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茶心领神会:“是。” 不多时,白茶急匆匆地跑了回来,冷山雁站在无人的角落里等着他。 白茶覆在他的耳边低声道:“公子,已经安排人将她们赶走了,我不敢露面,但偷偷地看了一眼,确实是家主、辛氏,还有三公子和四公子。” 白茶刻意压着嗓音,虽然清楚冷山雁是故意不认他们的,但却害怕事情暴露,劝道。 “公子,我知道您和辛氏他们不睦,但如今您是镇北王夫,若传扬出去,怕是有损您和娘子的名声。” “所以才要将她们赶出璧城。” 冷山雁神情平静,墙角阴沉沉的暗影笼罩在他的脸上,遮住了他冷厉又不近人情的眸光。 他可不仅仅是出于私愤才不认冷母辛氏,更重要的是疑心。 如今战事紧急,尤其是沈黛末和师英管辖的地域,人口出入控制极严,冷母早已被罢官失权,她哪里来的本事,在这种情况之下,拖家带口穿越战区,来寻他认亲? 若是别有用心,那就是冲着沈黛末去的。 冷山雁不敢冒这个险,索性不认,将他们打成冒认亲属的骗子,既防患于未然,将来就算冷家咬他,他也有理由将自己摘干净。 毕竟,他不是不孝,只是被骗子骗怕了而已。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即便冷山雁自己不想认,但却有人为了巴结沈黛末,将冷家一家子送到了沈黛末面前。 而且还是在沈黛末风光回城,冷山雁站在门口迎接她凯旋之时,众目睽睽之下,冷絮、辛氏他们就这样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尤其是辛氏,拉着冷山雁的手痛哭流涕,亲若父子。 这种情形,冷山雁即便不想认也得认了。 他不情不愿地在众人面前落了几滴泪,演了一出久别重逢的戏码后,将她们一家带进了府中,貌合神离吃了顿饭,就立刻让查芝将她们安置在外院。 * “黛娘,我真没想到她们会在这个时候冲过来,我本是不想认他们的。”晚上,冷山雁一边为沈黛末更衣,一边解释道。 沈黛末笑容温和:“我明白。安排他们认亲的人是我的一个属下,她不知内情,想通过这件事间接讨我欢心,现在估计还在沾沾自喜,以为我明日就会晋升她,自作聪明。你一个内宅男子,手哪能伸到外面去?不怪你。” 冷山雁一层一层地脱下沈黛末的衣裳,淡眉微微皱着。 “现在外面风头这么紧,我又早在寒山县时就写信与他们决裂,他们竟然还敢来,我真担心他们是细作,对您不利……可惜这件事闹得太大,满城都知道我父母来认亲,瞒都瞒不住……等风头过去,我即刻将他们都打发到乡下。” “这件事我会派人去查的,先别生气了。”沈黛末微微张开双手,感受着身上的衣裳一件件被褪去,淡淡一笑。 冷山雁紧咬着牙根,他怎么能不生气? “他们就是看您发达了,来摘果子的。仗着您婆婆家翁的名头享福,还能趁机让两个儿子高嫁,给冷若雪的前程铺路。” 冷山雁紧捏着拳头,眼底的憎恶藏都藏不住。 沈黛末轻轻抱着冷山雁,抚平他的怒意,淡声道:“雁郎,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太皇太后给我回信了,他愿意助我,但有个条件——善待皇室。” 这几乎就是在明指‘疯’了的楚艳章,毕竟沈黛末若是想以最小的代价获得老臣们的支持,这些面子工程是必不可少的。 冷山雁瞬间明白了,他没有丝毫犹豫,冷静道:“那明日便解了端容皇子的禁足吧。” 沈黛末没想到冷山雁会回答地这样干脆,她本以为冷山雁会伤心好一阵,想到那个可怜的未成形的孩子,以及差点保不住的姝儿和阿琉,会痛苦纠结,会用失望的眼神看向她,仿佛在说,她为什么这么没用? “……雁郎,对不起。”沈黛末不敢看他的眼睛。 冷山雁微微怔了一下,显然不明白沈黛末为何突然如此难过,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原由。 情势所迫,有什么对不起的?这明明是最优选择。 如果不这样做,沈黛末肯定会面临更艰难的情况,战争要再打很多年,沈黛末要继续无数次生死冲锋。 他甚至庆幸楚艳章还有利用价值,能将沈黛末早早地从泥潭里解脱出来。 至于对楚艳章的恨,他当然恨,并且过了这么久,恨意依旧没有消减过。 但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于沈黛末相提并论,什么道德、亲情、理智他早就摒弃了,只要能帮到她,冷山雁什么都豁得出去,没有痛苦,没有挣扎,就这么简单。 不过在这之余,冷山雁一想到沈黛末在这种理所当然的情况之下,会对他心生愧疚,他便获得了一种阴暗的快乐。 在利益面前,黛娘甚至想过选择他,她很在乎他。 这让冷山雁怎么能不开心?他开心得快要疯了,整个身体仿佛装进了一颗燃烧的太阳,不断地膨胀再膨胀,在他的身体里爆炸,把他化成滚烫的水汽。 “黛娘,我是你的夫郎,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怨你,永远。”他激动而颤抖地抱着沈黛末,浓黑得诡异的眼中浮起血一样的火焰。
第211章 冲锋 沈黛末第二天便解了楚艳章的禁足令,当然宣称的是他久病初愈,并不想让外人知道内情,尤其这牵扯到冷山雁的名声。 被冷山雁调去看守楚艳章的下人收到了命令,打开了上锁的房门走进,里面光线灰暗,一缕光从半开的窗户照了进来,光芒中充斥着呛人的尘埃。 楚艳章落寞地躺在床上,空洞的眸子看着漂浮的尘埃。 冷山雁的手段格外阴私,虽不致命,却格外折磨人。 在他的暗示之下,下人们给他端来的一日三餐里没有一点盐,三五日还行,但时间一长,身体便受不了了。 他的脸色越来越暗黄憔悴,身体也疲惫无力,虚浮水肿,使不出力气,整天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像一具即将咽气的死尸。 下人被灰尘呛得咳嗽了一下,下一秒双手叉腰,颐指气使:“娘子宽厚,原谅了您的罪行,不过您自己也得点吃一堑长一智,记住谁是不能冒犯的人,既入了府,就是侧室,安分守己,别妄想不该妄想的。” 楚艳章怔了好半晌,才意识到自己恢复了自由身。 “大人她放我出去了?她原谅我了?” 下人冷笑着放下食盒:“虽然是解了你的禁足,可娘子依旧厌恶你这个毒夫,若她真的原谅你,怎么不亲自来?快收拾收拾你自己,一会儿L去给郎君请安!” 说完,下人砰地一下关上门走了。 楚艳章缓缓打开食盒,舀了一勺粥,略带咸鲜肉香。 他立刻狂舀几大口,感受着久违的盐的滋味。 许久,他吃完饭,虚弱地身体渐渐有了力气,这才缓缓起身穿戴好衣裳,绾好发髻,去主屋请安。 他冒着大雪,一路从自己的院落穿过花园、游廊、来到主屋前等候下人的通报。主屋内时不时传出几阵大人和孩子的笑闹声,十分热闹温馨。 难道沈黛末在里面?楚艳章眸光微微一颤。 他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直到快要体力不支,晕过去的时候,白茶才姗姗地走出来,慢悠悠道:“端容皇子来了?进吧,主君可一早就等着您呢。” 楚艳章抿了抿唇。 沈黛末虽然放他出来,但却并没能做他的依仗,在后宅里依然是冷山雁一家独大,即便他是皇子,也不得不做小伏低。 楚艳章沉默地撩开湖蓝描金冰裂纹门帘,走了进去。 与外头的冰天雪地不同,屋内燃着好几个炭盆,炭盆上罩着孔眼细密,防止炭火溅出来的铁罩子,即使窗外风雪呼啸,但屋内却温暖如春。 他一走进去,屋内的欢笑声就安静了下来。 冷山雁一袭工艺繁丽的黑红织金衣袍坐在主位之上,紫檀木雕花的椅子上搭着厚实保暖的白狐毛垫子,身后是正红色凤穿牡丹的屏风,凤凰全是由金线绣成,艳丽大气的牡丹花瓣为正红色,花瓣边缘是浓郁深蓝,仿佛海水溅到了花瓣上,亦衬得冷山雁不可一世的华贵与雍容。 楚艳章睫毛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冷山雁仿佛被沈黛末娇养得极好的牡丹花,即便年纪大了,还生了三个孩子,但容貌依旧,甚至越发有一种成熟的人夫韵致。 而他呢?明明比冷山雁还小几岁,却蜡黄憔悴,似被厌弃的残花杂草。 “哟,这位是?”客位上的辛氏问道,在辛氏的手边依次坐着冷折月和冷惜文。 冷山雁怀中抱着姝儿L,宽大的手掌轻轻在她身上拍着哄着,唇畔似笑非笑。 “这是妻主的侧室,端容皇子楚艳章,之前一直病着没出门,最近才见好就过来跟我请安了。其实何必呢,这么大的风雪过来一趟多不容易,外人不知道还以为我刁难你呢。” 楚艳章唇角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容,道:“病了这些日子,侍身一直挂念着您和娘子,您生产时侍身也没机会来看您,如今好不容易可以出门,自然要来请安。” ‘机会’两个用得隐晦而巧妙,辛氏和冷惜文一下子就抓住了这个字眼,暗自腹诽其中隐情。 “你我兄弟之间,不用讲究这些虚礼,坐吧。”冷山雁漫不经心地指了指座位:“白茶,给皇子拿个手炉。” “早听说儿L媳妇有一位秉性柔顺的皇子,如今一瞧,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模一样。”辛氏主动和楚艳章搭话。 “您谬赞了。”楚艳章有些羞涩道,看向他的目光却充满了好奇。 然而,冷山雁却没说话,并没有要介绍他们的意思。 辛氏只能尴尬地自报家门:“我是雁儿L的父亲,这是他三弟冷折月,小弟冷惜文。” “原来是太爷。”楚艳章有些惊讶,连忙起身行礼。 冷山雁忽然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轻笑,折了一枝身旁玉瓶里插着的蜜色腊梅花,用香气四溢的花枝逗弄着怀里的姝儿L。 楚艳章虽然被囚禁了这么久,遭受了冷山雁的身体和精神折辱,但他的警觉性并没有因此降低。 他在一瞬间确定,冷山雁和这对父子的关系并不好,甚至很可能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这时,冷山雁突然对辛氏说道:“父亲,最近在打仗,各地都盘查十分严格,你们拖家带口,是怎么一路躲避盘查来到这儿L的?” 辛氏沉默了一阵,像是在回忆那些日子的心酸。 良久,他说:“唉,跟着难民们一起逃呗,虽然盘查得严格,但老天庇佑,每次都能逢凶化吉。自从米母亲丢了官后,咱们家不如从前了,谁都可以欺负,你三弟的未婚妻也与他退婚了,可怜这孩子,嫁衣都缝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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