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捕头倏然皱眉:“右手坏了?” 方小石年轻、做捕头年限也短,衣服一脱谁也认不出,便被派去做前哨的活。 他点点头道:“唠嗑的大娘说,那老头前些年还老嚷嚷他原来是个厨子,能做一手好菜,不过街坊四邻也没见过他进灶房,都说他吹牛。” 牛捕头神色顿时严肃,又听完了方小石打听来的消息,吩咐手下差役:“那几个左撇子既都在家,就按定好的来,两人一组,有问题立马摁住。” 他又对方小石说:“你跟我一起,我要亲自去看看那个右手坏了的老头。” 虽然超出了他们划定的左撇子范围,但连方小石这种年轻的差役都觉得有嫌疑,更何况经验老到的牛捕头。 即使不是左撇子,但是右手坏了这么多年,不得不用左手生活,和左撇子能有多大区别? “是。” “是。” 看指印这些精巧活对差役们来说太难,但是这样的排查、抓捕,那都是家常便饭,人人本事都强得很。 牛武志带着方小石,从后面的小巷绕着靠近了那个老头家。 看了一眼环境,示意方小石负责堵门,他伸手敲门。 “谁啊?” 门一开,就见一个略佝偻的老头。 老头看到像是牛一样壮,胳膊比他腿都粗的一壮汉,死死地挡住了门外所有的光线,眼底陡然闪过一丝深深的惧意。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抬头把人一看,面色一变。 牛捕头死死地盯着他,几乎是立马就确定,这人绝对有问题! 当捕头久了,抓的人多了,很多时候都能形成一种直觉,一看人乍一见自己这身衣服的表情,就能判断个七七八八。 这也是为什么所有案子排查都讲究直接上门,而不是让可疑的人来大理寺。 直接上门的震慑力,和有了心理准备是完全不一样的。 “徐老汉!”牛捕头肃声一喊。 老头一哆嗦,似乎骨子里惧怕牛捕头这种人高马大的壮汉,又很快平静,赔笑道:“官爷,找老汉什么事?” “你是不是曾经在吉祥酒楼当过厨子?”牛武志明明知道,但偏偏就是故意问一句。 老头笑容一紧,神色复杂,勉强笑着点头道:“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不值一提。” 尽管吉祥酒楼不在被烧之列,牛捕头依旧大喝:“手背后,蹲下!”面色凶厉,眼睛还一眨不眨盯着老头的表情。 “我不跑,”老头双腿都抖起来,晃晃悠悠蹲下了。 被牛捕头凶猛地压制住,笼罩在像是山一样的阴影下,眼底终于闪过深深的惧意,想到可能的刑罚,抖着声打听道:“你们……你们抓我干什么?” 牛捕头和方小石同时喝道:“老实点!” 两个身板结实的汉子,夹着徐老头,赶回了大理寺。 *** 大理寺。 人还没回来,消息就先一步回来了。 一听这老头的情况,所有人精神一振。 立刻有人前去查这个徐老头。 狄松实还当即派人去萧府接狄昭昭,准备和那三枚指印比对。 狄先裕刚刚接到念完书的儿子,才刚上马车,就被堵住,打包一起带来大理寺。 狄先裕:“……”怎么这么多人都看他? 这不对劲! 不对劲!! 狄昭昭一进门,就拉着爹爹跑得飞快,活力满满地喊:“爹爹,快点,快点,我们要抓到放火的坏人啦!” 狄先裕其实心里也好奇得紧,怎么就能藏十多年? 刚好两人一到,一组最简单的资料已经传回来,人也压回来。 周寺丞说:“这老头叫徐田,并州人士,今年五十有六,自小随师来京城学厨,年轻时厨艺不错,不知为什么断了手,离开吉祥酒楼,后面就没消息了。” 连狄昭昭这个经常听故事的,都觉得这和故事里的坏人很像,他坐在专属他的小椅子上,半空中摇晃着小短腿,好奇问: “之前都没有查到他吗?” 狄寺丞从桌上拿起那张简略的调查结果,看了眼,皱眉:“他手断离开吉祥酒楼,和第一间酒楼被烧,足足有五年差距。” 周寺丞也皱眉:“当初碧琼酒楼的那些厨子,可都没提起过这个人。” 狄寺丞都不用翻卷宗:“这次也没有人提起过他。” 这时,牛捕头带着一摞指印进来,行礼道:“高寺卿、狄大人,徐田的指印在此。” 大理寺卿和狄松实,一齐示意他把指印直接给狄昭昭。 然后一屋子人,都看着坐在小号高脚椅上晃悠着小短腿的狄昭昭,目光期盼。 狄昭昭抱着这一小摞各个角度都有的指印,低着小脑袋,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瞧。 约十几息的工夫。 狄昭昭把陶瓶上、铁架上的两枚指印排除,指着那枚掏火钩上的指印,小表情恶狠狠道:“就是他!” “ 肯定是他没错,放火的大坏蛋!”狄昭昭连说带比划,做着用掏火钩掏火的手势,“那个火堆的丑洞,肯定就是他拿着这个掏火钩掏的!” 大理寺的差役们也不需要更多了。 有这样一枚指印,就算什么别的线索都没有,留下指印的人都该来大理寺好好说道说道,为什么他的指印会出现在那间屋子里! 更何况连脚印也和徐田断手必须使用左手的特征对得上,背景也如此可疑。 狄寺丞当即拍板:“升堂!” 大理寺前衙、左厅。 狄寺丞身着绯色威重官服,高坐于“明镜高悬”匾额之下,两排气势威武雄壮的差役立于两侧,手持杀威棒。 待徐田被两个壮汉夹着带上来,很快有杀威棒连连捶地之声伴随着“威武——” 地面都有规律的震动起来,让人感觉心好像都被细细的锁链束住,有人手持小锤不断敲击锁链,震得人心慌意乱,心脏像是要从胸腔狂跳而出。 *** 狄昭昭蹲在左厅外屋檐下,小耳朵都竖起来。 听到里头传来的霸气声音,小口气有些惋惜:“昭哥儿都还没见过审案。” 狄先裕瞅瞅身边这个小不点:“……” 昭哥儿要是进去了,用这么亮晶晶地眼神好奇一看,再配上这张可爱的小脸,再威重的气氛都要直接散一半,再紧张的嫌犯都要放松下来。 狄昭昭听到里面隐隐传来的声音,更心痒痒了,小手捧着脸,表情可惜道:“为什么不在正厅呢?故事里审案不都是让很多百姓在门口看的吗?” 这样他就可以让爹爹抱着他看了,要是不够高,他还可以骑在爹爹肩膀上。 狄先裕往后瞅了瞅左厅,他原本也以为升堂是电视剧里那种,现在想想,上辈子小小一个公开课都要演练,这么备受关注的案子,先审审清楚,好像也正常? 看儿子好奇的小眼神,总不好真说怕出错丢脸,他干笑两下说:“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审出来。就像是你吃糖葫芦一样,只要吃了、还好吃,在家吃和在大理寺吃,是不是不重要?” 狄昭昭下意识点点头,美滋滋地说:“是啊,吃到好吃的糖葫芦才是最重要的!” 不想还好,一听糖葫芦,他又有点馋,小声:“爹爹,你说我这么棒,还帮忙抓坏人。祖父要奖励我的话,我能不能让祖父帮昭哥儿求求娘亲,多加……” 小孩犹豫了一下下,把伸出的两根手指缩回去一根,然后握紧小拳头:“多加一根!每次多吃一根糖葫芦。” 狄先裕想想那个画面,噗地一声笑出来,他忍着笑忽悠道:“昭哥儿可以试试,说不定就成了呢?” 狄昭昭眼睛都亮晶晶的:“真的吗?” “咳咳,”狄先裕以拳抵口,还没等他继续忽悠,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 三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有的被人搀扶着,有的拄着拐杖,还有一个龙精虎猛,后面跟着一大群大理寺差役,正向他们这边走来。 “您慢点。” “您别着急,这儿新添了台阶,小心别摔了。” 狄昭昭站起来,好奇地踮着脚朝他们望去,他扶着爹爹还问:“三位爷爷是什么人,看起来好奇怪啊?” 狄昭昭在看对面的时候,对面的一行人也在瞧他们。 三位老人家,都曾在大理寺任职,同样都办过这起纵火案,最后都折戟沉沙,甚至损了仕途。 前大理寺卿钟老,甚至就是因为这个纵火案,被申饬一通、而后告老致仕。 多少个午夜梦回,都一次次梦见这个案子的一切,梦见那间被火烧过的酒楼,梦见酒楼里上上下下每个人,梦见若自己抓到那个纵火的恶人…… 惊醒后,却发现是一场梦。 当听到昔日手下来禀,如何能不惊、不急、不想来看看那贼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又是谁有这般通天本领,真把这个恶人抓到了?
第24章 凭空蹦出来 远远看到狄昭昭。 那名拄着拐杖老人, 立马皱起了眉头,边走边用拐杖用力跺地,不满道: “咱大理寺的规矩呢?怎么会让小儿随意待在□□, 即使是官员家属,持了令牌进来,也不该来北门,公私不分,乱来!简直乱来……” 还没等他说完,旁边一老捕头,连忙搀住他,紧紧握住他拄着拐杖的手, 赶紧解释道:“李公, 这案子有突破性的大进展,全依仗他们。” 李老被按住了直跺的拐杖,听着耳边的话, 有些发愣。 钟老三年前才告老致仕, 得到的消息也最多, 比李老的愣住的表情好一些,但还是颇为意外的看了一眼对面的小孩。 越是听周围差役的语气, 越是不敢、却又不得不相信,这案子能破, 竟真有这看起来才五六岁小孩的功劳。 这语气和态度的变化, 与牛武志和方小石把断手的老头带回来分不开关系。 要真带回来一个左撇子, 都不至于让人这么惊讶。 偏偏是断了右手,只能长期用左手的老头, 还各方面都十分吻合。 这完全就是在告诉他们所有人——那串脚印, 人家小孩是实打实、硬碰硬、用真本事看出来的!一点水分都不掺! 不是他们在排查了绝大部分左撇子无果后, 有些猜测的—— 什么刚好碰到大理寺有个左撇子,什么因为看着有点像,就大着胆子蒙一个,什么…… 猜得都是些什么狗屁! 人家那分明是真刀真枪干出来的,比他们腰间配的刀都真、都凶,直插案犯,白刃见红。 看看人家掌握的本领多犀利,多凶猛?又是直接钉死人的指印,又是能直接找到人足迹! 看看他们排查人的关系网、还有调查火油这种间接证据的,相比人家刺刀见红,简直是拿着把没开刃的小匕首在那里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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