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想装妯娌情深,用了早饭后,就过去探望你。” “你惨白着脸色,一副快要死的样子。” “我看你那样子,倒也怕你出事,出房后,就去寻婆母,想禀了此事,让婆母给你请一个大夫诊一诊,正经开一副药调理。” 杨碧娘说到这里,瞥一眼李丹青精彩的神情,方继续往下说。 “我到了婆母房门前不远处,见往日侍立在廊下的人一个也不见,心下有些疑惑,一时且不上前,就避在廊柱后面。” “一探头,正好见一个男子进了婆母的房内。” “我吓着了,僵立一会儿,方才悄悄走了。” “到了晚间,我憋不住这件事,就跟二郎说了。” “二郎一听,让我不得往外说。” “他见我还在疑心婆母,为了释疑,便跟我说,那男子是京城来人,有事儿要秘密禀婆母的。” “我听毕,方才松口气。” “接下来几天,二郎频频往婆母房中去,两人说话时也不让我在旁边听。” “今日,你和尔言被捉现场,此事跟京城来人见婆母之事,有没有关系,我不敢妄断。” 杨碧娘看定李丹青。 “十日前,你明明瘫在床上不能动,一整天不出房,何来的收到你父亲来信,何来的持信去见婆母,何来撞见男子进了婆母房中?” “李丹娘,我今日方知,你这么能编。” “若不是我知道你十日前在床上痛得不能下地,差点也相信你说的话了。” 李丹青懊恼,妈的,原来这个故事有这么大一个漏洞。 好的,下回再编,须得先遣开杨碧娘。 她抬眼,“我刚才编的时候,你没有戳穿我。” 又哀求道:“碧娘,放我走吧!算是给自己积德,给魏家积德,给以后的儿女积德。” 杨碧娘叹了口气,“就算我放了你,你也不一定跑得掉。再说了,你长这样,跑出去没人护着,可能更惨。” “另外,我是魏家妇,还要在魏家立足,须得听他们的。若放了你,我定然活不好。” “你有什么心愿,这会告诉我,我若能办到,便给你办。” 李丹青看着杨碧娘,有些意外。 上两轮,杨碧娘一脸嫉恨,言语不善,还动手扇打她。 这一轮,为何好说话了呢? 啊,是了,她被捉时,当众喊出魏大郎高中状元想另攀权贵之女的话。 杨碧娘联系十日前京城来人,心下认为这件事可能是真的。 夫婿为了另娶,不惜污元配清名,夺元配性命。 杨碧娘这是物伤其类,有了感触。 从前种种嫉恨,消散了,开始怜悯她。 李丹青想了一会,开口道:“我想照照镜子。” 第三轮了,还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呢。 杨碧娘抿抿嘴道:“就这?” 李丹青叹口气道:“我想整一下仪容,到了地下好见母亲。” 杨碧娘听她提起早亡的母亲,沉默了。 李丹娘自幼丧母,没人正经教导她。 她又长那样,免不了“浪荡”些。 其实,也不是她的错。 杨碧娘转身出去,很快拿了一个小妆盒进来。 祠堂每逢治丧时,男女都要整理仪容。 男刮胡子,女绞绒毛。 耳房中,平素就放了整理仪容的妆盒。 她揭开妆盒,拿出巴掌大小铜镜,举到李丹青跟前。 李丹青看着小铜镜中的自己,被震住了。 想土拨鼠尖叫啊! 这什么绝世美女! 美女虽披头散发,有些狼狈,但瞧那不画而黛的眉,瞧那春水般的狐媚眼,瞧那小琼鼻和菱角小红唇…… 美人儿且肤白胜雪,肩膀纤弱,如风中杨柳。 李丹青明白魏凌希为何会痴迷她了。 长成这样,是个男子,就会多看一眼。 嗯,除了野男人尔言外。 杨碧娘见她盯着镜子,眼里盈了泪,泫然欲滴,便道:“没破相,收拾一下,便如从前。” 说毕收起镜子,转身出门,在天井的缸中舀了一盆水,端进来放到李丹青跟前。 又开妆盒,拿了一块干净小帕子,浸到盆里,搓了搓,拧干了,拿起给李丹青擦脸。 擦完脸,她又拿出小梳子,给李丹青通头发,梳了一个圆髻,拨下自己头上钗子,插在李丹青头上。 再给她整理一下领子,扯好衣裳。 退后端详一番。 重新拿了镜子,举到李丹青跟前。 李丹青看着收拾了一番的自己。 尖叫,更美了。 素颜已如此美,若上了妆,不知道美成啥样。 她心里一酸,滚下泪来,美成这样,却要被浸猪笼。 老天不公。 杨碧娘见她默默流泪,心里也不好受,低声道:“一切皆是命。” 李丹青待杨碧娘收起镜子,便问道:“尔言跑掉了吗?” 杨碧娘不想看李丹青掉泪,正想引开话题,便道:“他适才挟持婆母到祠堂外,恰好遇着季同带着人过来……” “季同会飞针的,手中飞针扬过去戳尔言的眼睛,尔言伸手臂挡飞针,二郎趁机刺他一剑,救下了婆母。” “尔言是一个厉害的,手臂中了飞针,还跑出包围圈了。” “但石龙镇这儿,以魏姓为大,季同和二郎追了出去,沿路上喊一喊,自有魏姓人和乡人出来帮忙拦截尔言。” “尔言跑不掉的。” 李丹青又问魏老太,“婆母受伤了吗?” 杨碧娘道:“脖颈被瓷片划破了皮,受了好大一番惊吓。” “我本要陪她去医馆,她让我进来看着你,喊宋嬷嬷和曹嬷嬷陪着去医馆了。” 李丹青扼腕。 这个时间点,祠堂只有杨碧娘在,本是最佳逃跑时机。 可是杨碧娘不肯放人…… 若下一轮还如此,在杨碧娘进来时,须不动声色稳住她,让她拿镜子,争得时间继续割绳结。 杨碧娘说着话,又出去了,这回端了一碗水进来。 李丹青心下知道,这碗水必又是加了迷药的。 待杨碧娘端着水凑到她唇边,便幽幽道:“喝太多水,恐憋不住要小解呢。” 一个大美女,若憋不住,当众尿了裤子…… 杨碧娘身为女子,颇能理解李丹青这种恐慌。 她默然一下,道:“你喝两口罢,若一口也不喝,我没法跟婆母交代。” 李丹青寻思着,这会不喝两口,待会魏老太带着婆子回来,定会让婆子强灌她一碗水。 罢了,与其让人强灌,不如这会就喝两口。 李丹青喝了两口水,隔一会,天旋地转,昏了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昏了多久,醒来时,便听得一阵嘈杂说话声。 先是四个抬猪笼精壮男的说话声。 然后是季同的声音。 季同道:“好家伙,他身手不错呢,一个打十个,还打伤了我们三个人。要知道,我们魏氏一族,打小练武,放一个人出去,都是能打十个人的……” 李丹青听到这里,一下恍然。 原来魏氏家族诸人打小练武,全是会家子啊。 怪不得魏凌希和魏三娘皆会武。 就是杨碧娘,瞧着美貌,下盘也稳当当,手上有一把力气。 季同的声音还在继续。 “咱们人多啊,他手臂和膝盖还中了飞针,到底是被擒住了。” “但是兄弟们气不过,一擒住他,就打断了他的腿。” “他腿一断,吓昏过去了。” 说着“哈哈”大笑。 李丹青惊了,他们捉了野男人,还打断了他的腿…… 这一轮,本以为多了一个人,能联手逃脱。 没料到…… 李丹青屏息,假装还昏迷着。 且多听听信息,看还有什么逃跑的契机。 季同的声音又道:“这小子不单长一张男狐狸脸,他还有本钱,怪不得敢勾搭嫂子。” 杨飞羽的声音响起来道:“他就是一只骚狐狸,之前还肖想三娘呢。照我说,该割了他的本钱。” 一众男人轰然附和道:“是该割。” 接着是男人们打了鸡血般的兴奋叫嚷声。 “磨刀了,磨刀了!” “磨利了,一刀割下来,把本钱拿去喂狗!” “看以后还有哪个外地男子敢勾搭咱们魏氏族中的嫂子!” 李丹青:等等,他们说的本钱,是我理解的“本钱”吗? 啊,天啦,野男人比我还惨,浸猪宠之前,还要被割“本钱”。 造孽啊!
第9章 野男人是不是就在身侧呢? 李丹青凝神细听身边的声息。 听了半晌,没听出什么来。 也是,野男人如果被擒,这会定然也被缚了手足,塞了手帕子,动弹不得,发不出声音。 祠堂内的天井响起磨刀声。 李丹青凭声音,判断自己躺着的位置,是祠堂大厅。 这一轮,她只喝了两口“迷药”水,按常理,自是醒得更早。 祠堂内男人以为她还昏迷着,自会肆无忌惮讨论一切。 或者还能听到一些信息。 果然,一个男子的声音道:“飞羽,早前不是传闻,说三娘要招尔言为婿么?尔言为何放着三娘不要,去招惹嫂子?” 杨飞羽恼声道:“尔言不过一个来历不明的男子,哪儿配得上三娘?那些话,都是谣传。” 他顿一下,“早上姐夫喊我一道,踹了嫂子的房门,进去时,尔言和嫂子衣裳不整,正要逃跑,一片混乱。尔言这个狗男人,被捉了现场,还妄图说动三娘救他,他该死。” 男子淫`笑一声道:“大郎去京城已半年,嫂子定是寂寞了,尔言又有本钱,也就……” 李丹青听了半晌,只听到一个新信息。 魏大郎上京半年了。 天井里磨刀的声音停了。 男子哗笑道:“磨这么利,连根子也能割下来。” 又有声音道:“不是说本钱大么,这把刀有些短,一刀割得完不?” “哈哈哈……” 一阵狂笑声。 笑声突停。 响起打招呼的声音。 “婶子,二郎。” “婶子没事吧?放心放心,野男人敢挟持您,刮破您的皮,我们就割他……,唔,为婶子出气。” 魏老太的声音响起道:“只破了一点皮,没大碍。” 魏凌希的声音道:“适才还是太危险了,大夫说,如果偏差一点点,割深一点,您就没命了。” 说着怒气腾腾,“我早说了,来历不明的人,不要收留,三娘非不听,今天险些害了母亲。” 魏老太道:“三娘倔着呢。” 说着又扬声,“宋嬷嬷,你去带季家媳妇过来祠堂。告诉她,到了祠堂,如实说,不得有半句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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