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我一人之功,若非师父主导大局,大理寺审讯迅速,此案不会如此圆满。”狄昭昭实话实说。 “狄世子谦虚了。”李少卿笑着铺垫了一番,这才表面来意。 原来是想请狄昭昭出手,帮稽查寺追踪新崛起的一批乌香贩子,稽查寺觉得很是棘手,无从下手,但稽查寺官员无不觉得,这类案子,和军械案实在是太像了。 只要狄昭昭出手帮忙,稽查寺绝对能如虎添翼,一层层将整个贩卖乌香的团伙连根拔起。 “不好意思了李大人,这你得找我祖父。”狄昭昭不好意思的笑笑。他每日要念书,自然不可能什么案子都管,那样即使从早忙到晚也破不完,于是这些年接的,大多都是祖父替他筛选过的,避免卷入一些无谓的斗争和倾轧。 李少卿试图避开狄松实的路没走通,悻然而去。 他似乎打开了某个大门。 接下来,陆续有人笑着过来打招呼,有的找狄先裕,有的找狄昭昭,有来自兵部的、有来自工部的、还有即将奔赴前线的武将。 每个人所为之事都不相同。 好不容易挨到了夜宴开始,送走了这些热情的大佬,咸鱼抹了把不存在的汗:“这些人,也太热情了。” 狄昭昭也抹了把不存在的汗,回忆了一下:“我算了算,六部里竟然只有礼部没什么人来。” 父子俩对视一眼,眼里都发出不可思议的光。 他们分明都没入仕,怎么搞出一副“狄半朝”的架势? 咸鱼悻悻然咬了一口糕点:“我这个爵位也不是靠战场上军功挣的,手里也没军权,应该不会有什么忌惮一类的事吧?” 狄昭昭偷偷从爹爹的桌上偷渡回一个他爱吃的糕点,若无其事道:“我科举也才考到一半,连官都没当上,应该也不会的。” 旁边的暴指挥使:“……” 为什么他硬是听出了“我弱小可怜无权无势”“我普普通通没啥能耐”的感觉? 你们这对父子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 他默默挪动身体,试图离得远一点,免得自己的耳朵和精神遭罪。 很快“啪——啪——”的净鞭声连响几道,由远及近。 殿内的喧嚣和礼乐都停了下来。 皇上从辇中步出,坐于前方正中央的主座。 百官肃立,双手交叠在身前行礼。 礼毕后,礼乐重新响起,景泰帝并不喜啰嗦,简单几句开场后,便有宫女手托木盘,盛着热腾腾的菜肴,齐列着鱼贯而入。 殿中央的空旷处,也演起了今年时新的舞曲、戏剧。 四周觥筹交错,偶有人被皇上点到,笑谈几句,多是勉励赞赏,气氛很是融洽。 咸鱼看了一圈,暗自松了口气:“看来这次你应该是没有‘才艺’了,应该也不会有施展的舞台。” “我都说了,我没有才艺了,爹你还不信!”狄昭昭为自己抱不平。 他琴棋书画都一般般,哪有那么多才艺? “你小子已经没有信用了。”狄先裕感觉今天安全了,顿时嚣张起来,“我这叫不得不防懂不懂?” “你颠倒黑白!冤枉我!”狄昭昭黑亮的眼睛看他,倔得很,气鼓鼓的样子。 狄先裕气笑了:“我颠倒黑白?” 到底是谁在颠倒黑白? 父子俩在这儿小声争辩,玩“是你是你就是你”的幼稚游戏。 浑然不觉歌舞声小了不少,君臣之间已经开始了诗文唱和。 起先是有几个才从地方调入京城中官员,以诗贺朝,唱和江山, 诗文间,隐约可见各地风光,百姓康乐,在端午佳节之时,听此和美之景,实在让皇帝心怀大慰。 许是今日酒水香浓,又或许气氛欢愉,又接连几名官员献上诗词。 有人细数这两年闯过的难关,渡过的艰难,桩桩件件皆被君臣联手以避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更显今日端午夜宴难得。 也有人回忆起前些年的端午赐宴,说大雍如今一年比一年好,皇上识人善用,如今朝堂亦是圣君良辰犹如群星拱月,熠熠生辉。 …… 宴席间很是热闹,气氛正好。 若是将今日夜宴之情景整理成书册,如《端午赐宴诗》,应当满是端午佳节之喜,还有君臣相宜的和谐。 只是气氛再浓些时,各种吹捧和夸赞如潮水而来,景泰帝就不由有些皱眉了。 偶尔被拍拍马屁,是人都会心情舒畅,但过犹不及,景泰帝始终是个清醒的、有心结的皇帝。 喝点小甜水是怡情,过量那就是腐蚀心智的剧毒了。 他清楚的知道这个国家的问题,更有北燕五城尚未收复,每日头疼的朝事也不少,若真有眼下气氛酣浓时说的这般好,他何必如此劳神? 只是今日毕竟端午,他不愿发怒,或者冷脸,即使露出些不悦,怕是有些官员今日归家后,都无法与妻儿共享天伦,直到入睡都要战战兢兢,整夜辗转反侧。 他思绪微凝。 恰好听下方有人扬赞,大雍周边几个小国例行来朝拜送贺程的事,傲然我朝泱泱大国,疆土辽阔,水土丰饶。 景泰帝便笑道:“既诸位爱卿如此有信心,恰逢卢爱卿提及各国使臣来朝之事,不如趁着此刻,群策群力,想出一策展现我大雍国威,震慑来使又不失威仪。” 喝了点小酒,正洪声阔谈的卢爱卿身体一僵。 此事礼部向皇帝汇报过,也拿到早朝上讨论过一两次,只是最后都没有定论,暂且搁置。 虽然目前还不紧急,但总有这么一天的,礼部许多官员已经愁得要掉头发了。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军械一案的处决确实狠狠震慑了一番,让某些人在起贪心欲念时,就不由瑟瑟发抖,心口发寒。 但同样的,也瞒不住周遭俯首称臣的小国,敌方军械出事,这是非常提升己方士气的事。 其中若有不安分的,狼子野心的,怕不是都会起了心思,胆大的说不定已经在偷偷和鞍厥国接触,形成联盟了。 但偏偏人家又还没有明面上的动作,总不能起兵去打附属国,师出无名,不仅会让安分的附属国也不安,还会遭到联手攻打。 就好像面对一个可能偷行窃的小偷,但他表现得很无害,有可能偷,也有可能不偷,只是可能有偷盗的念头,如何定罪?如何威慑让他不偷。 咸鱼:? 他完全没听过这些小国的名字,但描述起来好像在前世国家地图的范围内,他不解地侧头问不远处的暴凭江:“都附属了,不就是投降了吗,怎么没想办法编入我朝州府?” 这留着都是隐患啊,你强他上供,也就和交税差不多,你弱一点他就扑上来咬一口。 暴凭江:“……” 他嘴角抽抽。 为什么总感觉统一中原大地,这种在史书记载中都罕见的事,在颖悟侯嘴里说出来总感觉怎么理所当然? 但是想到区区附属小国也敢有不臣之心,面色也有点不太好看:“要是没有鞍厥国,对付这些小国倒是不费吹灰之力,但是我朝的兵马都在北边,被鞍厥国牵制住了,面对鞍厥国的狼子野心,实在是抽不出更多兵力。” “原来如此。”狄先裕讪笑,摸摸鼻子,感觉自己好像问了一个傻问题。 他发现自己好像还是下意识的把前世那张更大的版图,当成是自己国家的地盘。 不可取啊,不可取! 打仗可是出了名的钱粮粉粹机。 人力物力财力全都投到鞍厥国那边了,自然没法支撑更多强大的军队,但若强行把守着北边的队伍抽出空去打别处,怕是会被钻了空子。 “北燕五城中有两城就是这么丢的,教训惨痛。”暴指挥苦笑道。 狄昭昭回忆史书中的记载:“我记得那次,那个小国也被我们抽调过去的军队灭了吧?” “自然是如此,敢在我们边关动荡、战局正烈的时候背刺,兵将都调出来了,不灭它难消心头之恨!” 旁有武将忿忿道:“我量这些个小国没这个胆量!要是真敢起兵,只要我们抽调北边长年与鞍厥抗衡的精兵强将,一举就能让其灭国。” “然后我们又丢几城?让鞍厥坐收渔翁之利?”暴凭江讽道,没脑子才会这样说。 狄昭昭在一旁听着,只觉得情况复杂,一直听所有人都嚷嚷收复失地,夺回北燕五城,还想着这是一场双方的兵力硬碰硬的对决。 没想到旁边还藏着几只鼹鼠。 前头吵吵嚷嚷,各有各的说法,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一些接待方面的事,比如是友好迎接,还是冷淡处理任由其自己入城,安置在何处,若对方提出比试较量如何应对。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有人觉得笼络好,有人觉得威慑好,一时间唾沫横飞,争辩不断。 这把高端局,普通人压根参合不进去。 自认为是普通人的狄先裕和狄昭昭,看着诸位大人唇枪舌剑,默默咽了咽口水,退出战场。 “爹爹,今儿不是过节吗?怎么忽然开始讨论政务了。”狄昭昭有点迷茫。 傻白咸用余光看着上首端坐的威严身影,幽幽的小声道:“可能有人是工作狂吧。” 咸鱼从激烈的前方,微微后退,躲到儿子这张长几,和儿子挤一挤。 其实也就是那么半步的差距,但是看着自己后撤一点,前面还有一排人,安全感顿时足足的! 就跟在学堂夫子要点名回答问题的时候,学渣下意识低头躲开视线一样。 其实并没有什么用,那么大个人就坐在那里,夫子还会看不见吗?但是低头不看,就好像自己不会被点一样。 咸鱼心安了,狗狗祟祟的藏在后面吃糕点,吃切成小块的水果。 他随口问:“你说这到底要怎么搞?这些小国真要打,多半是被灭国的,尤其是在我们国家的盛怒之下。看起来我们好像很厉害,但是一旦调兵,北边又可能被鞍厥国趁虚而入,失守的概率很大。” 狄昭昭眼睛看着外面大佬吵架,嘴里小动作吃着:“可能是想商量出一种办法,不失和气地让来朝拜的小国们心生胆寒吧?” “想得美,又要不失和气,还想让人家怕你,哪有这么好的事?”狄先裕下意识吐槽。 只是说完,他忽然就想到前世。 哦,好像不是白日梦!真有这种美事。 阅兵不就是干这种事吗?亮拳头,秀肌肉,还不失和气。 狄昭昭惊讶地看着爹爹脑袋顶,咻一下冒出来的蘑菇碎画。 嘴里说着“想得美”“没这种好事”,结果脑子里却已经想到了办法?所以到底是谁爱口是心非,颠倒黑白?哼! 这看起来也太酷了! 狄昭昭看得心潮澎湃,激动小声:“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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