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复三年,年月何其多。况且,华弟,我不想再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府学了。” “这……” 徐韶华没想到安望飞竟然会是这个理由,安望飞不等徐韶华说话,便继续道: “我知道华弟想说什么,可人这一生,得一二良师益友已是莫大的幸运,我不敢再奢求旁的,我只想追随华弟而去。 况且,华弟了解我,我此番乡试当真没有丁点儿希望吗?” “有,但前十名很悬。” 徐韶华诚实的说着,这也意味着安望飞能考过乡试,但名次不会很出众。 若是继续会试、殿试,那么最终也不过落入三甲之流,晋升较之一甲、二甲更加艰难。 “那就够了。” 安望飞面上露出一抹笑容,他看着徐韶华,道: “他日若能在华弟身旁辅佐一二,也就够了。华弟不要再说旁的,与我而言,我能有今日,全赖华弟。 若他日华弟为月,我愿如星子拱卫,此一生,再无他愿!” 安望飞语气坚定的说着,这件事他想了三年,终于在这一刻说了说来。 徐韶华定定的看着安望飞,片刻后,他叹了一口气: “也罢,明日望飞兄便住在我隔壁的厢房吧,如今还有十日开考,我们……临阵磨枪一番。” 安望飞有些惊讶,又有些惊喜,随后连忙将碗里的冰酪一气倒进口中,直接起身,几乎蹦跳着朝外走去: “我这就去拿书!” 安望飞还以为他劝服华弟要很久,没想到华弟这就答应下来了,不过想想曾经,华弟似乎都是尊重他的选择,若是自己真的定下心做某件事,他亦会不遗余力的相助自己。 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徐韶华笑着摇了摇头,随后这才将剩下的半碗冰酪慢吞吞的吃完,夏风微燥,凉凉冰酪吹散了炎炎热意。 …… 安望飞在徐韶华隔壁住了六日,和胡氏兄弟几乎除了吃饭都一直将徐韶华霸占着,偏偏这四位都是读书狂魔,一认真起来什么都顾不上了。 “华弟!我说的话你们到底有没有听到?” 卫知徵不得不加大音量询问,一旁的徐宥齐也只眼巴巴的看着,叔叔这两天忙的连影子都没有,除了吃饭根本见不到人。 徐韶华终于回过了神: “方才想到侯爷送来的题目中的一道,有些入神,还请明乐兄重新说一遍。” 卫知徵这两日对这种情况已经看倦了,他也没敢瞎扯,直接道: “两件事,一件事是之前截杀我们的那批人,有人招供了,乃是河西提刑按察使遣人所为。 第二件事是本次清北省乡试的考官的来路已经打探清楚了,主考官是翰林学士魏有任,同考官是副都御史苏平真。” 卫知徵飞快的将自己要说的话说完,随后这才闲闲的环住胸: “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些,华弟有什么想问的?” 徐韶华闻言,一边用帕子擦了擦嘴角,一边道: “我本以为这些江湖人士背后势力错综复杂,即便想要让他们吐口也不甚容易,便不曾在他们身上多费心思,此番倒是辛苦侯爷了。” 卫知徵默了默,看了徐韶华一眼: “啧,我爹他辛苦啥?捡现成的罢了!听我爹说,人被送进刑部后关了十日不给见人,等他再派人去到牢里打探,那首领跟傻了似的,什么都倒了。” 卫知徵不由得想起他爹让人送来信,里头用词实在夸张,什么他老人家往那里一站,贼人便直接竹筒倒豆子倒的干干净净云云。 他都不好意思跟华弟说! “连幕后之人也招了?” “那倒没有,不过我爹跟着右相的人查出来了。” 卫知徵这会儿也很费解,右相此人向来无利不起早,华弟与他素来没有纠葛,他废了十日让那贼人吐口图什么? 卫知徵如是想着,又补充了一句: “对了,这次的主考官魏大人,据说也是右相的人,也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 徐韶华听到这里,便心里有底了,木烈这一路并未现身,但他说自己得到的指令是一直跟随徐韶华。 而右相在徐韶华离京前一直隐忍不发,可木烈便已经暴露他既想要徐韶华低头臣服,又想要用徐韶华的想法。 至于那批贼人,或许会成为二人重修旧好的桥梁也未可知。 “此事我已知晓,有劳明乐兄了。” “见外了不是?” 卫知徵欲言又止,他爹信上还说,似乎在他来之前,还曾经有人来拷问过那批贼人。 不过,乐阳侯并没有什么实际证据,故而只是一笔带过。 而后的几日,卫知徵又陆陆续续的收到主考官和同考官的喜好,前者好书法,后者则更注重实际,不喜纸上谈兵者,如此倒是难得的不冲突。 要知道,先帝时期有一场乡试,主考官好简朴归真的文风,同考官好繁丰浮糜的文风,一时让得了消息的考生差点儿没挠破了头。 两位考官的品级大致相同,同考官更是兼顾着约束监督主考官的职责,也就是说,这乡试想要名列前茅的学子最起码要做到让这两位主考官都满意。 很快,便到了考前的一日,这一天,徐韶华难得休息下来,不去碰书,早上不热的时候,引着徐宥齐去逛了省城的早市,吃的小家伙满嘴流油。 等到中午则是懒懒的吹着穿堂风,与卫知徵在堂中对弈,如此一日便消磨过去。 八月初八,大吉,诸事皆宜。 徐韶华提起熟悉的考箱,心一下子定了下来,他与安望飞等人一同朝门外走去,卫知徵牵着徐宥齐目送四人进了考场,等看不见人了,他这才轻轻叹息一声。 科举这一路,连他这个局外人都觉得艰辛,也不知当初家中清白的华弟又是如何走到国子监的? 徐韶华可不知一墙之隔的卫知徵如何感叹,这会儿他走在人群之中,还未曾进去,便觉得一股味道扑面而来,徐韶华将徐易平提前备好的香囊抵在鼻下,方才好受一些。 正如胡文绣所说,有些贫寒考生无处可去,便只能在一些不能久留之地落脚,如今又是夏日,那味道让几个脏腑浅的考生直接在一旁吐了出来。 一时间,空气又恶劣了几分。 而这才只是个开始,徐韶华等人将要在贡院之中,度过整整九天六夜。 夏日的天亮的早,天光大亮之时,徐韶华这才得以拿着考引去寻自己的考棚。 考棚是无人打扫的,若能保证片瓦遮头,已是难得,等徐韶华寻到自己的考棚时,先是整体检查了一下,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不是无法停留的臭号,就连桌椅也是难得的齐全,但即使如此,徐韶华也还是将油布悬了上去,这才安心将桌椅上的灰尘清理干净。 等到日头渐渐毒辣起来,人已经不可避免的升起一层薄汗之时,方才听到远处传来一声不甚清晰的“龙门落——” 乡试,正式开始。
第138章 音落, 贡院之中彻底陷入一片寂静,唯有来往巡逻的兵将脚步声清晰入耳,不过能坐在这里的考生早就已经经历了三场, 甚至更多场的童生试, 现下倒是心态平稳。 徐韶华亦是静静垂眸坐在原地,他此次的座位号是一个很吉利的数字:六十六号。 是以,不到一刻钟, 便见两个小吏抬着考卷走了过来。 乡试较之童子试更加严谨, 考官提前五日便要进入贡院出题, 之后由官府的印刷作坊将考题印在纸上。 拿到考题的第一时间, 徐韶华便习惯性的将所有题目一一浏览了一遍。 第一场的考题较为基础, 考的是四书义,共计三十题, 取自四书五经之中。 ‘多闻阙疑, 慎言其余,则寡尤;多见阙殆,慎行其余,则寡悔。言寡尤,行寡悔, 禄在其中矣。’ 首题入目, 便让徐韶华不由心中啧舌,以他纵览各地考卷的经验来看, 这第一场四书义中的前五道题目往往难度会降低稍许,以后方才累次叠加。 而这道首题, 却是乾元元年晏南乡试首场的压轴题目。 此句出自《论语·为政篇》, 大义是劝导人谨言慎行,能虚心听取旁人的意见, 如此才能少过失,少后悔。 当初其出现在乾元元年的科举中,具有鲜明的政治意义,可如今出现在这里倒是让人觉得有些玩味。 徐韶华抿了抿唇,继续向下看去,这三十题中,有十题出自四书,剩余二十题多为五经,不过里面最少有六到七题乃是曾经各省的考题。 而其中最难,也从未遇到的一题是一道春秋义: ‘宋人请猛获于卫。卫人欲勿与,石祁子曰:“不可。天下之恶一也,恶于宋而保于我,保之何补?得一夫而失一国,与恶而弃好,非谋也。”’ 此题讲述的是春秋时期宋卫两国的历史,发生于庄公一十二年,不过考官只从中截取了一段,若要能正确的解答出来,则需要对那段历史也能做到了如指掌。 不过,这样的题目对于徐韶华来说并不困难,这会儿徐韶华理顺了三十道题目后,便开始铺纸磨墨。 这三十题虽说给了考生三日的时间,可若是等到了第二日,考场里的气味已经臭不可闻,届时莫说答题,便是头脑也要昏昏沉沉了。 是以,最好的方法便是在第一日内,尽可能多的答题。 因徐韶华这些年对于四书五经的经义了解的无比透彻,这会儿三十道题看过,他便已是胸有成竹,一时之间落笔不停。 只不过,考虑到主考官的喜好,徐韶华的字迹未曾有一丝一毫的潦草,等到天彻底热起来时,徐韶华已经写完了十道经义。 但随后,一股饥饿感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徐韶华的指尖轻颤着打开了考箱,考箱一共三层,第一层原放着笔墨砚台、油布和卷纸袋等,而第二层则是第一日准备的食物,各色柔软的糕点被塞的满满当当,显然是徐易平清楚徐韶华的食量。 等一块块糕点彻底进了腹中,徐韶华的面色这才好看起来,方才只这十题,他便已经书写了千余字,这中间极为耗费心神。 毕竟答卷纸只有一份,不可误笔,不可涂抹,否则便会直接被阅卷官直接打入下等。 而就在徐韶华正嚼着糕点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砚台落地的清脆声,随后便是一学子带着哭腔的: “完了,全完了!” 虽然徐韶华未能亲眼看到,但大概也能猜到,应当是那学子写的太认真,反而打翻了砚台。 虽说届时乡试考卷会被专人誊写一份,可若是到了最后的评比阶段则是需要以原卷来做参考,这也是为什么学院的先生对于学子的字迹也要求严格的原因。 曾经在某朝有一位秀才,才华横溢,出口成章,可是每次乡试都会落榜,连续三次后,秀才趁着鹿鸣宴时,携重金求上主考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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