成砍头狂魔了,难听,嫌弃。 王侍郎继续说:“聂尚书对震动京城多年的连环酒楼纵火案有印象吧?狄世子当时年幼,就能从烧成炭的房间中辨认出凶手的指印,凭借凶手的足迹,就辨认出凶手惯用左手的特征。” 这案子过去好些年了,唯一的凶手也伏诛,倒是没什么风险,也算是脱离了大理寺向外披露案情的保护期。 狄松实也补充道:“原本认定为两个人同伙作案的错误信息,也是他勘破的。” “对对对,我怎么把这茬忘了。”王侍郎一拍脑袋,“即使换了鞋,再倒着走,当初尚且年幼的狄世子也能辨认出来,这是同一个人的足迹。” 王侍郎知道说技术大概率说不通,说了很多人也听不懂,他从来都是会和人打交道的性子,直接改说真实的事迹,杀穿的一个个案子,揪出的一个个凶手,砍掉的一个个脑袋,无疑是最明晃晃的证据。 “这……”聂尚书唇角嗫嚅,只感觉方才的言语和质疑有些苍白无力。 殿上众人,也是听得一阵阵头皮发麻,感觉天灵盖都要被冲开。 狄昭昭看了一眼聂尚书,又继续说起来。 他原本是带着一点点情绪的,但随着回忆案情,他的情绪才真的逐渐染上愠怒。 就是这些蛀虫,为了一点钱财,置边关将士生命于不顾,那些次等的武器都是发给最底层的兵卒的,尤其会被范泽言安排去一些非核心的、不受重视的区域。 即使不是主战线,难道他们就没有守卫这个国家,保护身后百姓吗?当兵器被迎面砍断,当箭矢被对方甲胄轻松崩裂,成为敌军刀下亡魂时,可会瞪大眼睛,死不瞑目? 只因为寂寂无名,只因为不在主战场上,就只配悄无声息的死去,甚至还要被人评一句软弱孬兵吗? 整个组织下面的人,有三成左右是萧徽探查出来的,其余有五六成则是依靠他们活动时留下的痕迹,一层层扒出来的。 但凡有交集,交集处必留有痕迹,人类活动的本质就是各种痕迹的交换。 众人安静地听着,也不知是什么默契,没有人再对狄昭昭提出质疑,觉得他年岁稚嫩,办事不牢靠,反而屏气凝神,听得认真。 听着听着,也逐渐习惯了,在心里发颤的同时,竟不得不承认,一点点查出来的东西,还有防不胜防的手段,是极为有吸引力的。 若他们手下有狄昭昭这样的人才,许多人只想到这一处,脑子就疯狂运转起来,脑袋发烫的同时,脑子里不由浮现:政绩,政绩,政绩;升迁,升迁,升迁。 其实当底层的人查清到一定程度,中层的人就藏不住了。 就好像一池鱼塘里的鱼,把最多胖头鱼都捞起来了,剩下几只水蛇也就无处藏身,一眼可见了。 “第一个暴露的中层,是这个代号乌头狼的人,乃太原王家三房庶子,行七,名王之节。”狄昭昭看向萧徽和祖父,“到了中层,只靠痕迹物证就不够了,师父抓了一些人,进行了审讯。” 最底下一层的人,因为人多,且要做事,所以留下的痕迹多,痕迹杂,甚至还有一些固定的规律,好搜集。 相比之下,中层的人就没这么简单了。他们人数少,因为大多是指挥人干活,出现的频次少,留下的痕迹也少,甚至有些远程指挥。 不过狄昭昭也是才知道,原来师父每次给自己送来的消息,有一半都是祖父派去的人,就地审出来的,师父让他传的那封信,就是希望大理寺支援的。 甚至祖父还远程指导了一些审讯。 “审讯速度非常快!!” “比我和师父两个人加起来查探的速度都快,总是我们还没查出新的线索,或者上一个还没忙完,审出来的新消息,新线索,新成员就又来了!” 说到这里,狄昭昭就眼睛亮亮地看向祖父。 原本落在狄昭昭身上的视线,也都随着他的视线挪动,落到了狄松实身上。 平日里不怎么出风头的狄松实:“……” 狄松实并不是喜欢出风头的性子,他更喜欢踏踏实实做事,故而前些年寂寂无名。 他至今都闹不清楚,为什么查了一个普通的拐卖案,忽然就声名鹊起了。 到处都是说他是个好官的声音。 他为了震慑宵小,顺势开了几次公堂。 随后是不得不给二郎写序,随后被那逆子拿去胡闹!!竟然还让小童沿街呼喊,简直让人面庞发臊!! 再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狄松实回顾往昔,再看看如今场面,看着文武百官都把视线落在他身上。 是二郎和昭哥儿!他仔细回想,每一次名声大噪,都跟这爷俩脱不开干系。 狄松实忽然感觉,太阳穴突突突地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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