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韶华对上卫知徵的打趣,只是斜了他一眼: “今日卫同窗又出来看热闹,也不怕乐阳侯发怒?” 卫知徵闻言,只是嘿嘿笑了两声: “徐同窗随我来就是了!昨个知道了这叛贼之事后,我早早便吩咐人定了厢房,否则今个你我都要在大堂与人挤在一处了!” 徐韶华难以想象昨日卫知徵被乐阳侯罚了的间隙还能考虑到这一点,真就是为了吃口热乎瓜,什么都能做了。 徐韶华有些无语的看了一眼卫知徵,随后便被卫知徵引着进了厢房,等绕过了屏风,徐韶华诧异道: “不知侯爷在此,学生唐突了。” 徐韶华终于明白今个为何卫知徵会这般有恃无恐了,原来是奉命来此。 乐阳侯这会儿也忙放下手中的茶碗,和善道: “徐小郎君快坐,快坐。明乐这小子难得还有些用处,今日这处看的正清楚哩。” 徐韶华抬眼看去,果不其然,正对的便是刑场,徐韶华微不可查的抽了抽嘴角,只道: “卫同窗,素来上心这样的事,倒也不失一桩好事。” 见着卫知徵在旁边使眼色使得眼皮子都要抽筋了,徐韶华还是缓缓吐出了这句夸赞。 随即,卫知徵高兴了,乐阳侯也不由一喜: “果真吗?徐小郎君看人总是准的,明乐他日若有出息,徐小郎君应有大功。” 卫知徵脸上的笑意僵住。 徐韶华忍俊不禁,随后三人又简单说了下昨日朝堂发生的事儿,等乐阳侯说起安王直接反水之事后,卫知徵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徐,徐同窗,又被你说着了啊!” 卫知徵咽了咽口水,打死卫知徵,卫知徵也想不到这两个死对头都能搅和在一起! “财帛动人心罢了。” 徐韶华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安王能下定决心了只怕梁向实也功不可没。 若是徐韶华没记错,卫知徵可曾说过安王曾向梁向实寄过信,只怕那封信便是在揣测梁家的财力。 而梁向实显然给了安王一个满意无比的答案。 乐阳侯听到这里,也不由得心下一凌,忍不住道: “徐小郎君,依你之见,侯府会不会也……” 乐阳侯如是想着,生怕自己招惹了安王右相等人的注意,心尖微颤,徐韶华动作一顿,斟酌道: “据学生所知,梁家五代余庆,根深叶茂,当日因梁世则之事的敲门砖便是十万雪花银。” 而乐阳侯府这些年一直坐吃山空,虽然不失体统,可这十万两的现银若不变卖家资,只怕轻易拿不出来。 徐韶华这话一出,乐阳侯松了一口气,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因为自己穷而觉得安心! 卫知徵看着亲爹那副模样,实在有些没眼看,正好这时外头传来一阵喧哗,原是梁向实被扒去上衣,赤膊被捆住手脚,如同猪猡一般被抬上刑场,只待千刀万剐。 这千刀万剐也是有讲究,足足要连剐三日才能罢休。 这会儿,原本平静如一潭死水的梁向实在听到火签令落地的脆响响起,整个人在原地抽动着,大喊道: “给我个痛快!给我个痛快!” 时至此刻,梁向实才终于有了惧意,他也终于能体会到当初梁世则的感觉。 可梁向实被捆得结结实实,这会儿只能拼命弹动着身子,但刽子手可不理会,那磨的锋利,泛着寒光的刀子毫不留情的落在梁向实的心口,飞快割下了一块肉。 “第一刀,逆贼胸口肉,祭天敬吾皇!” 梁向实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原本的挣扎渐渐弱了下来,唯有胸口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刽子手对于这样的情况早已司空见惯,尤其是这样养尊处优的贵人,能受三刀而不晕,已算有心气了。 这会儿,梁向实的昏厥,亦在刽子手的预料之中,随后,一把粗盐被撒在伤口上,梁向实疼的惊醒过来,这才看到刽子手露出狞笑: “千刀万剐之刑,且要刀刀好生受着,方才不负皇恩!” 刽子手这话一出,人群中百姓纷纷叫好,而站在最前面的兜帽女娘却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她听说,兄长死时,也是先胸口中了一刀,可那些人见他还有气,又砍下了他的头颅。 今日,不知这梁向实可能体会到兄长当日的痛苦? 一时体会不到也不要紧,之后的三日,他时时刻刻都会好生体会! 甚至,江宁安只会觉得这酷刑不够烈! 而不远处的竹青坊中,卫知徵爬在窗边,一边被那血腥冲的龇牙,一边又忍不住去看。 徐韶华对于这等痛打落水狗的事儿并没有什么兴致,这会儿他只是闲闲坐在一旁,品一段茗香,片刻后,这才看向乐阳侯: “侯爷今日可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乐阳侯今日心思也不再梁向实受刑之上,这会儿听了徐韶华这话,只干笑道: “咳,果然瞒不过徐小郎君,今日我来,乃是奉圣上之命……” 乐阳侯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着,许是那次竹青入宫之事,让圣上将他当成了自己人,这才屡屡对自己委托重任。 可自己这边尚且还挂着安王,以至于乐阳侯今日托词请徐韶华过来,仍心惊胆战,生怕被安王发现了端倪。 乐阳侯也没有想到,自己老大不小了,还要干这等年轻时都没胆子干的双面细作之事! 这会儿,乐阳侯胸口通通直跳,但还是强自按下,道: “圣上的意思,是如今晏南巡抚已然空置,不知徐小郎君认为可有一争之机?” 说白了,就是景帝想要在晏南安插自己的人手,但是又不知从何下手,想要问问徐韶华有没有主意。 徐韶华也没有想到,圣上遇到此事,竟会冒险通过乐阳侯来询问自己。 但此事,徐韶华此前早有谋算,这会儿听了乐阳侯的话,只是用正常音量道: “顺其自然即可。” 卫知徵看的正起劲儿,忍不住回过头来: “什么顺其自然?” “看你的热闹去。” 徐韶华和乐阳侯几乎异口同声的开口,卫知徵整个人瞬间僵住,看着二人,憋了许久: “你,你们……” 卫知徵气的直哼哼,随后直接将桌子上徐韶华喜欢口味的点心都抱走,靠在窗边看的津津有味。 别说,梁世则那般嚣张,他爹瞧着也不怎么汉子嘛! 乐阳侯本要呵斥,但徐韶华却只摇了摇头: “侯爷,无妨的。” 乐阳侯叹了一口气,随后又忍不住道: “徐小郎君可否明示?何为顺其自然?” 那可是右相和安王,吃人不吐骨头,他们能把肉分出来? “侯爷,有时候不争才是争呐。” 徐韶华吹了吹有些滚烫的茶水,捧在掌心,淡声道: “梁向实在晏南五载,却私通外敌,侯爷不妨猜猜,如今的晏南还有几分利?” 乐阳侯一时失语,这事儿就有些难为他了,索性徐韶华也不曾想要乐阳侯回答: “一个梁向实,可以随随便便砸出十万两白银,应是吸了多少民脂民膏,想来待此事查清之后,右相他们必有衡量。” 晏南现在只怕早就被梁向实吃成了一个空壳,任何事物毁坏容易,重建艰难,右相和安王会是那等顾虑民生之人吗? 乐阳侯听到这里,隐隐约约有些意会,但还是觉得有些朦胧: “即便如此,只怕,只怕他们也不会轻易松口啊。” 乐阳侯压低了声音,如是说着。 徐韶华闻言,轻轻一笑: “若是一个变成空壳的晏南,可以为他们阻挡一位劲敌呢?” 乐阳侯一脸茫然,徐韶华将变得温热的茶水轻轻一抿,这才道: “韦巡抚的十年之期便在今年。” 韦? 乐阳侯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旋即倒吸一口凉气,看着徐韶华一个劲儿的出神,半天这才挤出一句话: “这,这,这也是徐小郎君猜到的?” 徐韶华笑而不语,乐阳侯这会儿端着茶碗的手都不由颤抖起来,里头的茶水激荡,一如乐阳侯的心。 此刻,乐阳侯终于意识到,自己之前是何等的幸运! 如此少年,只能交好,不可得罪! 梁向实被结结实实剐了三日,国子监却只放假了一日,回去后的头一件事,便是让众监生以此为题,写了一篇文章。 文章并未又太多的要求,是以有人赞扬江宁安之勇,鄙弃梁向实之恶,亦有人见今思古,引经据典,抨击逆贼。 本次文章并未排名,只请监生各抒己见,倒是百花齐放,十分热闹。 如此,两月光阴一晃而过,春衫渐薄,前去晏南调查梁向实通敌叛国之举的大都督这才带着通身的血腥味,如煞神般归来。
第128章 “启禀圣上, 大都督及吏部侍郎求见!” 内侍急匆匆的脚步划破了御书房的宁静,但随着此言落下,景帝面上一喜, 立刻道: “快!快请两位爱卿入内!” 不多时, 大都督和马清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马清整个人的脸上面上疲惫,唯独一双眼亮晶晶。 这会儿他落后大都督一步, 看着那高大伟岸的背影, 心里都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 上一次, 他这般敬畏一个人, 还是那个少年。 不过, 相较于少年的足智多谋,让人拜服, 大都督则是直接一力碾压过去, 血洗整个晏南,让人既敬又畏。 但要是让马清来选,他宁愿在京城坐冷板凳,也不想再与大都督出公差了! “臣等,见过圣上!” 大都督上前一礼, 那厚重的石青官袍重重的落在地上, 让景帝终于有了点儿真实感。 “免礼,赐座!两位爱卿快快入座!” 景帝语气中带着一丝激动, 此番梁氏一族叛国之事景帝全权交由大都督处置,便是景帝此刻对于晏南事宜也并比不朝臣清楚多少。 无他, 梁氏一族扎根颇深, 哪怕是景帝也清楚自己身为帝王无法真正将其剜根。 放眼望去,满朝文武唯大都督有此魄力, 既如此,倒不如让其全然做主。 待二人坐定后,景帝招呼一声: “德安,上茶。” 德安亲自端了茶水走上前来,景帝见大都督端起茶碗,吃了小半盏,这才继续道: “雷爱卿,不知晏南如今是何光景?” 大都督闻言,看向马清: “马大人,将名册呈给圣上。” 马清连忙点头,搁下茶碗,,随后从怀里取出了一个五寸长,三寸宽,一指厚的册子呈上: “回圣上,都在这里了,请圣上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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