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能说出那样的崇论宏议,学问之上又岂会不及旁人? 至于那短短一个时辰交卷,却直接斩获头名,让这千人望其项背的本事,落在这少年身上,又似乎正常起来。 徐韶华见状,抬手托起了容真,含笑道: “容同窗言重了,尚有两场,愿容同窗策顽磨钝,奋发有为。” 容真闻言,精神一震,未曾想方才自己那般冒昧还能得徐同窗一番鼓励,当下又羞又愧,只道: “徐同窗肺腑之言,容真谨记在心。” 随后,容真这才告辞与唐清一道去旁边的告示牌处,看着放在最显眼位置的头名考卷认真看了起来。 内容还不及看,只看着那字迹,容真便忍不住赞了一句: “好字!如此功力,不知耗费多少寒暑才能得来。” 那语气之中,竟隐隐有了敬服之感,一旁的唐清又一次吃惊的张了张嘴。 那位徐同窗不过寥寥数语,竟然能让一直对他那般排斥的容真心悦诚服吗? 可等唐清看到那头名考卷的字迹时,也不由得愣在原地,他自诩文墨风流,可却输在意蕴之中, 这府试头场,既查帖经亦查字迹,但又有多少学子能做到在字迹之上远胜旁人? 这便罢了,等唐清将那答卷一一看过之后,整个人一下子沉默了。 他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从师长长辈的口中听说过哪个人可以做到帖经无一错漏! 这可是所有经书之言! 除非他能将所有经书记下,可是……他才多大? 唐清和容真两个人在告示牌处,深深的陷入了震惊之中,一旁围观的胡文锦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自嘲: “我算是明白我当初是什么样子了。” 那样的自不量力,夜郎自大。 不过,幸运的是,他虽然输在心性之上,却也能爬起来。 徐韶华这会儿却在认真的看着名次,这次府试第一场共录了三百名学子。 徐韶华为头名,次名是胡文绣,第三名则是容真,便是胡文锦都得了十五名。 而唐清居于第二十六名,马煜,魏子峰二人则在三十五名和五十七名。 在这里面,安望飞却落在了第一百五十九名,这个名次让安望飞有一丝不可置信。 至于那与徐韶华同住的五名学子皆是榜上有名,虽然名次不是很好,可却分外欢喜。 “华弟,我怎么……” 安望飞险险止住话头,他不想让旁人觉得自己太过轻狂,可是他觉得自己怎么也不会落在第一百五十九名! 徐韶华闻言也是蹙了蹙眉,他温声道: “我陪望飞兄去看看排名。” 安望飞呆呆的点了点头,随后跟上了徐韶华的脚步。 府城与瑞阳县不同,那告示牌足足占了三丈长的地,这会儿一张张考卷张贴在那里,放眼望去一片黑白墨字,上面用红笔圈出的批阅痕迹更是鲜明。 徐韶华与安望飞是在第四块告示牌处找到了安望飞的考卷,二人抬首看去,只见那上面被圈红之处较之左右有过之而无不及。 安望飞不由得攥紧掌心,他抿唇道: “我的帖经明明胜过前者多矣,何故如此?” 徐韶华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朝前面踱步看去,不多时,他这才走了回来,看着安望飞的考卷,轻轻叹了一口气: “望飞兄,可否告诉我,你在作答的时候,在想什么?” “我……我想尽快把我知道的写上去。” 安望飞如是说着,他自知自己记性不比华弟,这样重要的考试,他自然不敢懈怠。 “可,望飞兄你便输在这个“快”上。” 徐韶华示意安望飞抬头: “望飞兄,你且看你前面这名学子,他的字迹虽无筋骨,可胜在端正,而望飞兄的字……太急了。” 大周对于考生的字迹并无要求,但诸如一些草书、篆书者敬谢不敏,除非那草书者有书圣之风,若或可入主考之眼。 是以,考生一般会在楷书、行书、隶书中择一取用,其中隶书选择人数最少,楷书最多。 安望飞此番用的便是楷书,只不过因为他心急的缘故,既未曾做到楷书的形体方正、起收有序、落落分明,又不似行书的流利挥洒、擒纵得当、安雅得宜,乃是败在了字迹之上! 安望飞听了徐韶华的话,沉默了一下,仔细端详一番,不得不承认徐韶华所言非虚,他下意识的揉捏着袖子,苦笑道: “终究是我着相了。” 那突如其来增加的律条着实害他不浅! 幸好昨日华弟当头棒喝,他醒悟过来,如今虽然名次不佳,可他仍有机会! “华弟,咱们回吧。” 徐韶华没有多说,这样事望飞兄自己想通才可,旁人多说只怕有说教之嫌,反而适得其反。 况且,昨日他观望飞兄之态,应是已经想通了。 随后,回到小院后,安望飞果真与其他同窗们笑谈起来,等到用过了午饭,这才回到自己的房中准备休息。 而安望飞一进门,便看到自己桌上准备将新鲜的果子和点心,他拿起一颗樱桃,缓缓送入口中,皮薄汁多,让他一时唇角泛起笑意。 华弟说得对,一时得失算不得什么,这回弄清了自己头场败在何处后,安望飞的心反而放了下来。 翌日,便是第二场开考之日了。 一切如旧,等到第一次炮响之时,徐韶华和安望飞坐在明堂吃起了早饭,而躲了安望飞一日的安乘风这才终于露面。 “爹!” 安望飞连忙唤了一声,安乘风抬手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将一盘点心放到了桌上: “飞哥儿,这是你娘平日做点心的方子,我找了厨子做,你尝尝是不是那个味道。” 安望飞一愣,缓缓拿起一块乳糕送入口中,奶香味一下子充斥了整个口腔,他仿佛真的尝到了娘的味道。 “嗯,很好吃。” 安望飞轻轻点了点头,随后看向安乘风: “爹,我……” “好了,不必多说,爹都知道,你只管好好考,你才十三,咱有的是功夫。” 安乘风含笑看着安望飞,如是说着。 安望飞听了这话,只觉得眼中热意蒸腾,半晌才压了下去,他轻轻道: “好,爹,我会尽力。” 而就在父子二人说私房话的时候,徐韶华早就一手一个包子带着徐易平出了明堂。 不多时,看到面带笑容出来的安望飞,徐韶华露出了一个真切的笑容: “望飞兄,我们走吧。” 话音刚落,第二阵炮鸣声响起,安望飞望着徐韶华笑了笑,二人并肩走到垂花门下时,安望飞不由得轻轻道: “华弟,多谢。” 徐韶华顿了顿,回头一笑: “谢什么,自家兄弟。” 安望飞闻言,唇角的笑容不由得更加大了起来: “还是要谢的,我那天可是听胡文锦说了,我在华弟心里最重,我可得将这份重要延续下去!” 徐韶华哑然失笑,不再多言。 随后,大部队一起到了贡院外,与昨日的千人同入相比,今日只有三百人的贡院门口显得有些空旷。 这第二场依旧是按照头一场的号房顺序,只不过今日的点名册的号牌顺序并不连贯,考生们亦不如上一场跃跃欲试,甚至有些沉重。 无他,本次考试所考的杂文,极有可能考到那不曾被大部分考生仔细钻研的律条,是以这会儿众人的呼吸都显得低沉起来。 徐韶华照旧在第三座搜查房外等候检查,等一切准备就绪时,天却难得没有亮起来。 一阵风吹过,夹杂着一丝燥意,夏季多雨,今日只怕要下一场大雨了。 徐韶华连忙将考箱中的折好的油布取了出来,在屋顶挂好,虽然这会儿号房看着还算坚固,可对于这种三年一用的号房实在不能多信。 除此之外,徐韶华还将油布朝屋外露出一截,足够雨水顺着油布滴落在外,不至于溅到他的桌上。 徐韶华这一动,其余学子也纷纷动了起来,不多时,安静的贡院无端多了些异响,巡逻的军士走动的更加频繁了。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落下了第一滴雨星,随后便“哗啦”一下,劈头盖脸的落了下来。 如徐韶华这些早就进来的学子,倒是还能一身干爽,而那些在外等候的学子,便要看他们有没有提前准备雨具了。 盏茶时间,徐韶华只隐隐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而后便听到几句模糊不清的话,什么“大人”“赠伞”之类。 虽然听不大清楚,但徐韶华估摸着是坐镇贡院的知府大人下令要给那些未带雨具的考生赠伞了。 徐韶华端坐在号房之中,又过了半个时辰,天色始终都是灰蒙蒙的,让人一时分辨不出现在是何时间。 只听那声“龙门落”隔着雨幕传过来的时候,无端有些沉闷。 随后,便有专人前来分发考卷,因为不放心号房的屋顶,即便拉了油布,徐韶华还是将剩余的考卷放入了防水的卷袋之中。 如此看来,大哥寻找的那些读书人们皆是颇为靠谱,连这样的法子都未曾藏私。 安置好剩余的考卷,徐韶华这才正式铺纸磨墨,一字一句的看着考卷上的题目。 大周此前的杂文一考沿用前朝的诏、表、论一类,今日的考题中却与此前有些不同。 只徐韶华手中这第一张考卷,便是有三道律条题,这三道律条题,其中有两道考学子对于律条的记忆,第三道便直接进入实战—— 请考生依据真实案件依律判决。 此题之难有两重,一为学子对于律条的了解,二则是对于学子品性的考验,是宽是严,是松是苛,尽在笔下。 前两道题,徐韶华一挥而就,这对于他并不是难事,只不过有上一场安望飞因为字迹吃的亏,徐韶华对于字迹也更加认真起来,待他写完,那一个个方块字整齐有序,打眼一看便让人心生喜爱。 而若是仔细观察其用笔走势,筋柔骨直,亦是亭亭如许,毫无指摘。 只不过,在第三题的时候,徐韶华头一次放下了笔,他凝神看着那段并不长的文字。 问,某县有一秀才共有一妻一妾,逢外出,遇一孝服浣纱女,慕其颜色,强纳为妾室,对其宠爱有加,却不想那浣纱女假意服从,在那秀才云雨之际对其痛下杀手,问此案如何来判。 如此寥寥数语,可却让徐韶华不由得想起那段自他穿书后,被他抛之脑后的剧情。 他那小侄儿是男主,自然会有无数反派来阻挠,其中一位便是那如今朝中位高权重的大都督雷尚毅的义子云霄。 传闻云霄曾经在战场上救过雷尚毅一命,雷尚毅这才发现此子于兵法之道颇有不凡之处,故而精心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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