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给你个惊喜嘛,早告诉你的话还算什么惊喜?”姜椿振振有词,随即狐疑地问道:“害你怎么了?” 不等他回答,她就眼尖地瞧出了端倪,指着他发红的眼圈,以及湿露露的长睫毛,嚷嚷道:“哎呀呀,夫君你的眼圈为何红红的,睫毛为啥湿湿的呀? 难不成是舍不得同我分开,背着人偷偷躲在舱房里伤心痛哭?” 宋时桉:“……” 这家伙,迟钝的时候特别迟钝,聪明的时候又特别聪明,竟然一下就将自己看穿了。 他扭过头,又掏出布帕在自己眼睛上拭了拭,然后将头扭回来,若无其事地说道:“你莫要乱说,我不过是因为船上风太大,被风迷了眼而已。” 姜椿凑过来,双眼跟两个小太阳似的,在他眼睛上扫来扫去,两手勾住他的脖颈吊挂在他身上,笑嘻嘻道:“哎呀,哭就哭了呗,有什么不好承认的,我又不是没见过你哭……” “你没见过!”宋时桉果断出声打断她的话。 姜椿“啧啧”两声,无奈道:“好好,你说得对,我没见过。” 她懂她懂,他要脸嘛。 宋时桉怕她再哪壶不开提哪壶,连忙转开话茬:“你跟来的事情,爹知道吗?” 姜椿白他一眼,觉得他这是在明知故问:“我都提着行李箱上来了,爹还能不知道?” 宋时桉抿了抿唇,看来她一早就跟姜河说过自己的打算,让他帮忙一块儿瞒着自己。 难怪姜河也来送自己,他要是不来,骡车就没人赶回去了。 她这家伙,可真是,让他不知该说甚才好。 但瞧见她跟来,他心里总归是高兴的,很高兴。 姜椿也不知突然想到什么,突然松开他的脖颈,跑去她的藤箱前,从荷包里掏出钥匙打开箱子。 将里头的东西一样样往外拿,嘴里笑嘻嘻道:“夫君想要的双耳小铁锅跟豆油我都给你带来了,还带了白米、粟米、腊肉跟不少蔬菜哦。” 宋时桉:“……” 什么叫自己想要的双耳小铁锅跟豆油?他那不过是玩笑话而已,她怎地还当真了? 不过带了也好,起码船上这十来日,她能吃得舒坦些。 不少富户坐船,也都是自己带锅碗瓢盆粮食蔬菜,在船上自己开火做饭吃。 只有不讲究的穷人,以及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书生,才会啃干巴巴的干粮。 他由衷地夸赞道:“还是娘子想得周到,托娘子的福,我这一路上能吃好喝好了。” 姜椿将锅碗瓢盆放到床头的柜子上,粮食腊肉蔬菜等吃食放进柜子里头。 又将箱子里头少得可怜的两套衣裳放进橱柜里。 收拾完自己的藤箱,又问宋时桉拿了钥匙,开箱收拾他那只藤箱里的物什。 宋时桉坐在床榻上,看着她跟只小蜜蜂似的,忙前忙后,一刻也不得闲,嘴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住。 一想到未来十来日,他可以跟她在这小小舱房里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亲亲抱抱楼着一起睡觉,心里就觉得满满都是幸福。 他可真是太爱跟她待在一起了,哪怕甚都不做,彼此话也不说一句,各干各的事情,偶尔抬头看她一眼,也觉踏实。 * 在船上如此这般待了几日,这日阳光极好,半丝风都没有,二楼客舱的客人有不少下到甲板上,或是溜达散步,或是晒太阳,或是看沿路风景的。 姜椿憋坏了,听见外头动静,开门出去瞧了瞧。 然后折返回来撺掇宋时桉,将他往外拉:“外头天气可好了,岸上的风景也不错,咱们下去溜达溜达。” 宋时桉也没拒绝,锁上舱房的门,与她一块儿往甲板行去。 姜椿嫌他走得慢,太磨叽,下了楼梯后,便伸手牵住他的手,拉着他快步往船舷方向走。 走到船舷边,她伸手扶住栏杆,指着岸上的一片桑树林,十分没见识地嚷嚷道:“哇,这么多桑树林,可惜这时候没桑葚,我可喜欢吃桑葚了。” 旁边有个身穿绸缎衣裳,满头珠翠的年轻娘子不屑地撇了撇嘴,还对着身旁的年轻郎君朝姜椿所在的方向努努嘴。 嘴里阴阳怪气道:“农户种桑树是拿来养蚕的,又没闹饥荒,何苦跟蚕争吃的?” 她立时转头对宋时桉道:“有些人啊,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蚕吃的是桑叶,又不吃桑葚。 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平生从未吃过桑葚这样美味的水果,啧啧,真可怜。” 年轻娘子娇惯坏了的,竟被个打扮寒酸的村妇说自己可怜,当即就跳脚,朝旁边的几个仆妇说道:“不知哪来的刁妇竟敢嘲笑我,你们过去,给我好生教训她一顿。” 说完,她自己往后让了让,绕到了年轻郎君的另一侧,远远地站着。 “是,二奶奶。”众仆妇应声,抬脚就朝姜椿这边走。 “韩衍清。” 宋时桉清清冷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本懒得理会妇人间的龃龉,正在看两岸风景的韩萧闻言,惊讶地转头。 这船上竟然有人识得自己,还喊出了自己的字?竟有这样巧的事情? 等看清对面郎君的面容后,他顿时眼睛瞪得滴流圆,一个名字就要脱口而出:“宋……” 话到嘴边,才喊出个姓氏,他又猛地刹住。 刹得太快,牙齿不受控制地咬上自己的舌头,疼得他“嘶”地倒抽了口凉气。 宋时桉的声音在这时再次响起:“我劝你赶紧唤住你家的仆妇,否则,剩下这七八日功夫你们可就没仆妇可使了。” 韩萧还处在震惊中,压根就没听明白宋时桉在说些什么。 两拨人本就站得近,仆妇们眨眼间就杀到姜椿面前。 宋时桉无语地瞪了韩萧一眼,识趣地往后退开几步,免得影响姜椿发挥。 这举动,把那年轻娘子给逗笑了,大声嘲笑姜椿道:“你眼光也太差了些,嫁的这个相公忒不可靠,遇到麻烦事儿,不说帮你,竟然自己躲得远远的。” 姜椿撸了撸袖子,抓住上来拉扯自己的一个仆妇的手,直接将人来了个过肩摔。 又拦腰抱住另一个仆妇,将人丢出三步远。 随即像拎小鸡崽子似的,拎起另一个仆妇,将她甩出去。 三下五除二,直接将这五六个仆妇全给撂倒了。 几个人瘫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叫唤个不停。 声音大得,把其他在甲板上的人都给吸引了过来,大家不远不近地围在旁边看热闹。 韩萧这个时候总算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大喊了一声:“都住手,你们都住手!” 瘫在地上哎哟叫换的仆妇:“……” 她们已经住手了,不住手都不行。 韩萧快步走到他娘子秋氏跟前,同她耳语了几句。 秋氏立时如同他先前那般,眼睛瞪得滴流圆。 然后慌乱地对地上的仆妇道:“你们快回来,不许找那位娘子的麻烦。” 瘫在地上的仆妇:“……” 郎君跟娘子今日怎么回事,竟然齐齐说起胡话来了。 韩萧转过身,快步走到宋时桉面前,低声道:“宋兄,去我舱房说话?” 宋时桉看他一眼,转头问姜椿:“娘子以为如何?” 姜椿见他这般给自己脸面,笑得牙不见眼,边将袖子往下放,边好脾气地说道:“我当然是听夫君的。” 他这才转过头,对韩萧淡淡道:“可以。” 韩萧想笑又憋了回去,强装淡定地朝他一伸手,在前领路道:“宋兄这边请。”
第60章 一行四人回到二层舱房。 宋时桉姜椿的舱房在船尾, 韩萧夫妻俩的舱房在船头,是上等舱房,不但舱房更大, 家具齐全, 还带了一间灶房。 “宋兄,嫂夫人请坐。” 进入舱房后, 韩萧热情地招呼宋时桉跟姜椿入座,然后一叠声地打发丫鬟去烧水泡茶。 姜椿就算再迟钝, 也意识到这个叫韩衍清的郎君跟宋时桉不但认识, 还十分相熟的模样。 她斜了眼他的娘子,微微撇了撇嘴, 对这个一言不合就让仆妇教训人的贵妇没甚好感。 她要是知道这人是这样蛮横无理的性子, 肯定不会图一时嘴快怼回去, 会选择忍气吞声。 忍一时风平浪静, 反正宋时桉以后会有大出息,到时她再找回来场子就是了。 那韩衍清倒是个知礼的,站起身来,直接朝姜椿作了个长揖。 一脸歉疚地说道:“我娘子性子急,行事毛躁, 无端招惹到嫂夫人,是她的不是, 我替她向嫂夫人致歉, 还请嫂夫人大人有大量,莫与她计较。” 不等姜椿回应,秋氏就直接“蹭”地一下站起来, 大声嚷嚷道:“韩萧,你干什么?就算要致歉, 也是我自己来,用不着你帮我!” “韩萧?”姜椿听到这名字,顿时有些无语。 原来这个韩衍清就是韩萧啊,那旁边这位正跳脚的年轻娘子就是他娘子秋氏喽? 原著里头韩萧没太多戏份,倒是他这个娘子秋氏隔三差五就跳出来找女主钟文谨的茬,跟只打不死的小强似的。 原因是男主宋时锐的前未婚妻正是秋氏嫡亲的妹妹秋二姑娘,宋家落难后,秋家火速解除了两人的婚约。 等宋家平反,宋时锐入职锦衣卫,成了正四品的锦衣卫指挥佥事,秋二姑娘的未婚夫正巧一病没了,秋家又重新打上了他的主意。 托人给宋时锐传话,说秋二姑娘不介意做填房。 言下之意,让他解决掉钟文谨这个乡野村妇出身的正头娘子,续娶秋二姑娘。 宋时锐当然不可能答应,别说他是真心喜欢钟文谨,就算对钟文谨没感情,宋家也不可能再与秋家这等惯会见风使舵投机取巧的家族联姻。 被拒绝的秋二姑娘,自此恨上了钟文谨,但她性子软弱,也只敢在自己母亲跟姐姐跟前辱骂几句。 妹妹性子软弱,姐姐却是个掐尖要强的。 于是替妹抱不平的秋氏就成了专业找女主茬的跳梁小丑,次次占不到便宜,还次次跳出来作妖。 偏她找茬就是真找茬,并不使恶毒心思害人,女主又不好直接搞死搞残她。 像只苍蝇似的,围在女主身边恶心人。 闹腾了一两年,直到宋时锐烦了,亲自去找自己姐夫,将韩萧调离京城,远远打发去福建为官,钟文谨这才耳根清净了。 没想到这会子竟然在去杭州府的船上遇到了他们夫妻俩。 宋时桉淡淡道:“不必致歉,两位是官员跟官夫人,我娘子这等平民百姓,可没这等殊荣。” 这话听得韩萧汗颜,连忙侧过身,又朝宋时桉作了一揖,讪笑道:“宋兄莫要折煞我了。” 秋氏见自己相公如此低姿态,咬了咬嘴唇,不情不愿地朝姜椿福了福身,艰难道:“冒犯娘子,是我不对,还请娘子原谅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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