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静王府,孟灵徽哪怕病得只剩一口气,也要亲力亲为,让孟燕回没有施展的空间。 如今冷山雁将管家权交给他,孟燕回虽然接手仓促,刚开始有些混乱,但半个月下来竟也管得有模有样。 晚饭后,他去主屋跟冷山雁汇报近日情况时,连一旁的沈黛末都夸了他。 孟燕回虽然心里还憋着沈黛末不来霞光楼看他的这口气,但听到沈黛末的夸奖,还是忍不住翘起了嘴,管家更加卖力。 只是不知为何,自从得了沈黛末的夸奖之后,孟燕回明显感觉到下人们不大听他的话了。 首先是来往宾客的通报,下人们一个推一个,竟然就让人家的夫郎在外面等了小半个时辰,气得人家转头就走,背地里不知道跟多少主君骂他管家无方,下人们一个个惫懒得跟猪一样,丝毫没有雁主君管家时的规矩。 之后又是炭火不够,再采购时价格比冷山雁时涨了许多,逼得他不得不多支出一大笔。 到最后甚至连厨房的上餐都越来越慢、菜肉都不新鲜,给下人们过年红包的铜钱也兑换不够、发展到最后,甚至连孟燕回自己做衣裳的绸缎,颜色样式都是最老套的。 一连串的种种,让孟燕回愁得寝食难安,马上就要过年了,这样下去可怎么行。 “一定时候有人故意捣鬼!”孟燕回气道。 采绿递来一杯茶:“世子消消气,莫不是雁主君搞的鬼?他怕您管家管得太好了,等生完孩子之后就要不回来了。这不,外面现在都在说,从前不比不知道,您管家之后,才知道雁主君管家的本事有多好,可见他是要踩着您的名声上位呢。” 孟燕回紫眸涌起一团阴火:“自然有他在背后拱火的原因,可那些不听我命令的下人,都是平日跟楚艳章交好的,冷山雁有孩子和宠爱,我有管家权,而他什么都没有,他做这么多就是想让沈黛末觉得我管家不行,把管家权交给他。” “这……”采绿没想到幕后主使会是楚艳章:“那世子您要怎么办?” “怎么办?”孟燕回霍得起身,拿起桌上的马鞭子,狠狠道:“他敢在背后阴我,我就让他尝尝教训!” 采绿吓得脸都白了:“世子不可啊,他可是皇子!” “他是皇子,我也是皇子!谁怕谁啊!”孟燕回有恃无恐。 反正有孟灵徽这层关系在,沈黛末也绝对不会不向着他。 而且他把楚艳章揍一顿,冷山雁还得磕头感谢他,替他出了一口失去孩子的恶气! 孟燕回说风就是雨,风风火火地拿着鞭子就冲向锦宁阁,虽然被门口的下人拦住,两方下人也都扭打在一起,喧闹声正好吵到了屋里跟楚艳章说话的席氏。 席氏见孟燕回这个泼夫样,立刻将楚艳章护在身后,连忙命人将他拿下。 “简直无法无天了,大白天竟然敢拿鞭子抽人,快把他送去主屋,让末儿好好看看她宠爱的侧室就是这么个德行!” 席氏气得直哆嗦,只有楚艳章在他背后无声地勾起了唇。
第176章 楚艳章的困局 席氏发话的时候,孟燕回整跟拦着他的幻香厮打在一起,旁边的下人们一看孟燕回亲自动手,知道这件事闹大了,都像个鹌鹑似的不敢出头,也就敢跟孟燕回带来的下人们碰一碰。 直到席氏一声令下,下人们这才有了底气,一拥而上将孟燕回控制起来。 孟燕回也没有反抗,他虽然不把楚艳章放在眼里,但席氏好歹是沈黛末的生父,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索性束手就擒,反正他有底气沈黛末不会因此责怪他。 扭送到主屋的时候,正是午饭的时间。 冷山雁刚给沈黛末的碗里盛了一勺鲜美醇厚的火腿菌菇汤,还没喂到嘴里,就被这嘈杂的阵势闹得吃不下去,筷子也放下了。 冷山雁阴艳的眸子冷冷地瞥向席氏和楚艳章,眸光冷幽幽的像极了冬日冰河上的凌汛。 ‘人知当食,须去烦恼’,吃饭时若是被不好的事情倒了胃口,不但饭菜变得没滋没味,也会伤及胃部,因此冷山雁从来不会让沈黛末吃皱眉饭,若有什么事情,都是挑吃完后慢慢向她道来。 但席氏却根本不知道这些讲究,一味图自己痛快。 “这是怎么了?父亲,怎么还把孟侧君给束住了?”冷山雁压着内心不耐,温声和气地问。 席氏满脸忿忿地将刚才的事情陈述了一遍,然后来到沈黛末的身边,道:“末儿,你这小侍也忒不像话了,竟然敢拿着鞭子抽人,艳章他可是皇子啊,又没做错事,哪能受这种委屈,你可得好好教训他!” 沈黛末看着满桌香喷喷的饭菜,知道吃不成了,叹气道:“父亲,燕回他不会那种莽撞粗鲁的人,更加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拿着鞭子跑去侧君的居所要打人,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席氏立马炸声道:“能有什么误会?我可是亲眼所见,这能有假?” “父亲怕是受了惊吓,快坐下喝点汤吧。”冷山雁起身,拉着席氏坐下,另外添了一副碗筷给席氏,同时也堵上了他的嘴。 “孟侧君,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问道。 孟燕回站在沈黛末的面前,心中有了底气,也懒得装了,一抬手将两个摁住他的下人直接推开,走到沈黛末面前跪下。 “回主君娘子的话,自从主君将管家之权交给我,就有人暗生嫉妒,与下人沆瀣一气,处处与我作对,仗着平日给下人们的好处,指使他们不听我的命令,我知晓后,心中生气就跑过去质问他,谁知道碰到了太爷。” 席氏喝了一口火腿菌菇汤,刚刚平复好心情,听到这话立马激动道:“幸好是被我碰到了,不然你拿着鞭子气势汹汹的样子,怕是要把艳章的脸都抽脸吧,简直是泼夫行径。” 孟燕回微微仰着下巴,紫眸晶亮如水晶道:“太爷误会了,我爱骑马,原本是想着跟楚艳章把这件事说开之后,就出去骑马散散心,马鞭自然要带着,谁知这些不长眼的下人,还没等太爷下命令,就扑上来就跟我撕扯在一起。” “娘子您瞧——”孟燕回跪在沈黛末脚边,撩起大红色的衣袖,露出手腕上的划痕,故意委屈地抿着嘴道:“这些人将我的手都挠破了。” 孟燕回因为长年骑马,修长白皙的手腕上伤痕点点,明显是被人用指甲挠破的,殷红的血从破损的皮肤上渗透了出来,整条手臂就这样直白地展露在沈黛末面前,那双纯粹炙热的紫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倒像极了一个恃宠而骄的娇夫在撒娇告状。 冷山雁眸光似刀子般,沉默地在孟燕回裸露的手臂上来回剐着,即便心中不悦,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只能默默咽下心里的妒意。 沈黛末则是轻轻的看了一眼,眸光瞥向楚艳章身后的一群仆人,淡声道:“谁弄的?” 仆人各个低着头,脑袋深埋胸口,一个都不敢开口。 “是他!”跪在沈黛末脚边的孟燕回抬手一指,指向楚艳章旁边的幻香,有恃无恐地指认。 “不是这样的,孟侧君一进来就气势汹汹,我担心他伤了殿下,所以才——”幻香立马下跪解释道。 但沈黛末根本不听他的解释,微微一抬手,立马有下人让他噤声。 “我记得你,上次诽谤主君的人……看来还是不长记性。”沈黛末淡如远山的黛眉轻蹙着,眼里没有半分情绪,声线虽然一如既往的温柔,可却陡然透露出上位者的冷漠。 幻香顿时吓得脸色苍白,手心冷汗直冒。 “娘子恕罪,幻香他是因为忠心护主才……”楚艳章眼看形势不对,立刻跪下替他求情。 冷山雁在一旁适时开口道:“忠心护主是好,可没有主子的命令就贸然弄伤了孟侧君,便是以下犯上,是大不敬。” “冷氏,你本末倒置了,明明是孟燕回他——”席氏道。 “燕回的事情已经澄清不必再谈,这无法无天的奴才最该惩治,不然沈家不是乱了套了。” 黛末丝毫不顾情面地打断席氏的话,她起身走到幻香面前,淡眸低垂,如同居高临下地审判。 “将幻香逐出府去,自生自灭。” “殿下……”幻香慌了,哆嗦地拉着楚艳章的袖子。 “娘子、”楚艳章紧捏着手,不甘心地开口。 沈黛末水眸淡瞥,冷冷开口:“我念在他是殿下的陪嫁,才没打板子,若殿下执意维护刁奴,那你便和这刁奴一起移居出府吧。” 楚艳章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费了那么大的心思算计孟燕回,就是想拿到管家权,可他没想到沈黛末会如此向着孟燕回,明明错的人是他,大闹锦宁阁的人也是他,就连席氏都可以作证,可哪怕如此,沈黛末都明目张胆地向着他。 她怎么可以如此偏心? 她轻轻一句话,就否决了他这段日子的所有努力。 幻香一旦被逐出府去,哪怕他往后再讨好那些下人都是徒劳了,他会被认定为不受宠的弃夫,人人退避三舍。 为什么? 难道在她的眼里,他就如此低贱,活该被欺负,活该在众人面前受辱吗? 为什么所有人都不爱他?为什么连她都不爱他? 浓烈的不甘让楚艳章眼眶泛红充血,他强忍心中的酸涩和痛苦,幽怨地看着沈黛末:“娘子为何如此?可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沈黛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但深邃的眼神仿佛要把他洞穿。 楚艳章一愣,猛然间想起新婚之夜,她对自己的温柔礼遇。 但自从那场大火之后,沈黛末对他的态度就一落千丈。 难道她都知道了? 楚艳章眼底难掩惊恐之色,下意识想要替自己解释,可张张口,却发现他什么也不能说。 如果沈黛末不主动提起绛云花,那么他就不能先开口,否则无异于不打自招。 一股凉意瞬间从楚艳章的脊背蹿上大脑,他骇然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一场无法自证的绝境。 “行了行了,下人逐出府就逐出府吧,艳章可什么都没做错,末儿你别迁怒人家。”席氏无奈打圆场。 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孟燕回非但没有半点责罚,反倒是楚艳章的心腹陪嫁要被逐出府,而且看样子沈黛末是连楚艳章都迁怒了。 他虽然震惊,但却也没法子。 嫁了人的男人在后宅的地位全依仗妻主,妻主的宠爱,就是男人最大的依仗,什么心机手段家世,在宠爱面前都不值一提。 只要得宠,小侍哪怕骑在正室头上,扇正室巴掌,妻主都能偏心当成无事发生。 楚艳章没有这个依仗,哪怕尊贵如皇子也得忍气吞声,这就是男人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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