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天色已经黯淡下来,竹青穿了一身常服走了进来,宫里总会准备一些身量高低裁剪的衣裳,只不过会有些不大合身。 这会儿,竹青穿着这身有些空荡荡的衣裳走了进来,给景帝磕了一个头,景帝有些不适应这屋子的安静,但还是温声叫了起。 竹青这才起身,随后景帝赐座,他便规规矩矩的坐在一旁,如同一个木头人一样,景帝知道竹青是个暗人,当下沉默了一下,问了一些竹青在常齐昀手下做过的事儿。 随后,景帝这才将话题引入正题: “你既说你曾替常齐昀画过一些监生的,呃,春宫图,不知此物如今何在?” 竹青随后便要寻纸笔,景帝取了一份给他,竹青只简单写了几个字: ‘徐郎君说都给您了’ 景帝:“?” 景帝人都懵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徐郎君?徐韶华?” 竹青点了点头,景帝忍不住道: “他何时……” 景帝突然住了口,不由得想起自己当日看到徐韶华烧掉的那些画卷,所以……那些所谓的“把柄”早就当着自己的面儿灰飞烟灭了?! 竹青写完后,只静静的看着景帝,景帝被他那平静的目光看着,便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雨后傍晚时,与少年初次见面的一幕。 若是那些画有用,他何必烧毁? 他一定有别的用意! 忽而,景帝猛的抬起头,突然福至心灵,面上溢出一抹笑意,他不由失笑摇头: “徐郎啊徐郎,朕该夸你一句算无遗策吗?” 竹青是推翻常家的导火索。 而安王则是成为自己手中之剑,替自己荡平常家。 而这些把柄,那是安王需要的,他堂堂帝王要来何用? “妙妙妙!烧的好!烧的好!” 景帝不由得抚掌大笑,一旁的竹青有些奇怪,可是徐郎君说,会让自己亲眼看到常家被处决,所以竹青只安静的待在原地,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景帝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之后,让竹青退了下去,而他头一次心情极好的坐在御座之上。 曾几何时,他只觉得自己这把御座摇摇欲坠,可是,现在他似乎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 安王出手,可称一句快准狠。 竹青奏报之事,安王并未急于处理,而是直接罗织了一个渎职罪,给常家的一个心腹,将人投到大狱,又以春宫图诈他,随后拔出萝卜带出泥,直接将常家从上撸到下。 不过,常家死鸭子嘴硬,死活不愿意承认春宫图之事,是以安王直接当庭向景帝复命: “圣上,常家一群贼子,贪污受贿,渎职枉法,草菅人命,犯下种种滔天大罪,更曾在国子监中,以春宫图的手段,要挟诸多监生,现在亦不知是哪位大人,臣请圣上让竹郎君交出那些春宫图,还曾经的监生一个清白!” 安王这话一出,其实便是证据已经集齐,但他还是想要那份证据,且他相信景帝会给他。 与此同时,文武百官之中,有一部分低下了头,而这,才只是四品以上的官员。 而一旁的荣安侯被去了官服,一身素衣,如丧考妣,他就说自家那小子这两日忙什么,原来是忙着把他们常家往刑场上送! 景帝将一切看在眼里,不动声色道: “那些东西本就不该存于世,朕已尽数烧毁,众爱卿日后不必在意这些琐事。 此等小人之举,朕与其他爱卿皆是心如明镜,亦不愿让爱卿再受折辱……不过,朕这里倒是还有一份仅存的‘证据’。” 随后,景帝抬了抬手,看着荣安侯玩味的笑了笑: “此图,乃是荣安侯世子,不,今日起再无荣安侯,常庶人自食恶果所留之图,朕观常氏一族颇擅此等手段,故请众爱卿一观。” 随后,德安将那张属于常齐昀的图纸捧着走了下去,风一吹,那纸不知怎的便飘落下去,正好落在了常千山的面前。 “啊!” 常千山惨叫一声,随后整个人疯了一样的将那张纸撕碎咽了下去,安王立刻下令让人将其带下去。 随后,安王深深的看了一眼景帝,率先跪了下去: “吾皇,圣明——” “吾皇,圣明!” 这一次,朝堂之上,多了几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景帝听在耳中,面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真心的笑容。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不是吗? 随后,朝会照常举行,今日除了处置常庶人一族外,另有重修宫殿之事。 景帝已经到了年岁,也到了议亲之时,而宫中诸殿却已有数年未曾修缮,如今将迎新后,自要好好整顿一番。 不过,景帝面上却无丝毫喜色,这修宫殿,修的是哪里是宫殿,而是国库的库银! 而此时,右相也终于站了出来: “既是凤殿,自不可疏忽,应比照前朝再增一倍才是。” 景帝听到这里,握在龙椅上的手不由收紧。 前朝皇帝与皇后青梅竹马,只凤殿修建便用了整整三百万两白银,白玉为阶,明珠为帘,若如右相所言,怕是要掏空整个国库! 正在这时,一片寂静的朝堂中,有一人道: “右相大人此言差矣,宫中宫殿保存妥当,此事工部早有安排,一应预算不过十万两白银即可。” 景帝闻言,愣了愣,随后,他看着那并不熟悉的面孔,突然想起一个名字: “工部侍郎,程声余。”
第108章 程声余这话一出, 周柏舟面色不由一变,常家这两日不知走了什么霉运,直接被安王抓住了一辫子, 一撸到底。 他大权在握数年, 很久没有这么不痛快的时候了。 而今,他的出言又一次被反驳,周柏舟不由眯了眯眼: “这位……程侍郎, 你不过一介小小侍郎, 凤殿之事其实你一人可以置喙的?工部尚书何在?” 周柏舟正要发作, 上首的景帝轻咳一声, 温声道: “右相可否听朕一言?” 众目睽睽之下, 周柏舟深知为人臣子的本分,当下只一拱手: “圣上请。” 景帝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安王, 以及方才近乎死谏的程声余, 缓声道: “昔日父皇登基之时,一切从简,便是迎娶母后,也未曾大肆铺张。 而今,我大周基业初定, 实在不是铺张之时, 朕更不敢比肩父皇,朕以为程侍郎所言合宜。” 景帝此言一出, 虽是温和绵软,可却不乏坚定之意, 且先帝当初打仗之时, 打的连库银都不够,又岂会在娶妻之事上铺张。 此刻, 便是程声余说的十万两,对当初的先帝来说,都已经是重视的不得了了。 周柏舟没有想到景帝会有反驳自己的一日,尤其是景帝句句字字都是用先帝来压着他,周柏舟沉默了一下,遂道: “既如此,圣上决定便好。不过,自古凤凰非梧桐不栖,也不知这十万两银子如何搭出梧桐居?” “良禽择良木而栖,朕有诸位爱卿,使得我大周蒸蒸日上,如何称不上一句良木?况且,朕堂堂大周天子……何患无好妻?” 景帝笑吟吟的说着,众臣纷纷拱手,连连称是,随后,修建凤殿之事,才算是有惊无险的落下帷幕。 …… 国子监中,安王世子险险赶在月试之前回到监中,而卫知徵自个不来便罢,却给两个跟班下了令,让他们务必好好跟着徐韶华,听他差遣。 这两人一个叫连裕,出身山阳,一个叫陈汀,出身河西,两人是同届院案首,如今在国子监已有五年,几经沉浮,现就读于丙院。 这会儿,连裕就要接过徐韶华手中的书袋,陈汀则提着一个暖炉,如今已是十一月初,晨起竟是有些冻手。 徐韶华没想到卫知徵人不来都能在自己这里刷了存在感,他连忙哭笑不得的拒绝了: “两位不必如此,书袋之中不过些许笔墨纸砚罢了,没有多少重量。至于陈同窗,我倒是觉得你比我更需要这暖炉。” 徐韶华玩笑的说着,陈汀生的瘦弱,这会儿被冻的嘴唇都有些发乌,倒是让人不知待到冬日他要怎么过。 陈汀有些不好意思的吸了吸鼻子,低低道: “徐同窗,我这都是老毛病了。当初我县试的时候,后娘把持家用,不给银子。 幸好有一位大老爷,他老娘冬日里想吃河里的大鲤鱼,没人敢下去,我敢,一搂便是两条!一条鱼十两银子,不去才是傻蛋。” 陈汀嘿嘿笑着,又吸了吸鼻子: “后头,我便靠这二十两银子,考了县试,才有了我的今日,就是如今比常人不受冷些,可也值当!” “世子让人给他制了姜香丸,等到冬日也能压制着些,倒是不打紧。” 连裕又补充了一句,他比陈汀看着健壮一些,与徐韶华同出北地,却比徐韶华足足高出一头。 “哦?卫同窗看着洒脱,倒是个仔细的性子。” 徐韶华这话一出,连裕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世子他啊,就是口舌上不饶人,那心软的跟棉花似的。我当初不过是家里人生了重病,偷偷哭了一通,世子便直接给了一大笔银子,还特意请了大夫去看,也不怕我欺他。” 连裕这话一出,倒是让徐韶华有些诧异: “那我才入学时,为何卫同窗与你们口中之人,判若两人?” 连裕和陈汀对视一眼,不由笑了笑,连裕如是说着: “不这样,怎么能让那常齐昀下手?他素来喜欢与我们世子争抢,现在……他没有抢的机会了。” 陈汀顿了顿: “听说,常家人三日后问斩,届时正好月试结束,有一日旬假,徐同窗可要去看看?” “不必了。” 徐韶华并没有什么痛打落水狗的爱好,常家于他不过过眼烟云,最重要的是……崔百折给他寄了一批辣椒产物。 不拘是干辣椒、辣酱、辣肉干等等,反正一大包,徐韶华没让留在国子监,直接一道让送到了宅子里。 现下,他可等着月试后美餐一顿呢! 陈汀不知道徐韶华心里,常家那些事儿还不如一顿饭,这会儿只觉得徐韶华心性豁达,要知道当初常齐昀为难设计徐韶华的时候,还是他俩给卫知徵通风报信的。 这徐同窗竟一点儿也不与常齐昀计较! 也幸亏卫知徵不知道陈汀怎么想,不然怕是要笑破肚子了。 三人边走边说,徐韶华随后又与他们说起本次月试: “两位同窗,如今国子监中已过千人,文科之试便不说了,那六艺试又是什么章程?” “文试明日众院同考,今日考三艺,为三大艺,礼、乐、射。其中,礼为五礼,徐同窗还未正式学习,只需点了卯便是,也不会有人说什么。若是亲自上场,做的不好反而还要再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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