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华哥儿他……” “可我不是华弟。” 安望飞说完,闭了闭眼: “爹,要不您明天还是别来接我了吧。” 随后,安望飞便疾步朝小院而去,安乘风愣愣的看着安望飞远去的背影,张了张口,可最终却不知该说什么。 夕阳西斜,安望飞的背影被拉得很长,却无端透着一股孤寂之感。 安望飞抬脚的时候,便已经后悔了,可是他不知自己该如何回去,他也不知该如何面对爹。 他明明记得,易平哥来陪考华弟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安望飞咬着唇,闷头走进了小院,而里面胡氏兄弟等人也早一刻提前交卷走了回来。 这会儿,徐韶华正和他们在院中小聚。 说是小聚也不尽然,其实也不过是对于今日题目的讨论罢了,现在可不讲究什么考试心态,今日考完明日放榜,可由不得你安静在家坐着。 因为徐韶华记忆好,这会儿他将考卷默了出来,正好安望飞回来,徐韶华忙招呼他过去: “望飞兄,正好你刚下考,我刚把考卷默出来,你瞧瞧可有疏漏之处?” “华弟一向妥帖,自无疏漏之处。” 安望飞如是说着,但是脚还是不受控制的走了过去,等安望飞一一看过之后,他的情绪已经镇定下来,甚至还指出其中一处: “华弟,此处我有些拿不准……” 徐韶华看了过去: “这里啊,此处单以一个“否”字启题,确实一眼看不出其之出处,但看其尾句“而食,不可也”。 二者看似毫无关系,可若是知其大意,便可知其出自孟子,那句“否,士无事而食,不可也”。” 如今并无句读之分,是以考生不光要通四书五经,更要心中有句读,否则一句话理解错了,便南辕北辙了。 安望飞听了徐韶华这话,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我答对了!” 安望飞眉头一缓,徐韶华笑眯眯道: “那便恭喜望飞兄了!望飞兄还是更适合这般笑着,好看。” 安望飞下意识的摸了摸脸: “再好看也好看不过华弟。不过华弟这话……莫不是我方才面色很难看?” 徐韶华点了点头,煞有介事道: “那是相当难看,依我看,可止小儿夜啼了!” 安望飞不由失笑,斜了徐韶华一眼: “哪有华弟说的严重?” 徐韶华闻言只是笑了笑,一旁的胡文锦忍不住道: “徐同窗什么时候说过虚言了,方才安同窗你那表情可是快要吃人了! 方才见你应答,想必这次考的不差,怎么方才脸色那般难看?” 胡文锦关怀了一句,安望飞抿了抿唇,却没吱声: “我,我没事儿,只是有些饿了。” “饿了?徐同窗饿了都没有你……” 胡文锦还要说什么,被胡文绣扯了扯衣角,随后众人立刻转移了话题,开始讨论起了考题。 而小院里其他几位学子也在日暮下归来,加入了讨论的队伍。 因为此前学识易学识的操作,大大加深众人对于经书的理解,这次帖经只靠经文,不考经义,一时让刘铭等人狠狠松了一口气。 他们的短板便是经义! 这一次,他们是幸运的。 但也因此,他们对于提出学识易学识法子的徐韶华分外感谢,这会儿已经与徐韶华约好了回到瑞阳县后,要请徐韶华在珍食楼好好吃一顿了。 安望飞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由得出了神,等他回过神时,徐韶华那张笑脸已经出现在他的眼前。 “望飞兄,我们说会话?” 安望飞点了点头,随后看着热闹的人群: “去我房里吧。” 徐韶华含笑应下,还没走远,便听到胡文锦愤愤的声音: “我就知道,他在徐同窗心里最重!” 安望飞闻言,扯了扯嘴角,他此生唯一的幸运,便是遇到了华弟。 二人进了房门,徐韶华很是熟稔的倒了两碗凉茶: “望飞兄今日……可是为叔父而忧?” 安望飞有些惊讶,但随后又垂下眼,华弟素来聪慧,能猜到他与爹之间的事儿,并不难。 徐韶华将一杯茶推到安望飞的手边,安望飞一饮而尽,却不由得被苦的五官移位: “好,好苦!” 徐韶华见状,却没有去拿温水,只是静静的坐着,等安望飞自己缓过来后,这才轻轻道: “望飞兄,很苦吗?” 安望飞重重的点了点头,这会儿他的舌根还是苦涩无比的,徐韶华却只是道: “苦就对了。这样的凉茶浸泡了大半日,苦涩的茶味早就充斥了茶水,恰如望飞兄这些时日的焦虑,充斥了生活。” 安望飞不由一顿,他看着徐韶华,呐呐道: “华弟,我……” “望飞兄,常言道,事不及己不可言,但你我也曾共患难过,我便多言一句。 你取得骄绩我为你高兴,你纵有失手,我也会倾尽全力帮你,你实在不必如此。” 徐韶华顿了顿,继续道: “一场考试的失利,不能决定一切,府试尚有三场,一场之得失,无法定义你的人生!” 徐韶华这话,如同当头棒喝,安望飞想起自己这些时日为了那突如其来的律条,几乎废寝忘食,忽视了华弟家遇险,也忽视了大病初愈的娘亲…… 短短两个月,他便已经忽视了这么多,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这一路科举下去,又会忽视多少。 徐韶华看着安望飞沉默不语的模样,上前,将双手放在安望飞的肩上: “望飞兄,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徐韶华这话一出,只觉得两滴水狠狠的砸在地上,安望飞重重点头: “华弟,你说的对!” 随后,安望飞又是一阵沉默的哭泣,很快,他便觉得倦意涌上,在徐韶华劝慰下陷入梦乡。 而等徐韶华出了安望飞的房门,便看到了等在门外的徐易平: “二弟,事办妥了,你是不知道,叔父他老人家哭的稀里哗啦的,啧啧,我都没有见过咱爹那样!” 徐韶华闻言挑了挑眉: “那成,我回去给爹说说,让你也看看爹哭起来什么样可好?” 徐易平:“……” 他爹会扒了他的皮的! 徐韶华笑了笑,随后朝自己的院子走去,徐易平没忍住又开口道: “二弟,你怎么知道叔父他老人家要找人宽慰?” “安家的压力太重了,叔父自己都无意识的带了出来,可这段时间望飞兄紧张的精神更是如惊弓之鸟,二者相碰——” 徐韶华悠悠看向徐易平: “可不就要炸了?” 可他与望飞兄一路走来,他们共历磨难,有着共同的敌人,他早就将他视为自己的家人,如何能坐视这样的事儿发生? 徐易平听了徐韶华的话,只是挠了挠头,他有些听不懂二弟的话,可是他却知道二弟能在这节骨眼上分出精力关照望飞兄弟的情况,定然是极为在乎他。 况且,一段真挚的友情,本就是将对对方不利的因素,及时掐死在摇篮里,不是吗? 翌日,一大早便听到贡院外发案台的喜乐奏了起来,徐韶华一行人用过了早饭便怀着紧张的心情朝发案台而去了。 安望飞今日在屋内磨磨蹭蹭许久,可等他出来后,仍然看到桌上放着一份温热的早饭,让他一时羞愧不已。 只不过,等安望飞出门后,却遍寻不到安乘风的身影,只得按耐下来。 随后,十一人约着一同去看发案,他们纵使离得近,可这会儿到发案台的时候,底下却已经聚集了不少学子。 徐韶华抬眼看去,便将人认得七七八八,只是还不待他打招呼,一旁的容真便不顾唐清的阻拦走了过来,看着徐韶华,轻轻问道: “昨日,是你第一个交卷吗?” “徐韶华。”
第61章 容真此言可以称得上极为冒昧, 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尚未张榜便有此一问,若徐韶华认下头一个交卷, 届时落榜或是榜上排名不大好看, 只怕要让人觉得轻狂。 若徐韶华否认自己头一个交卷,与此前他在聚会上大出风头相比,难免让人觉得失望, 便是当初他那些话只怕也要大打折扣。 唐清连忙上前拉过容真, 低斥道: “容同窗, 你过了!这种话是该这个时候问的吗?” 这不是让徐同窗陷入两难之地吗?! 可是容真仍固执的站在原地, 死死盯着徐韶华, 等着徐韶华的答复。 徐韶华见状,抚了抚袖口, 云淡风轻道: “是我如何, 不是我又如何?” 容真闻言一怔,随即道: “若是你……只要你胜过我,他日府学之中,我愿以你为首,曾经种种恩怨, 我都可放下。” 容真缓缓说着, 可目光却始终盯着徐韶华,徐韶华闻言只是故作惊讶的看了容真一眼: “我竟不知, 我几时与容同窗有过恩怨。” 徐韶华这话一出,容真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原来当初他在客栈大堂的冒犯之言徐同窗都不曾放在心上吗? 容真嚅了嚅唇, 却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来。 下一刻,徐韶华唇角噙着一抹淡笑, 道: “不过,若是容同窗这般介怀,那么你方才的问话,我可以给你答案。” 随后,徐韶华注视着容真的眼睛,认真且坚定道: “是我。” 徐韶华这话一出,容真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可是看着徐韶华那过于青涩的眉眼,他又觉得不可置信。 可还不待他多说什么,便有衙役将红布遮盖的案纸抬了过来,等待一声炮响,这才掀开红布,将案纸张贴上去,但见团案上那高出一字处赫然写着—— 甲字十三号! 容真见状,嘴唇一下子哆嗦起来,他看着徐韶华,半晌说不出一句囫囵话: “你,你……” 唐清乃是覃阳县次名,并未如容真那般留意徐韶华的号牌号,这会儿他昂首看着那案纸,轻摇折扇,不由得感叹道: “甲字十三号,应当是本次十三县的案首之一了,也不是何人有这般本事,竟然能在头场便力压其余十二县案首! 容同窗,看来此番我们还要好好努力才是。不过,这也才只是头场,还有回旋之机。” 容真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终于平静下来,他轻轻道: “十三号,是徐韶华。” 容真这话一出,唐清手里拿着的折扇“咣当”一下落在地上,这下子那不可置信挪到了他的脸上。 而相反的是,容真的表情变得格外平静,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徐韶华,深深拱手一礼: “徐同窗,容真……拜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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