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昭昭小心地问:“那爹爹做什么了?” “你爹去跑去让琉璃坊那边打了一套工具,好像叫什么烧杯,蒸发皿,搅拌棒之流,还在信件中列了个表,说是叫对照组,把那套瓶瓶罐罐随信送去了。”狄松实头疼。 他当时倒是知道,但也没太注意,怎么也想不到那些其貌不扬的瓶瓶罐罐,竟然会引出如此一桩事来。 直到现在他都没搞清楚那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 狄昭昭还记得一点:“爹爹小时候带我玩过家家,好像也玩过类似的瓶瓶罐罐。” 狄松实脸更黑了。 遥远的云州。 在一间窗明几净的小屋里,狄先青坐在椅子上,笑着看窗户边,那里摆了张宽大的长桌,俊秀的少年立在桌边,微微弯腰,心无旁骛地观察眼前的东西。 看到俊秀少年脸上时而困惑的皱眉,时而惊讶的瞪大眼睛、时而思索地抿唇、时而气恼的捶头…… 狄先青眼眸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长子都这般大了,他还是头一次看到明哥儿脸上露出如此丰富的表情,而不是像个小大人似的,活像是小一号的他。 好一会儿。 “爹你什么时候来的?”狄明声音有点惊讶,他将所有变化和结果记录下来,这才发现小屋里多了个熟悉的身影。 狄先青笑而不答,只说:“你祖父回信了。” 狄明顿时紧张地看向他。 狄先青也不卖关子,从袖口取出一封信件,笑道:“我可是被你祖父劈头盖脸狠狠训斥了一通。” 小时候都没被训过,若不是为官这些时日,经了事,面对了形形色色的人,他怕是受不住父亲的这些训斥。 狄明迫不及待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尴尬道:“那我还是不看了。” 哪有儿子看父亲被训斥的道理? 他还是忍不住高兴的抿着嘴角笑,感谢说:“劳烦爹爹了。” *** 国子监校舍。 “我的小厮去闻墨书坊,没有买到《小草寻亲记》”张建白说,表情有些复杂。 坐在他对面的齐峥道:“听说他准备下场参加今年秋闱,这样算的话,确实没有心力和时间在话本上。” 上次,猜到糖葫芦仙人就是狄昭昭的时候,他们还兴冲冲的想去狄府拜访确认。 但如今,明明更有把握了,却忽然有些踌躇。 张建白苦笑:“真是想不到,当年那个还没我腰高的小孩,现在都有些望尘莫及了。” “你倒是坦荡,说得出口。”齐峥瞧他一眼。 张建白:“我又不跟你一样骄傲又不服输,听完长辈所说当真是佩服,没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齐峥当即温怒道:“谁不服输了?我又没输!我还是小三元,他可不是。” 张建白更为稳重,不与他争辩。 其实谁都知道,小三元算不得什么,每个地方都能出小三元,甚至同年里会有几十个,并不稀奇,只有□□才是真的能拿出手的东西。 他了解这个好友,不服气的时候就是嘴硬,只稍稍晾他一下就好了。 果然没一会儿齐峥自己软下肩膀,面色踌躇:“那日我们和王元琮约好,等狄昭昭回京就再一同上门去拜访,现在还去吗?”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犹豫。 他们一同去找了那日结识的好友王元琮。 只记得那日王元琮最为胆大,提起狄昭昭就气得跳脚,应当是想去的吧? 王元琮:“……” 看着两个望向他的友人,他也微微退缩道:“要不还是算了?你们没听京城里的传言、长辈的说辞?感觉……感觉好像已经到我要仰望的程度了,他甚至不比我族中已经入仕多年的叔伯差。” 作为从小听那个“别人家孩子”长大的王元琮,一直都对这个叫狄昭昭的牙痒痒,感觉是父亲的一面之词,每每发奋读书,都觉得自己不比人差。 直到最近京城中大喧其名,他才恍恍惚意识到,或许他从小听的,压根不是夸大,甚至没能叙述出狄昭昭此人十之五六的能耐。 原本还觉得可以追赶,现在只觉得天方夜谭。 张建白两人也有类似的感受。 张建白还记得早年的事,露出程式化的微笑:“静思学堂认识他时,竟表现得像个学业不佳,硬是被家中长辈丢来参加毕堂考的忧心考生。” 齐峥哼哼道:“他还说自己是个‘普通小孩’” 王元琮:“……” 王元琮露出了标准假笑。 每天都想套这个别人家小孩麻袋。 几人闲聊一会儿,不知怎么的,话题就是绕不开狄昭昭。 他们在国子监也都是最优秀的一批学子了,自幼勤恳,天资卓越,少年人怎么会没有傲气? 若还想与之争锋,短时间内,唯一的可能也就是这次科考了。 小聚片刻,几个少年纷纷离开,投入学海中。 *** 端午夜宴后,狄昭昭再一次埋头苦读起来。 意识到秋闱竞争有多大后,他可不敢冒着落榜的风险再跑去干别的。 投入进去就要花不少时间的案子,他暂时不碰了,偶尔休息,也是和家人玩乐,或者出门见见朋友。 这日,狄昭昭从狄菌现在居住的宅院里走出来。 他是听说加大版加强版的打猎玩具成功了,造出了第一台,特地来看看,顺便看望一下这个族姐。 狄菌气息更为沉稳了,但眉目间凝聚着一股精气神,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更有精神,更为干练。 狄昭昭进去,出来,手里就多了几个更具有杀伤力的随身武器。 但狄菌这个面庞偏幼态、仿佛人畜无害的姐姐,只轻描淡写地笑着说:“给你做的小玩具。” 率先提出“玩具”这个概念的狄昭昭:“……” 只懵懵的看着这些小巧精致,还可以十分简单迅速,傻瓜式触发的近身攻击武器。 然后走出了已经被派兵保护起来的这间宅院。 在恍惚转角时,迎面走过来一个熟悉的面孔。 不,也不算熟悉。 昔日枯瘦如柴、满脸悲戚愤恨的高瘦少年,如今依旧高,但变得结实起来,脸上也没了迷茫和悲苦,变成一片冷意,明明五官熟悉,却让人有些不敢认。 “苏不迟?”狄昭昭试问。 苏不迟明显也认出他了,但是直到他先喊出名字,才卸去冷意,面庞稍稍柔和一点:“是我。” 他看着眼前这个蹿高了一截,脸上褪去肉乎感的狄昭昭,也有点恍然。 好像记忆中那个小太阳,通身被光轻轻镀了一层的小家伙,和眼前忽然冲他笑弯了眼的小少年重合了。 狄昭昭拍拍他的胳膊,笑道:“看起来你身体养得不错,不仅高,还养得这么壮。” “习武吃得多,慢慢就壮了。”苏不迟解释道。 狄昭昭见他后背的长刀,刀柄上还系着红布条,踌躇着问:“怎么不在云梦多养养,这么快就跑出来当缉捕,真的不念书了?” 两人并肩而行。 狄昭昭有意宽慰关心。 苏不迟也想和他多聊聊,听听他的声音,看看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就好像那日声音在黑矿底响起,犹如天籁,也让他想起有束光刺破黑暗射进来,让他总能想起姐姐,想起姐姐临死前一遍遍和他说的小太阳,让他一定要坚持活下去。 他们沿街找了个茶楼,上了二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 苏不迟才袒露:“叔父对我挺好的,只是我过不了自己那关。” 他只要待在云梦,看到叔父担忧愧疚的脸,就忍不住想,若是当初没有来云梦投奔叔父就好了,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于是在亲手斩下仇人人头,习得一些武艺后,他便离开了云梦,寻了一位缉捕拜师。 “本是想拜师慢慢学的,没曾想他很快就说教不了我了,说带我杀一个犯十恶罪的逃犯,就让我出师。只是后来,成功干掉一个逃犯后,他就改口说想和我合作了。”苏不迟慢慢说着自己成为缉捕的经历。 狄昭昭这才见证了如今名声赫赫的“天煞”的崛起路。 “原来天煞真的是你,之前我也这么想过,可又觉得这才多久,不会这么快就如此威猛,杀得海捕文书上的逃犯人心惶惶。” 光是军械一案,结案至今,“天煞”和“无极”就交了近十颗人头,可谓赚得盆满钵满。 但在被通缉的人眼里,天煞不亚于一头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在黑暗丛林中大口吃肉。 恐怖摄人,绝没有辜负天煞之名。 但或许只有狄昭昭知道,这个诨号,或许取自“天煞孤星”之意。 天煞孤星的命格,大凶之相,苦克六亲,一生孤苦。 狄昭昭避而不提,好奇地打听他的本事:“别的缉捕捉不到的人,怎么到你这儿就跟猫捉耗子一样,一抓一个准?” 苏不迟想了想,说:“其实我和无极是先得到消息,再出发的。也就是江湖上先露了痕迹,我再看当地的情况,还有他犯的事,具体性格,基本就能猜到他往哪儿跑了,别的缉捕可能赶到的时候,人就跑没影了。” 他表示:“多读读兵法,会比较有启发。” 狄昭昭恍然大悟:“原来你们能料到人家往那儿跑,对上逃犯无极本身身手就不错,你们再二对一,难怪屡战屡胜。” 他毫不吝惜的竖起大拇指:“这可是一手绝活,难怪无极见识了一次就缠着你组队。” 他也挑拣着说了许多自己的经历,还和苏不迟聊了好一会儿那个采花大盗。 苏不迟对京城传闻中破案如神的狄昭昭很有好感。 狄昭昭也对很能抓逃犯的苏不迟很有好感。 两人一番谈话间,关系迅速亲近起来。 不过都有事在身,短暂小聚后就各自离去了。 时间很快到了八月。 又是一年秋闱时。 天下读书人,能取中童生的,十里挑一,能过了三试成为秀才的,便是百里挑一了,而想要在秋闱中成为举人,跨越入仕最艰难的那道门槛,无异于千里挑一。 而今年秋闱,好似格外热闹一些。
第152章 解元 八月暑气正浓。 各个茶馆也热闹不已, 盖因为今日是秋闱放榜的日子。 榜前已然有早早来排队等着看榜的书生,百姓,雇工, 考生亲朋……人头耸动,挤挤攘攘,嗡嗡的喧闹声犹如阵阵蝉鸣,吵得人更是心焦难耐。 茶馆二楼,狄家包了个靠窗的位置,窗户正对着楼下张榜处,等会儿下面有信儿,就能第一时间听到, 是个绝好的位置。 狄先裕杵着脑袋往外, 着急:“都到时辰了,怎么还不来张榜!” 他这一说,一下引来周遭许多共鸣的声音, 应声成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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