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很快整理过来,但神经依然紧绷着说道:“父亲昨天跟我说,他一般卯时就起床,所以我才卯时起身等他的……今日可能是父亲睡过头了吧,只是我又不敢走,怕父亲起来没有人伺候。” 胡桂华是自己没手没脚吗?起床还要别人伺候穿衣服。 沈黛末又气又笑:“那怎么没见姐夫卯时出来等着?” 冷山雁瞬间低下头,低垂的眼眸溢满黯淡之色,像是很委屈,却强撑无事:“姐夫不一样,他还要照顾兰姐儿。” “行了,既然父亲没起床,你就跟我回去吃饭。”沈黛末看他这幅委屈的样子,心里最后一点对他大反派的恐惧也没了。 “不行,父亲他——” 主屋内出来传出声音,胡桂华醒了。 冷山雁立马后退一步:“父亲醒了,我要进去伺候了,妻主早饭已经做好了,您先用吧。” 说完冷山雁就进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沈黛末的错觉,她总觉得刚才冷山雁后退一步时,好像如释重负一样。 冷山雁敲了敲门,进了主屋。 离开了沈黛末,他不自然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放松下来,掀开帘子来到胡桂华的床边:“父亲。” 胡桂华眼中尽是冷意:“刚才你在屋子外头吵什么?闹得我睡不好觉。” 冷山雁道:“妻主和我说了两句话。” 胡桂华冷笑,上下打量着他。 确实有一张不错的好皮囊,不然也不会勾引得曾经软弱的沈黛末几次忤逆他。 也因此,胡桂华更加看他不顺眼,没好气道:“还不快帮我换衣服!” “是!”冷山雁眼底的寒厉一闪而过,捧着衣裳慢慢帮胡桂华换。 上辈子,他在顾家掌权之前曾经小心翼翼像狗一样服侍顾家老太爷一年多,稍有不顺就非打即骂,这一世自然也让胡桂华挑不出毛病来。 换好了衣裳,胡桂华往桌边一坐,像差使下人一样,差使冷山雁道:“还不快去把碗筷摆好,再去把你姐姐姐夫叫起来——” 冷山雁刚想应答,门就被叩响:“父亲。” 是沈黛末。 冷山雁眼底闪过轻微的诧异,她来做什么? “进。” “父亲,女儿来给您请安。”沈黛末满脸笑容地进来。 毕竟昨天才闹了分家,胡桂华敢给冷山雁脸色看,却不敢给沈黛末脸色看,生怕她情绪不稳定又闹分家。 因此,胡桂华面带假笑:“好,你有这份孝心就好。” 沈黛末道:“那是自然,不过要论孝心,女儿可比不上郎君,他今日可站在大雪里足足等了您一个人时辰呢。” 胡桂华假装惊喜地拉着冷山雁的手:“真的?你这孩子既然早来了,怎么不直接进来?” 冷山雁微微一笑:“父亲在睡觉,我怎么好打扰。” 胡桂华继续演:“真是个好孩子,末儿娶了一位好郎君啊,今天就在主屋里好好陪我说说话。” 沈黛末心里翻白眼,把这柔弱可欺的冷山雁留在你房间里一天,你还不得把他的皮剥下来。 于是她立马找理由说道:“那可不行,父亲,女儿的冬衣和鞋袜都坏了,还等着他帮我缝补,不然我就没有鞋袜穿了。” 自古妻主的衣服鞋袜都是由夫郎一手操办,沈黛末这个理由十分有力,胡桂华也不好再强留冷山雁,只能憋着火气放人。 出了主屋,还不等冷山雁反应过来,沈黛末就隔着衣袖拽着他的手腕,踏着雪一路往西厢房里跑。 冷山雁满眼地猝不及防,衣袂纷飞,心跳莫名加快。 回到屋里,沈黛末立刻关上房门,将风雪都关在门外,从桌上端起白茶刚熬好的姜汤放进冷山雁的手中:“快暖暖,冻坏了吧。” 姜汤有暖又热,带着生姜天然驱寒的辛辣,紧紧嗅上一嗅,就让人觉得遍体暖意。 冷山雁捧着姜汤,狭长的眼眸闪过一瞬不可思议:“你——” “我?我怎么了?”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冷山雁忙侧过身,稳住声线道:“妻主坏了的鞋袜冬衣在哪儿?雁这就为您缝补。” 沈黛末轻笑,手掌扶着他端着姜汤的手臂,轻轻往上一托:“我骗父亲的,你在外面站了这么久,不喝点姜汤很容易着凉的。” 冷山雁彻底怔住,清澈的姜汤汤色中映着他紧缩深眉的倒影。 急急忙忙拉他回来,就为了让他喝上一口暖热的姜汤? 他疑惑,不解,诧异,不可置信,百般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他曾面对无数刀光剑影,口诛笔伐而面不改色,可偏偏沈黛末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理由,让他像初入浊世的孩童般不知所措起来。 “我知道你心地良善,恪守夫道,想做一个好女婿,但我父亲不是那么好相处的人,你会被欺负得很惨的。我在家的时候,还能帮着你,等我出了门在想替你维护就难了,所以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能别跟父亲姐夫接触就别跟他们接触,等我攒够了钱,就带你搬出去,我们过自己的日子。”沈黛末说道。 ‘心地善良、恪守夫道。’冷山雁深深盯着沈黛末,心中想笑。 可看着她真诚专注的眼神,嗤笑突然间翻涌成混着血的酸涩,一时竟然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白茶在一旁看着,上前说道:“娘子,郎君,快入座用早饭吧。” 沈黛末点点头,看冷山雁一动不动,就轻轻扯了扯他宽大的袖子:“郎君?” “……嗯?”冷山雁睫毛颤了颤。 “喝了姜汤,就吃早饭吧。” “……好。”冷山雁抬头,将一碗姜汤饮下,跟着沈黛末落座。 沈黛末还赶着将昨天抄好的书送去书坊,所以吃得很快,吃完饭就走了。 而冷山雁还执着勺子,戳着碗里的稀粥。 白茶看他这副模样,上前问道:“公子,还冷不冷?要不要再添一件衣服?” “不用了。”他放下筷子,起身来到窗边:“白茶?” “公子怎么了?” “姜汤是你让她熬的?” “不是,是她听说您在雪里站了快一个时辰后主动让我去厨房熬的。” “……知道了。”冷山雁轻轻嗯了一声,如冬日一片微不足道的雪一样轻飘。 “其实沈黛末这人还不错,自从您嫁过来,她也不赌了,还有正经工作。不让别人动您的嫁妆;知道您在雪里站了这么久,担心您的身体为您准备姜汤;知道胡氏、阮氏不好相处,都不用您诉苦,她就维护您。”白茶观察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公子,其实她、挺疼您的。” 冷山雁沉默不言,只看着窗外落雪,长身玉立,眉眼细而淡漠。
第7章 我的郎君爹不疼娘不爱 沈黛末拿着抄好的两本书,冒着风雪赶到书坊。 “哎呀,你可来了。”费大娘站在门口,看到她立刻出来接她:“抄完了吗?” 沈黛末点点头:“抄完了,您检查检查。” 费大娘拉着她进了书坊,破天荒地给她倒了一杯热茶,让她在一旁等着,自己坐在柜台前翻看,没多久,她叹道:“写的真好。” 她收下书,从抽屉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两银子来拿给沈黛末。 “这么多?”沈黛末惊讶。 “这是该你得的。”费大娘心想,昨天她刚把沈黛末抄好的《诗经》放在店里,下午就被城内一位乡绅高价买走了,价钱远高于她给沈黛末的80文工钱。 并且这位乡绅十分喜欢沈黛末的字,直夸她青劲如松,表示愿意高价集齐四书五经一套回家收藏。 所以她才会一大早就站在门口巴望着沈黛末早点来。 如今沈黛末可成了她的摇钱树了,单是卖掉沈黛末一本书,中间挣得差价就抵她店里好久的收入。 “要是你把剩下的都抄好,我直接给你5两银子。”费大娘说道。 “真的?” 费大娘点点头:“不过得快!” “好,您放心。”沈黛末笑眼盈盈,拿着钱走了。 彼时风雪依然大,怀揣着钱和书籍,心想自己总算不是穷的叮当响了。 回到家的时候,院子里空寂寂的,只有白茶拿着扫帚在清扫院子里的雪。主屋里隐约传出说话的声音,似乎是胡氏和阮青鱼,她没理会,径直回了西厢房。 西厢房内光线不好,加之冷山雁并没有开窗,所以即使是白天也显得阴沉沉的。 随着她推门而入的动作,封锁在门外的淡淡的薄光才跟着照射进来,但照亮的仅仅是她脚下方寸。屋内黑漆漆的像深不见底的魔窟空洞,无端地渗人恐怖。 沈黛末晃了一下,适应了阴沉的光线,才看到了黑暗中独坐的冷山雁。 他静而沉默地坐着,像一尊跨域时间洪流的雕塑,狐狸眼冷艳凛冽又透着无法消融的孤寂,让人望之生畏的同时,又暗生莫名的窥探欲。 “……郎君?”沈黛末小声唤他。 冷山雁缓缓抬起头来,好像被封印的神仙壁画活了过来,面容在灰暗房间内有种异样的俊美冷艳。 “妻主,您这么快就回来了?”他起身,堆叠的袖袍顺势而落,方才眼中淡漠的神情瞬间消失了,却而代之的是他在沈黛末面前一贯的柔顺模样。 可偏偏这副柔顺端庄的模样,总让她觉得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与疯狂。 总觉得他好像有什么心事啊。 沈黛末顿了一下,说:“我去了书坊,书坊的费大娘给了我工钱,我就回来了……郎君在想什么?” 白茶从门外走进来,说道:“郎君在想后天回门的事情,娘子会陪我家公子一起回去吗?” 回门? 是了,这里的规矩,男子一般成婚七日就要带着妻主回门。 但要是提前回去,例如新婚第二天,第三天这种,回去越早越彰显妻主的宠爱;相对的,如果婚后七日都不回去,那就表示男子在妻家不受宠。 沈黛末心想:原来他刚才的心事就是这个? 她点点头:“当然,这也是我该做的。对了,我抄书挣了一两银子,拿去看家里缺点什么就添置着。” 沈黛末知道冬天无论是柴火、炭火还是其他的东西都很贵,一两银子也买不了多少东西,但她毕竟穿到的是女尊社会,总不能吃冷山雁的软饭,况且她还欠着他8两银子呢,索性将今天挣得都给了冷山雁当做生活费。 自己则留前天卖烫伤膏剩下的30文,当做零花钱就好。 白茶看着钱脸上扬起了笑意,她才抄了一天的书,就挣了一两银子。 长此以往,虽然比不上在举人府的富贵,但比起婚前预想的苦日子可好了千万倍了。 白茶压着激动看向冷山雁。 看见他只是静静地低着眸子,看着桌上那一点碎银子,眼中闪过一抹罕见的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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