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洵心想,他竟有一日,也会被逼成共犯。 兰絮叭叭:“你放心,有朝一日被揭穿,我不会供出你的。” 傅洵指着门外:“既然你心里门儿清,不用我再说什么,那就出去吧。” 兰絮:“科举的事暂时如此,可我们的事没谈完呢。” 她刚刚就是要谈这件事的,是傅洵岔开的话题。 他手指捏捏眉宇。 真是疯魔,发症,于礼于法,实在是不该。 兰絮福至心灵:“你又要搬出礼法?” 傅洵:“……” 他垂眸,看着地面的方砖。 他自幼生活在井然秩序中。 若说他对一个女子动心,那就要先三媒六聘,婚前郑重以待,牵手都是不成的,婚后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可是,他以为自己动心的是男子,别说婚嫁了,传出去都是自毁清誉。 他难以控制地亲了兰絮,是他以为,正常婚嫁已无可能。 现在,这种可能死灰复燃。 然而兰絮有功名,他私心里,想放她走得更远,更高。 如果融合他所遵循的礼教,从开始就错了。 他不该动心。 像是细细密密的针,扎进他的心口,穿过心房,让呼吸都变得断续、谨慎。 或许,他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冷静清醒。 他久久没有回答,黑漆漆的屋子里,沉默的侧影,融进房中的黑。 突然的,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惯常会通过傅洵的神态表情,推断下一步是认错,还是继续胆大妄为的人,一下没有了方向。 兰絮也懂了。 今夜,所有心潮澎湃,所有不舍追问,都化成笑话似的。 她嘴唇翕动,努力勾起一个笑:“那我明白了。” 傅洵动了一下。 兰絮也没看他了,看着地上,说:“是不是,于礼不合?” 他还是默然。 兰絮小声:“傅洵,你应一下,那我以后,就都不会像今天。” 傅洵呼吸重了一瞬,他目光暗沉,声音喑哑:“今天,怎么?” 兰絮:“不会像今天这样,喜欢你。” 傅洵:“……” 她掰着手指:“等天明,我就一点点,收回所有喜欢。” 傅洵骤然攥着拳头。 她朝他笑了起来,眼底泪花闪烁:“小傅先生,最迟一个月,我就能不喜欢你了。” “做回礼法里的男女,或许三五年后,我还真会以男子身份,娶妻。” 说完,兰絮擦擦眼角的泪花,转身朝门外走去。 尚未迈出门槛,突的,傅洵从她身后“嘭”的一声,关上了这扇门。 这扇为显示男女清白而敞开的门。 可他们之间,早就不清不楚了。 他将她推到门上,呼吸急促颤抖。 直到靠这么近,对上他那双眸,兰絮这才吃惊地发现,他眸底,狂风骤雨,惊涛骇浪。 他咬牙:“收回喜欢?谢兰序,你好大的本事,该我唤你一声先生了。” 兰絮轻轻眨眼:“那,你叫个看看?” 傅洵:“……” 眼前这个人,三言两语,就能让他心如刀割,丢盔弃甲,再没有半分高高在上。 他对她,既恨极了,又爱极了。 他一瞬就明白了,自己是一叶障目,既然都走上“断袖”之路,早就抛弃礼法,却在这种时候,竟然险些又被礼法桎梏。 就当他从此疯魔也好,发症也罢。 他要彻底抛弃塑造他的礼法,去从身心,重构能融洽他与她存在之处。 于是,他先建了第一步。 他抬起她的下颌,再一次含住她的唇,攫取走眼前人的呼吸。 因此力气太重,兰絮后脑勺顶着门,闷哼一声,傅洵的手摸到她脑后,是垫着,也是掌控着。 这个慎之又慎的人,终于,完全遵循本能冲动, 兰絮勾着他脖颈,承受着他的索吻。 …… 后来,谁也说不清楚,怎么就到了床上。 傅洵一边亲着她的面颊,一边低叹。 兰絮将手放在他心口,顺着他衣襟,摸到他轻薄的肌理,她小声说:“先生心跳好快,身体好热,好好摸。” 傅洵把她的手抓出来,斜她:“怎生就学了纨绔那一套。” 兰絮哼了一声:“是你逼的。” 傅洵无缘无故被扣这么大一顶帽子,还没辩驳呢,兰絮又说:“谁让你这么狠心,说不想理我,就不理我。” 傅洵冷笑:“没你狠心。” 竟然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 感情这事若能那么容易抽身,也不至于如此了。 兰絮:“你放心,我还是喜欢你的,嗯,还有你的脸,你的身体。” 傅洵:“……” 越说越不像话。 可傅洵终究没有推开她,甚至,微微松开桎梏她的手,兰絮得了自由,抚摸他的腰,试探着底线。 傅洵喉结颤了颤,他暗含警告,道:“你该睡了。” 兰絮:“今时不同往日,我再晚点睡也行。” 他板起脸,可兰絮假装看不见,一个劲地把玩战利品。 傅洵浑身僵硬。 兰絮眼中划过一抹狡黠,她就爱他这模样,被她撩弄得不能自已。 这回事么,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东风压倒西风。 下一刻,傅洵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道:“那你就别睡了。” 兰絮:“?” 傅洵翻过身,把她按在床上。 兰絮面颊发烫,鼻端充斥着一股松柏香气,他吻她,只用了一夜,知晓了这吻的技巧,越吻越深。 大掌揉着她的腰,手心燃烧着一簇簇火,既克制,又疯狂。 直到她的唇被他吻得发肿。 直到她脖颈肩头,没有一处不发烫,发热,没有一处还留有温凉。 直到她抓紧了被褥,眼尾沁着泪珠,低低地哭:“先生、傅探花,我不敢了……” “放,放我去睡吧,明日我定起不来了……” 傅洵眼尾蔓出一抹微红。 他垂眼,轻轻地哄:“明日给你睡到午时。” 兰絮:“……” …… 虽然没有到最后,但兰絮算是体会过,老房子着火的可怕之处。 即使最开始,男人克制得要命,可是真烧起来,只怕要把她吞噬殆尽。 他只叹:“你还小。” 即使这个时代,女人们这时候有结婚生子的了。 他却不这么认为。 傅洵靠在床头,衣襟微敞,他早上衣服其实穿得严严实实,但兰絮用一双手,又把他的衣襟给揉乱了。 因此,向来严于律己,清冷不凡的男人,略显出几分随性。 饶是衣衫不整,他目光却分外清明:“会试的搜身,比乡试严格,必须脱剩里衣,接受监门官检索。” “不过,并不是没有办法,你只管好好学。” 其余的,交给他就是。 兰絮垮着一张小脸,咸鱼只想躺平,呜呜。 想到被考试支配,她不太情愿:“你是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这些啊,老师,前辈,还是探花?” 傅洵:“都有。” 兰絮:“就这?还有呢?” 他顿了顿,把她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不让她看自己的眼,方又说:“还有,钟意你的人。” 他性格使然,没办法像兰絮一样,动不动把“喜欢”二字挂在嘴边,实在太直白。 不过能得到他一句“钟意”,兰絮也满意了。 看看外头天色,傅洵:“午时了,起来。” 兰絮惊讶:“说午时就午时啊?” 傅洵斜睨她:“我这辈子,还没在床上躺到午时未起。” 兰絮:“那你以后机会多着呢。” 傅洵:“……” 不过,还是真是应了那句“今时不同往日”。 他没强要她起来,而是自己先起来,叮嘱闻风烧水。 大中午的,闻风心里奇怪,却也没问什么。 直到看到兰絮不肯走路,非要傅洵抱着,傅洵忍了忍,终究还是亲自把她打横抱好,走去净室内。 闻风:“!” 结合这几个月的细节,他明白了,缓缓张大嘴巴—— 夭!寿!啦! 傅洵看了闻风一眼,既是知会,也是让他闭好嘴巴。 一夜,傅宅发生一种翻天覆地的变化。 …… 下午,万里又来了,呈上新的情况:“大人,阳平那边急信。” 傅洵看完,把信纸烧了。 实在拖不得,他必须北上,去阳平。 刚确定心意,腻歪了没两天,傅洵又要忙了。 兰絮站在马下,朝他挥挥手,道:“先生,我会写信给你的,你记得回信。” 傅洵:“嗯。” 他与万里一人一骑,留在兰絮那边,则是闻风、刘婆子和小童几人。 他一夹马腹,打马前行。 走出几步,他蓦地回头,去看那站在树下的人影。 她跳起来,朝他招招手。 傅洵弯了下唇角。 一旁,万里愣了愣,这还是这么多次,第一次看大人在离开时,回头看身后人。 …… 傅宅里没有傅洵了,兰絮暂时搬回崇学馆舍馆,这样早上可以睡晚一点。 这两日崇学馆方重新开馆,江之珩、冯嘉等,则从北方各处,重新聚集到崇学馆。 秀才们还是交给庞学究几人教导,举子们则自成学次,由蔡老教导策论到年后。 至于明年要不要赴考,端看个人,只是,不是人人都是傅探花,大部分人还是想等三年后再来。 也就是,兰絮还有三年可以浪。 却听谢玉君说:“接下来,我们姊妹就不会再来崇学馆了。” 十来个少女,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突然而来的分别,兰絮有点不舍。 一个谢家女孩说:“可惜没能和傅探花道个别,不知道他会不会回崇学馆呢……” 谢玉君摇摇头:“这个,不好说。” 兰絮:“嗯?” 傅洵确实没跟她说归期,只是说,自己尽快忙完。 像他这种一言九鼎的人,兰絮自然就信了,可现下看来,阳平的情况可能不太好。 果然,谢玉君小声说:“若他能明年这时候回来,都算不错了,也可能不回来,直接回京城。” 大家唏嘘,能得傅探花教导的机会,着实珍贵。 兰絮心想,古代就是坏在交通通信,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十月,兰絮第一封信,发了出去,大抵讲了一下蔡老的教学,自己的学习。 末了,最后,她勾着唇角,写下一句:“秋尽花败,先生不在,心伤。” 傅洵的回信,比她快许多,勉力她好好读书,又加了一句:“我尚在人世,不用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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