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显臣微微颔首: “我亦有此意,此前也与县令大人商议过,韩先生今日来此,可是有举荐之学子了?” 韩谦轻咳一声,指着两人: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温显臣闻言一愣,抚须的手缓缓放了下来: “韩先生,有道是欲速则不达。我知这位徐学子乃是以择生试头名的成绩考入我瑞阳社学。 可是,他如今尚还年少,若是再打磨一二,方是宝珠现世,一鸣惊人呐。” 温显臣如是说着,看着徐韶华的目光也满是温和,他希望这孩子能理解自己的一番苦心。 “这……” 韩谦犹豫了一下,遂道: “可教瑜大人,这些日子,据我的观察,徐韶华他只怕已经对四书五经倒背如流,如今下场浅试一番,也未尝不可。至于这位……” 安望飞连忙拱了拱手: “学生,安望飞。” “安望飞虽然当初免试入学,可是此番月试对答之中,他旁证左引,亦是远超如今社学授课之进度。” 韩谦一字一句,说的很是认真,随后还将两人的答卷也从袖中取出: “这是他二人此番月试答卷。” 温显臣接过考卷,一一看了过去,足足一刻钟后,他这才抬起头,看向徐韶华: “礼义以为纪。” “此前为城郭沟池以为固,此后为以正君臣,以笃父子,以睦兄弟,以和夫妇,以设制度,以立田里,以贤勇知,以功为己。”① 少年侃侃而谈,对于温显臣突如其来的提问并未多做思考,便脱口而出。 而温显臣的提问之法,也正是县试所考取的墨义之中最常见,也最普通的。 若是徐韶华连这道题都答不出来,温显臣自不会同意让他下场。 但随后,温显臣并未停下,而是依旧在一句之中,只择半句提问,从礼经到易经,从大学至孟子。 随着温显臣的提问速度越来越快,韩谦只觉得自己都有些跟不上了,可是少年的气息依旧沉稳,对答更是一字不错,温显臣听着听着,眼中的满意之色逐渐浓烈起来。 “好,可堪一试。” 徐韶华听到这话,还不曾如何,韩谦便先激动起来了。 要知道,教瑜大人对待学问素来严苛,能得他这一句点评,这次县试少说也是榜上有名! 随后,温显臣又看向安望飞,安望飞顿时一哆嗦,他虽然确定自己已经对四书五经熟背,可是他也做不到华弟那样的信手拈来啊! 可是,温显臣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后便道: “既是要县试,现下还有些时日,我亦另有其他需要教授之事,不若再辟一个特一号学舍罢。” 韩谦闻言,随后道: “莫不是……我瑞阳县学已经有学子准备报名县试了?” 温显臣面上的笑容消失,淡淡道: “不过是几个奔走钻营之辈罢了。” 韩谦见状,便知道是自己不能问的。 不过,如今社学之中还有几处空置的学舍,另辟特一号学舍倒是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浪。 只不过,是其他学舍上学的学子,突然发现自己学舍里少了几个才熟悉的面孔罢了。 而另一边,胡文锦一行人得知自己被录入特一号学舍之后,心中窃喜,却面上不显,只是步幅欢快了不少。 只不过,这一行人的欢喜,止步于特一号学舍的门外。 无他,但见那特一号学舍之中,第一排的座位被胡文锦深深砸在脑子里,又让他恨的牙痒痒的少年占据。 少年听到动静,终于慢悠悠的抬眼看了过来,等他看到胡文锦一行后,那双形状姣好的桃花眼不由上挑,随后笑开: “胡同窗,又见面了。” “你为何会在此处?” 胡文锦将自己的牙齿咬的咯嘣作响,教瑜大人莫不是老糊涂了吗? 此番为社学备考县试的,有他们几个自小经过名师指点的就够了,让这徐韶华横插一杠子算怎么回事儿? 徐韶华闻言,眉尾微挑: “胡同窗为何在此处,我便为何在此处。” 徐韶华看着胡文锦越发难看的表情,笑容不变: “我这,也算是不负胡同窗厚望了。” 胡文锦:“……” 胡文锦气的就要上前,却被一只纤细素白的手拉住: “兄长!” 胡文绣上前几步,冲着徐韶华拱了拱手: “在下胡文绣,我这兄长鲁莽,徐同窗便莫要逗他了。” 徐韶华抬眸看向胡文绣,他不过是一二八年华的少年,虽是面容平凡,可那副羸弱的身子骨倒是难得生出几分清雅之气。 徐韶华并非不讲理之人,看着胡文锦当真被胡文绣一句话,如同被链子拴住的狗一般,不再开口,他也只含笑道: “好说。” 但随后,胡文锦还是一屁股坐在了徐韶华的旁边,胡文绣无奈一笑,也坐在了胡文锦的身旁。 待几人坐定,安望飞这才姗姗来迟,他坐在了徐韶华的身后,看着徐韶华身旁胡文锦不由一惊: “华弟,这胡同窗……可要我与他交换座次?” 徐韶华摇了摇头: “不必了。” 安望飞这才惴惴不安的坐了下来,若非自己来迟,华弟岂会与那胡文锦做邻桌? 可是,不待安望飞深思,不多时,温显臣便自门外走了进来,只是此刻的他并没有之前的温和,直接开门见山道: “汝等今日坐在此处,想必皆是胸中已有凌云之志,吾亦不愿阻拦,更有助汝等一臂之力的想法。 但,此番是我瑞阳社学头一次学子下场,汝等当打起十分精神,待发案公布考卷之时,莫要使县令大人脸上无光!” 他们是社学的学子,可社学又由县令大人担着一角,即便县试之时他们被县令大人取中,可是待考卷张榜后,若是答的不尽人意,只怕会惹的流言四起。 温显臣这话一出,连最张扬的胡文锦也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是,教瑜大人。” 随后,温显臣直接以当日考问徐韶华的方式,他以口出题,而其余学子伏案书写作答开始今日一天的学习。 可此前学子们皆以为自己对于四书五经烂熟于心,这会儿真真正正的落笔开始写的时候,却是状况百出。 有提笔忘字的,有紧张的写不出一个字的,打眼看去,全场唯一一个轻松自如的,还是只有徐韶华。 温显臣眉头一皱,随后又是一松。 也罢,那些追名逐利之人在此又如何? 天骄本无双,也该让他们瞧瞧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 一旁的胡文锦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开始咬笔杆了,可即使如此,他还是一边偷偷看着一旁徐韶华下笔如有神的模样。 那姓徐的小子一定是装的! 他早就听说,其之所以能以甲字一号的成绩考入社学,不过是因为其是个哗众取宠之辈罢了! 即便是提前答完又如何? 现下是教瑜大人对于县试的教导,岂是平时那些泛泛题目可以相提并论的? 可话虽如此,胡文锦的纸上已经点了五个墨点了。 温显臣此刻的神情已经趋于平静,他静静的看着诸学子,缓缓停了下来,众人也齐齐松了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 可是,温显臣并未让诸人呈上答卷,反而淡淡道: “如今的墨义只不过是县试第一场筛下那些学问不扎实之辈的法子,尔等以为自己当如何?” 众人默然,随后温显臣又道: “以尔等之年岁,当取未冠题,其中墨义最重,今日一试,依吾看来,也不过尔尔。” 胡文锦闻言,只觉得面上火辣辣的。 而今他已是双九之年,对于四书五经自是已经熟背下来,可是教瑜大人每每提问只取中不说,还要既有前言,又有后语,算上书写时间,这思考时间不过三息而已。 这寻常人如何使得? 温显臣脸众人之中似有不服者,当下只是淡淡道: “今日的墨义便到这里,尔等可自行思量一番,徐韶华你随吾来。” 徐韶华随后起身,跟了上去,温显臣在不远处的碧竹旁静立,一场大雪并未让这碧竹减少半分翠色,反而使得它此刻在阳光下愈发挺拔碧绿。 徐韶华上前拱手一礼: “教瑜大人。” 温显臣缓缓转过身,看着少年不卑不亢的模样,不由得想起方才他淡定自如,一派沉静作答的模样。 “徐韶华,我知道墨义之上,你已到极致,可县试并非只有墨义。” 温显臣深深的看了一眼徐韶华: “其四书文、试贴诗、经论等等,皆由主考官之心思,是以这些题目你亦不可慢待。” “教瑜大人所言极是,还请您指点一二。” 温显臣见徐韶华没有半分焦躁的模样,心中满意,但面上不显,随后看向刚刚赶过来的书童: “此书,乃是晏南之地的科举纪要,此为童生试,你且好好看看。” 晏南多才子,曾经的大周一连十年的状元郎皆出身晏南,使得晏南书院成为诸多读书人最为向往的地方。 这会儿,即便只是晏南的一本有关科举的书,也能得人追捧。 只不过,等徐韶华接过那本书后,不由挑了挑眉。 这不是巧了吗? 遇到熟书了! 这正是大雪前,安望飞送给徐韶华那些书中的一本,而徐韶华前两日在家中已经将其一一作答完毕。 大概是徐韶华的面色太过奇怪,温显臣不由道: “徐韶华,此书罗列之题目涉猎广泛,正适合如你这样的学子浅试一番,如今你尚未下场,现下发现问题,尚能来得及补救。” 徐韶华摇了摇头,双手托起那本童生试细则道: “此书学生日前已经读过,且对于其中题目已有作答。” “当真?” 温显臣脸上终于闪过了一丝诧异,随后引着徐韶华走向自己值房,随手翻开一页: “你且来说说此题何解?” 徐韶华抬眼看去,随后便淡定道: “此题目为‘有犯无隐’,出自礼经,原句为‘事君有犯而无隐,左右就养有方,服勤至死,方丧三年②’。 学生以为,此题过于直白,也恰恰因为过于直白,以至于学生曾有所犹豫是否要结合前后句一同解答。” “那现如今,你的答案呢?” “学生以为……此题应以直面劝谏圣上入题,而后作答。” 温显臣对这题目倒是熟悉,当初他院试之题,便是此题,可这样的题目在晏南不过是学子最为平常的县试罢了。 “说说你的想法?” 徐韶华闻言,沉默了一下,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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