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韶华亦是静静的看着许青云,淡声道: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罢了。” 马清抬眼看向徐韶华,可徐韶华下一刻却将目光看向了衙后,随后便见那侍卫压着一个管家走了进来,大声道: “大人,方才此人在外鬼鬼祟祟,属下跟上去后,发现其……正在写江湖追杀令。” 侍卫说着,便将那管家方才书写的东西呈了上来,那上面的描述赫然是马清和徐韶华二人。 马清顿时冷冷的看向陈舍礼: “这许青云倒是学的快!” 陈舍礼这会儿眼珠子骨碌骨碌转,一时未曾争辩。 而随后,侍卫看了一眼徐韶华,又低低道: “启禀大人,还有一事。据小郎君指点,属下等找到了此物。” 侍卫随后将一沓纸呈了上来,那上面都是许青云曾经双手同书的经典之作,许青云实在舍不得,这才私藏起来。 而此刻,却与那书信之上的字迹比对成功,成为钉死他的关键证据! 马清看了之后,直接将那纸张显示出来,他冷漠的看着陈舍礼: “陈大人,好好看看,这就是你与之沆瀣一气之人!” 陈舍礼也没想到许青云明明都知道改字迹,竟然还能留下这等之物,不由面色涨的通红,哑口无言。 “来人,许青云损坏官印,藐视君上、科举舞弊、残害瑞阳学子等一系列罪行皆已尽数查明,即刻将其压入大牢,择日压解入京!” “等等!” 陈舍礼出声阻拦,他自知自己此次若是无法完成右相大人的任务,只怕他日回京,朝中便再无他立足之地。 这会儿,陈舍礼面色一沉,直接下令: “来人,闭府!” 下一刻,那些围观的百姓便被护卫直接赶了出去,百姓们愤愤砸门,别以为他们不知道,他们这一走,里头那个当官的要保下许青云了! 可那许青云罪孽深重,灭绝人性,那些被他残害的,才都只是些少年郎啊! 他怎么下的去手? 而且,那许青云在他们霖阳府这么久,有没有害过他们霖阳学子,他们还不知道呢! 一时间,知府衙门门外的百姓非但没有散去,反而还越来越多,他们砸门的声音越来越大,如同雷鸣阵阵! 与此同时,里面一直坐着的陈舍礼终于起身,冲着马清拱手一礼: “马大人呐,此事或许是许大人当初年轻不懂事儿,这才走差了路,您看在许大人如今已经知错的份上,放他一马又如何?” “现在只有嫌犯许青云!本官放他一马,那他当初可放过那些被他残害的瑞阳学子?” 马清不假辞色,神色中透着几分冷冽,而陈舍礼听到这里,他眯起眼睛,缓缓直起身子,看着马清: “马大人,你这是要与我,与右相大人为敌了?” “你放屁!你能代右相大人否?” 马清这话一出,陈舍礼面色微沉: “马清,本官乃朝廷四品大员,你一介五品小官,当真要在这里与本官为难?” “五品如何,四品又如何?我有圣上御赐尚方宝剑,上打昏君,下斩奸臣!” 马清话音落下,侍卫立刻将尚方宝剑呈上,尚方宝剑至,如朕亲临,陈舍礼忙行了一礼,随后众人也纷纷一拜。 陈舍礼面色沉凝,他冷声道: “即便如此,马大人也不该如此放肆!” “哦?那陈大人此前派来截杀我的六支队伍又如何说?截杀朝廷命官,我便是斩了你都使得!” 马清这会儿也被陈舍礼的咄咄相逼气的青筋暴起,他直接拔出尚方宝剑,陈舍礼却不闪不避,只嘲讽的看着马清: “我就站在这里,你可敢斩我?!” 陈舍礼负手而立,倒是一派豪气,他一脸讥诮的看着马清: “纵使你手持尚方宝剑,也不过如小儿持刃过市,有何用之?你说我截杀你,又有何证据?” “陈力你不会不知道吧?” 马清语气森寒,他与陈舍礼对视着,二人目光深沉,可却让整个衙门的气氛都一下子凝固下来。 而一旁的护卫与侍卫也都持坚而对,与此同时,陈舍礼的眼皮子抽了一下,虽然面色如常,可他的心却一下子乱了。 陈力! 那个他最倚重之人! 他背叛了自己! “他倒是个忠仆,可你却不是个明主!他宁死不言,多么相信你会救他! 可是,你为了让他永远的闭嘴,竟直接派人去烧了整个大牢!可好巧不巧,你那护卫点火之时,正被陈力亲眼目睹,你说,你若是陈力,你当如何?” 陈舍礼沉默不语,他在这尔虞我诈的官场之中浸淫多年,他只信死人可以永远的闭嘴! “谋害上司、插手科举舞弊大案、贪墨赈灾银、拦截杀害上京告御状的灾民……桩桩件件,罄竹难书,你可敢认?” 马清提着剑,一步一步的朝着陈舍礼走去,陈舍礼也不由得后退起来,渐渐的,他将身后的许青云显露出来。 “你不敢认!” 马清目眦欲裂,他从未想过,自己崇敬之人,好友都曾因眼前之人命丧黄泉,一想到自己在朝中与此人曾经共事多年,马清便想直接挥剑斩了陈舍礼! “这多年之间,午夜梦回之际,你可曾见到他们啼血鸣冤?!” 马清的声音声嘶力竭,便是陈舍礼此刻亦不敢掠其锋芒,马清又进了一步: “你应是不曾见过,他们连我的梦中都不曾来过,如何去你这杀人凶手梦中! 而你!时隔多年,你竟然又要因为一己之私,保下这等无情无义,残忍歹毒之人!我,不允!” 马清掷地有声,下一刻,他直接抬手,手起刀落,一颗人头骨碌骨碌滚落下来! 许青云怎么也没有想到,明明马清正与陈舍礼针锋相对,那剑为何挥向了自己! 而此时,许青云那颗头颅,已经沾了一地的尘土,又滚落到了风洄的身上,正是风洄视线落下之处。 那上面的表情,尚有一丝茫然。 而随后,许青云那蜷缩着的身子轰然倒地,而脖颈上的血,却直接喷了陈舍礼一头一脸。 陈舍礼顶着半边脸的血迹,愣愣的看着马清,他低低道: “你杀了许青云。” 随后,陈舍礼直接拔高了声音: “你杀了许青云!!!” “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陈舍礼的眼睛差点儿瞪出来,无论如何,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马清竟然真的会直接杀了许青云! 他还溅了自己一身血!!! 陈舍礼差点儿气疯了,可随后,他便看到那少年淡定上前递了一块帕子,让马清将剑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一高一矮,倒是配合默契,就仿佛是早就商量好了一般! 陈舍礼将牙齿咬的咯嘣作响,他还从未有过这样挫败的感受! 右相大人亲自下令要他保的人,竟然就这样死在了他的眼前? 何其滑稽?! “马清!你放肆!” “本官还有更放肆的!来人,将嫌犯陈舍礼压入大牢!这一次,本官不能将许青云压入大牢,那便换成你!” “你,你疯了?!” 陈舍礼瞠目结舌,马清只是冷冷一笑: “你便当我疯了吧!你之所为,桩桩件件,已有铁证,本官抓你,既在情理,更在法理!” 随后,马清直接看向一旁的护卫首领: “你要保他?” 护卫首领想起方才马清所言陈力的口供,犹豫了一下,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宝剑。 “马清!你放肆!你放肆!” 陈舍礼终于彻底变了面色,但随后,他便被剥了官服,压了下去,都是钦差,手持尚方宝剑的马清,比他更能便宜行事! 可偏偏此前他不曾将马清看在眼里,如今一切悔之晚矣! 而等陈舍礼也被压下去,马清这才如同脱力一般,松了手中的尚方宝剑,他的身体摇摇欲坠,可下一刻便被徐韶华扶住了。 “大人,小心。” 马清点了点头,面色有些苍白,但随后,他便直接踉跄着跑向后衙,大吐一番。 徐韶华见状,沉默了一下,看来,马大人还是头一次杀人。 随后,徐韶华直接看向一旁的侍卫,指着那被砸的咚咚作响的大门: “烦请阁下前去开门,方才一闭府,只怕激起民怨,便……” 徐韶华看向一旁许青云的尸身,少年眼帘低垂,将眸中那抹冷若冰霜的寒光微微敛去,这才轻轻道: “便将许青云的尸身,公之于众,让百姓一解怨恨吧。” 侍卫连忙拱了拱手: “小郎君言重了,属下这就去办!” 徐韶华负手而立,看着许青云的尸身和头颅被侍卫一样一个托出了门外,他静立在原地,周围安静无声,仿佛这天下之间只他独立。 民怨只能血来平,许青云应该庆幸,这不是在瑞阳县,否则他的尸骨或许要比燕娘的尸骨还要惨烈。 不多时,马清终于调整好了自己,他自后衙缓缓走了过来,双腿还有些发软,可随后他便看到少年那遗世独立的身影,他顺着少年的目光看去,只看到许青云的尸身和头颅被安置在衙门口,正在被百姓用臭鸡蛋,烂菜叶狠狠的砸着。 马清本以为徐韶华应当与许青云有什么仇怨,可看着少年此刻安静沉默的样子,他又觉得不大可能。 毕竟,小郎君这样光风霁月的磊落君子,怎么会与许青云那样的小人有所纠葛呢? 马清如是想着,将自己方才心中升起的可笑念头,抛之脑后,他理了理衣裳,上前一步,与徐韶华并肩看着: “小郎君果真算无遗策,一切如小郎君预料那般结束了。”
第75章 徐韶华闻言, 侧过身,唇角噙着一抹淡笑: “是马大人配合的好,方才多亏了马大人及时出言, 否则还无法将此二人一下子一网打尽。” 马清听了徐韶华这话, 却不由苦笑一声: “我不过是鼓起一腔之勇罢了,倒不曾想到,小郎君似乎对于许青云今日所为早有预料。” 马清的目光落在徐韶华肩上背着的包袱之上, 此物乃是小郎君这些日子住在县衙时, 徐家人送来之物。 起初, 马清并未将此物放在心上, 可却从未想到, 便是此物是他们扭转战局的关键之物! 徐韶华顺着马清的眼神,回身看了一眼, 这才缓缓道: “不应冤枉一个好人, 也不应放过一桩罪行,或许许青云也不曾想到,他会栽在自己最初的恶上吧。” 徐韶华这话一出,马清的眼神一下子变了,他沉默良久, 这才认真道: “小郎君真知灼见, 我不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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