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必定在学子中名声鹊起!” 那么,安乘风原本所担心的商贾身份也会因此被众人淡忘,假以时日,他安家的声名也会随之扭转。 甚至,除了瑞阳县的社学外,其他地方的社学呢? 所谓社学,可都是官府在平民百姓的孩子择优而录,如若他们他日高中,这亦是一份人情! 有当初献宝的人情在前面比这,安乘风无比清楚让那些官老爷欠自己一个人情,会有多大的好处! 安乘风一时呼吸急促起来,他看向徐韶华,激动的几乎热泪盈眶: “贤侄啊,今日我方知何为金玉良言!” “叔父不必如此,此事我亦有私心。” 徐韶华微微一笑,随后看向徐远志: “叔父此前重金相赠,家中长辈未经此事,故而日日不安,此事我以为叔父一定能做好,但方才听叔父所言,只怕手中资金不足,这方面我徐家可以解决,只盼叔父莫怪我借花献佛才是。” 徐韶华这话一出,徐远志整个人直接都懵了,华哥儿这是要用安贤弟的银子来让安贤弟给他们家赚钱? 安贤弟若不是傻的,定然不会同意啊! 徐远志正要开口,安乘风却眼睛愈发亮了: “早知贤侄算无遗策,未成想连这些也都算的清清楚楚,这事儿我应了! 不过,此事亦有风险,总不能让贤侄一家独担,我会想办法凑出一部分银子来!” 安乘风干劲十足的说着,徐韶华闻言勾了勾唇: “那就依叔父所言,只不过,依我之见,此事还是要尽快准备才是。” “今日我听县令大人的意思,是社学的选址已经确定了,明日我顺便前去打探一二。” 安乘风说完,用那近乎虔诚的目光看着徐韶华,缓声道: “此番送飞哥儿入许氏学堂,或许是一桩错事,但飞哥儿却也因此结识了贤侄,实乃一桩天大的幸事啊!” 随后,安乘风又拉着徐远志说了好一会儿话,语气中透着浓浓的羡慕,直听的徐远志高兴的合不拢嘴。 等到一餐饭毕,安乘风这才依依不舍的准备和徐家人别过,但随后他看到自己准备的礼物,又与徐远志定下明日登门拜访,一道前往灵明寺求一个好日子的约定。 告别了安乘风后,徐远志这才带着徐韶华和徐宥齐在县城里逛了一圈,但是鉴于徐韶华方才大手笔的花点心买银子的壮举,徐远志还是决定盯着点儿。 徐韶华路过猪肉摊子的时候,冷不防想起当初文先生笑自己长不高的一幕,拉住了徐远志的袖子。 “爹,买那个。” “馋肉啦?行,爹去买!” 徐远志听到儿子说要买实用的,倒是乐颠颠的去了,但随后徐韶华却抿唇道: “不是,是猪骨。” 徐远志:“……” “那玩意儿没个二两肉,谁没事儿吃那个啊!” 徐韶华和徐远志讲道理: “可是爹,据说喝骨头汤会长高。” 徐远志看了一眼幼子,琢磨了一下,好像这孩子是……有点不如别人高了,尤其是前些年还一直饿着。 这么一想,徐远志的眼神一下子又变得心疼起来,随后直接冲过去将人家摊子上的猪骨直接包圆,又买了一串猪肉,随即口沫横飞的和摊主讲起价来。 不多时,徐远志乐呵呵的带着猪肉猪骨走了过来: “走,咱继续逛!刚刚和那摊主废了好一通口舌,这才饶了我一文钱,要是你娘在这儿,指定还能更便宜些!” 徐韶华闻言没有吱声,可是看着一旁爹捏着铜板一枚一枚数的时候,不由得想起自己在学堂第一次得了奖赏时,爹高兴的大醉酩酊的一幕。 他隐约记得,娘说爹早些年读书也很厉害的,可如今看着,爹和那些清高自许的读书人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华哥儿,齐哥儿,糖葫芦吃不吃?” 徐远志背着装着猪肉的筐子在糖葫芦垛子下,笑眯眯的回首问着。 “吃!” 徐韶华连忙抬脚跟上,于是乎,接下来的时间里,徐韶华吃到了酸甜可口的糖葫芦、又酥又甜的炸油糕、清甜黏牙的麦芽糖…… 夕阳西下,三人的身影渐渐出现回村的小道上。 徐远志今日不知为何特别高兴,与徐韶华说了许多的话,只是说着说着,徐远志看着原处的夕阳,叹了一口气: “是爹没本事,给华哥儿拖后腿了。” 徐韶华今日亦是心情极好,这会儿口腔里还有那些零嘴甜蜜的滋味,他走的浑身发热,迎着傍晚的寒风,惬意的眯起了眼。 冷不丁听到徐远志这话,他不由睁开眼,偏头看去: “爹为什么这么说?” 徐远志回看幼子,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愧疚: “华哥儿,你这般聪慧,若不是投胎到爹这个无能之人膝下,哪怕是安贤弟……也一定造化匪浅,哪里需要这么辛苦?” 徐远志缓缓低下头: “若是如此,那本应在学子之中的好名声,便是华哥儿你的了,也就不必……” 徐远志这一路看着都很高兴,可是这会儿他看着那欲坠不坠的夕阳,心里的歉疚这才丝丝缕缕的蔓延出来,如同一根根无形的丝线,紧紧勒着他的心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徐远志正在兀自悔恨愧疚之时,突然听到一声轻笑: “我说爹你这一路想什么呢,原来是这事儿啊。可是,爹,需要的才是最重要的。 如今需要名的,是安家,我们底子薄,为以后打算,求财即是。不过,您和大哥对于此道并不精通,让叔父前来打理,最为妥当。” 徐韶华说着,顿了一下,他双眸盛着落日余晖,仿佛带着璀璨光芒一般,可他的声音又是极轻: “而且,我觉得咱们家真的很好,很好……” …… 安乘风不愧出身商贾之家,徐韶华只起了个头,他便已经将在县令处将此事所需的文书程序办的妥妥当当。 甚至连县令听了安乘风的话后,都不由得夸赞安乘风为“当世儒商”。 安乘风对此愈发欢喜,虽然还是商,可是前面那个儒字,已经将他们安家和寻常商贾之家彻彻底底的分开了。 为了学子们有一个清静的学习之所,社学被设于县衙不远处的空地之上。 这块空地,乃是前朝是一位藩王想要在此建设别院,特意留下的,可又因动乱最后不了了之。 等到本朝,朝廷财政一直空虚,那块空地便也一直空着,如今学政大人批了建社学之事后,县令第一个想到的地方就是那里。 只不过,上面层层批下来的银子,只够建设社学以及之后教瑜、学子的日常开销,断没有多出一分一毫的。 这也是因为社学在大周已经逐渐遍布开的缘故。 但因为社学预备设在县城的缘故,县令都已经写了一整套减免学子入城人头税的文书准备提交时,安乘风来了。 随着安乘风一通慷慨激昂的演讲,县令直接允诺安乘风可以购买一部分地皮用于建设学子舍。 有了官方文书,安乘风这段时间忙里忙外,召集人手,让学子舍和社学几乎在同一时间内落成! 如今正值冬日,农闲之时,劳力丰富,两座建筑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便建设成功。 社学落成当日,县令大人亲至,在一众喜庆的奏乐声中,县令大人笑呵呵的捋着胡子,说了不少勉励之言。 社学受辖于县衙,这会儿县令大人别提多美了。 从今以后,若是这社学之中若是有有才之人,他这个县令也能跟着沾光了! 今日这个大日子,基本上瑞阳县里六十四个村子的百姓都蜂拥至县城来观礼。 徐韶华等人自然也不落俗套,只不过这一次记挂着人多,林亚宁特意让徐易平带二人前来。 不得不说,林亚宁颇有远见,徐易平眼看人海茫茫,直接双臂一个用力,将徐韶华和徐宥齐一边一个坐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大哥,你这是作甚?快放我下来!” 徐韶华冷不防坐在了徐易平的肩膀上,一时尴尬的脸都红了。 “咋样,能看清了不?听说今日县令大人要来,也不知道县令大人长的俊不俊?” 县令大人长的俊不俊的他不知道,他知道的是……这会儿那位县令大人已经注意到自己了! 徐韶华对上县令看过来的目光,不尴不尬的笑了笑,在空中行了一个弟子礼,倒是惹的县令哈哈一笑。 不多时,衙役们前来维持秩序,让家中有适龄学子的百姓上前报名。 而徐易平方才便已经努力的挤到近前,一旁又有别的学子犹豫踌躇,不敢上前,于是徐易平直接第一个把徐韶华放下去,随后放了徐宥齐。 而徐韶华作为第一个进场的学子,当仁不让的受到了县令大人的问话。
第30章 “上前来。” 今日, 县令大人头戴官帽,穿着一身深青色的官袍,胸口处是一块鸂鶒补子, 鸂鶒色彩, 与其颜色相映成辉,腰间一圈素银腰带更显风采。 瑞阳县令姓于名沉,是一个实打实的文人, 他如今虽已至中年, 唇边蓄着长髭, 却一派儒雅之气。 徐韶华被徐易平放下的那一瞬, 便已经恢复了素日沉稳的模样, 但见他抬步上前,冲着于县令一礼: “见过大人。” “免礼, 免礼。” 于沉方才一眼便在人群中看到这少年, 他生的玉琢冰雕,宛如没有人气儿的仙人,可又在与自己对视后,面上难掩一抹尴尬之色,方才注入了几分生机。 这会儿, 徐韶华走上前来, 于沉仔细一打量,但见少年面若敷粉, 双颊红润,却气息稳定, 如此心性, 若在前朝时,只怕大有可为! 于沉心念百转却面上不显, 等徐韶华走到他面前,于沉不禁含笑道: “方才本官远远看着,你似乎对本官行的是弟子礼,不知是何缘故?” 周人重礼,轻易在礼节之上不愿轻忽。 此前安乘风已经备好礼物,本可让徐家捎带回去,但却仍然与徐远志邀约次日拜访便是因为带礼乃是失礼之举,如此实在太过怠慢。 而于沉这话一出,一旁的徐易平顿时先紧张起来,早知道方才他就不那么让二弟显眼了。 而徐韶华听了于沉的问话后,只是微微一笑: “回大人,依我大周律规定,社学之所,受县衙之辖。换句话说,乃是县令大人与教授大人共治,亦受您教导,学生向您行弟子之礼,乃是情理之中。” “好一个情理之中。” 于沉忍不住赞了一句,若是说方才他为少年的容貌而惊艳,那么此刻少年的应对显然更让他有兴趣: “方才听你所言,你对大周律亦有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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