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这两个当街行凶之人被人发现与许氏的纠葛,许青云此生都无再起复的可能。 而作为发现那两个贼人的徐韶华可不是要被迁怒吗? 安乘风听到这里,只觉得无比荒谬: “这,这也太过,太过小肚鸡肠了吧!况且,他这般肆意妄为,莫不是,莫不是以为自己可以只手遮天了吗?” 徐韶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安乘风,而安乘风想起自家因为一块玉佩便被其百般算计,一时也哑口无言起来。 安望飞沉默了一下,振作了起来,他忙道: “既然华弟已经推测出那动手之人的真实意图,那我们只要从这些可疑之人中,找到真正下手之人,防范他便可以度过此次劫难了!” 安望飞如今的抗压能力已经被练出来了,这会儿还有心情劝慰徐韶华和安乘风。 安乘风只是摇了摇头,只是通红着一双眼睛,看着两个孩子: “这瑞阳县,怕是成了许家的筛子,到处都是许家的人!飞哥儿,贤侄此番,你们定要好好考,去了府城,才不必这般受人制肘!” 徐韶华和安望飞对视一眼,齐齐点了头: “必不负叔父/爹厚望!” 他们身上,背负着家族之恨,夺宝之仇! 岂敢郁郁不前?! 安乘风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带着几分欣慰。 而安望飞随后也终于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这五人之上: “方才华弟从这五人之中单单挑出了两人,我还是有些不解,不知华弟是如何判断出来的?” 徐韶华闻言并未藏着掖着,而是仔细解释道: “若是望飞兄仔细斟酌,便会发现钱、吴、何这三位同窗的下场虽然有着偶然因素,可却多为外力。 一旦有外力,那便极有可能是有人于背后策划,目的……不过是在他日事发之后,为自己做以掩饰罢了。” 若是他日徐韶华果真因为徐宥齐耽搁了县试,即便是先生得知是有人在徐宥齐耳边说三道四,若是仔细讯问一番,最多也不过是发现那林亭之流背后有人而已。 再多的,人一多,牵扯广泛,先生只怕也不愿意继续查下去了。 到最后,只有徐韶华吃下这个哑巴亏。 安望飞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他下意识的抓住徐韶华的袖子: “那,那华弟,依你之见,这,二人之中,谁最有可能是,是幕后之人?” 徐韶华闻言,抿了抿唇,随后道: “只看……这一次请三位廪生保结剩下谁便知道了。” “啊?” 安望飞愣了一下,随后道: “也是,这一次学舍里有十六人,五人结保必然剩下一人……可是,华弟若是意外的话,那我们岂不是要冤枉人了?” 徐韶华抬步走到窗前,推窗看去: “望飞兄,那人……不会允许自己有意外的。” “齐哥儿这些时日并未如那人预想那般懈怠,他既然无法从齐哥儿下手,你猜……他会从何处下手?” 安望飞愣了一下,随后不由瞪大了眼睛,不由自主攥紧了手掌,才发现自己掌心里满是汗水,他急喘了两下,这才低低道: “他,他不会是想要在县试当日动手吧?” 齐哥儿是社学里唯一可以影响华弟的人,那么下一次那人能且只能在县试当日动手了。 且必须是正场当日,否则以华弟的才华正场必中! 徐韶华闻言只是淡淡一笑: “好了,望飞兄,你我在这里如何揣测也无用,这会儿同窗们已经回来了,我们也该下去和大家一聚了。” 徐韶华的声音里含着笑着,可是安望飞和安乘风对视一眼,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哆嗦。 当初,那玉佩之事,华弟/贤侄尚且是步步算计,不但让许青云外放,连带着藏污纳垢的许氏学堂都为此关门,现下有人竟然将这主意打在了他的亲眷身上…… 安乘风送了信后,就在学子舍查了今日的账,而徐韶华和安望飞则并肩朝学舍而去。 特一号学舍里,有学子正口沫横飞: “今天真是走了狗屎运了,我本来想要去寻刘秀才公保结,却没想到被人泼了一盆洗菜水,还脚下一滑跌了一跤,弄的满身狼狈不说,还来不及回来换衣服。” “那刘秀才公可曾为难于你?” “刘秀才公本来不愿意为我保结,我想着来了也不能白来,故而一直在他门外候着。 这一候,便是两个时辰,等到午时之时,刘秀才公突然开门,让我进去留下了名字,说愿意为我保结了!” 那学子说的眉飞色舞,显然是因这事儿惊而后喜,惊叹不已。一旁的学子们也是啧啧称奇,随声附和。 说话间,徐韶华和安望飞并肩进了学舍,众人连忙凑了过来: “徐同窗,安同窗,你二人是请哪位秀才公为你们保结的?若是能与徐同窗一同结保,也能沾沾徐同窗的文气啊!” 徐韶华笑吟吟的说着: “是赵秀才公。” “哇!我也是赵秀才公!秀才公喜欢字,也不知我那字迹如何让秀才公看入眼了!” “嘿嘿,我也是,我也是!之前教瑜大人提问时,我正好忘了大学的一篇文章,我罚自己写了十遍,正好练了字,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学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那叫一个兴高采烈,这些日子他们一直埋头苦学,可把他们都要憋坏了! 到底是十来岁的少年郎,没一会儿学舍里便热闹起来了。 可就在众人正一片欢欣的时候,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但见他白着一张脸,表情哀戚,看到众人欢欣雀跃的模样,直接红了眼眶。 “张同窗,你怎么……” 那人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人扯了扯袖子,低低道: “咱们学舍一共十六人,方才我听了一下,其他同窗都已经有了保结的秀才公,只有张同窗没有回来。” 那人这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一番,几个和张瑞关系好的学子连忙上去安慰,过了好一会儿,张瑞这才终于吐露。 原来他竟是在寻找孙秀才的时候迷了路。 “我想着,我才学不出众,只怕三位秀才公瞧不上我,故而,故而想要去请住的最远的孙秀才公为我保结。 可是,可是谁能想到,那孙秀才公住的偏僻,我一路走过去,竟是在小巷里迷失了方向,等我,等我再赶去的时候,孙秀才公说他要保结的学子人数……已经满了。” 张瑞一番话,说的众人都忍不住替他可惜,张瑞的出发点没有问题,只可惜,他运气不好。 而一旁的几位学子还在安慰着张瑞,安望飞却已经悄咪咪的挪到了徐韶华的身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 “华弟,是此人吗?” 徐韶华闻言,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便重新打开了书本。 而安望飞只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暗中关注起了张瑞。 在此之前,张瑞在学舍之中,一直不声不响,排名也是不上不下,若不是爹查出来不对,只怕安望飞永远都不会关注到他。 可就是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学子,竟然能在背后谋划出那么些事儿吗? 半月光阴转瞬即逝,转眼便是县试之日。 二月初六,是县试的日子。 徐易平提前一日便来了学子舍为徐韶华准备考试用的一应东西,安望飞将隔壁的两间屋子择一给他暂住,徐易平一下子夸了他一刻钟,最后安望飞红着脸,以温书为由离开了。 “二弟,你看这个考箱如何?” 原是这段日子徐易平四下寻找瑞阳县的秀才公们打听,听说这县试时的桌椅,尤其是椅子有时候会因为年久失修,根本坐不得人,故而特意亲手编了一个三尺高,一尺宽的考箱。 他编的格外的精细,竹藤上面的棱棱角角都被打磨的平平整整,上面的提手也是可以内扣下去与表面平齐的,若是真需要坐也不会硌屁股, 里面空间很是宽大,且一半被设定出了上下两个抽屉,一个抽屉放置笔墨纸砚、另一个抽屉则可以放置需要携带的食水一类。 而另一边,则是一个精致小巧的凳子,其下垫着油纸和一个卷袋,徐韶华将那凳子取出来后,有些奇怪道: “大哥,这个凳子是……” “这叫考凳,我听人说,科举查验很是麻烦,有时候要等三四个时辰之久,这东西占地方小,累了也可以直接坐。” 徐易平一面说着,一面压低了声音: “考箱过大,坐在上面难免会让检查的胥吏侧目,若是给人家一个不好的印象来为难二弟,就不妥了。” 徐韶华闻言,抿了抿唇,过了许久,这才低低道: “大哥真是费心了。” 连他这个即将科举的学子都不知道这里面这么多的门道,他家大哥不知道要问多少人才能得到一二指点。 “这有啥?你是我兄弟,我不为你打算为谁打算?” 徐易平大剌剌的说着,徐韶华本就鼻头一酸,闻言更是差点儿落下泪来。 “大哥,放心,此番我定不辜负大家的期望!” 徐易平挠了挠头,回想了一下道: “爹说了,让二弟你随便考考就成,不要有太大压力,你还小,一次不成后面咱们还可以重新来过,莫要累着自己。” 徐易平一字一句的回忆着,就是语气却颇为诚恳,徐韶华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省得的,” 当日,徐韶华将一应需要的东西重新归置好,这才躺在床上,进入了梦乡。 而等到天还黑沉沉的时候,外头打更的已经开始高声道: “五更已过,县试进场喽——” “五更已过,县试进场喽——” 早早就起身收拾妥当的徐韶华和安望飞这会儿也提着一盏并不明亮的灯笼朝考棚而去。 瑞阳县并不富裕,这考棚看着也是摇摇欲坠的模样,在被灯火映亮的天色下越发明显。 可即使如此,学子们看着那一座座考棚,眼中满是向往之色。 今日是县试的大日子,各县皆有当地驻兵派来的一支兵将,这会儿正一脸严肃的绕了考棚四周把守,只有前来应考的考生方可以直接入内,那压抑的气氛让一些本就心理承受能力较弱的学子两股颤颤,几乎哆嗦着走了过去。 徐韶华和安望飞倒是面色平静,只是二人刚一进去,点名册正好截止,安望飞想起那日和徐韶华的话,不由担心的看向徐韶华。 今日,只怕要是那人的动手之日了吧? 徐韶华只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安望飞稍安勿躁,随后取出考凳,悠然的坐下休息。 安望飞的家里也有准备,只是安望飞这会儿比徐韶华还坐不住,只在原地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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