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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无恨折身回来和卫九思见了礼，挨着谢霜歌坐下，“刚才进来的时候遇到辛止了，他给我的。” 他把信递给谢霜歌：“说是浮云写的，他要走了。” “浮云大师？”谢霜歌差点忘了这号人，她一愣，“怎么忽然要走了？” 楚无恨抬了抬下巴，“拆开看看。” 谢霜歌就拆了信，看完她怔怔地抬眸，“他约你我和九思去藏云寺一聚。” “还有我？”卫九思诧异，“我与大师并无多少交情。” 谢霜歌挑挑眉：“他说有重要的事要与我们说，浮云是有真本事的，既然他这么说了，我们不妨去看看，权当散心也好。” “既如此，明日休沐，我让人备马车，咱们去藏云寺。”楚无恨说。 “好。”谢霜歌和卫九思答应下来。 …… 他们和陛下说了浮云大师的事，陛下点头批了楚无恨的假，让他带着谢霜歌和卫九思在外面好好玩玩。 一路走走停停，到藏云寺的时候还没到端午。 傍晚时一行人入寺，立刻就有小沙弥迎了上来，把他们引去了拂尘小院。 小院里一片寂静，故地重游，楚无恨握着谢霜歌的手心情激荡。 上次来还是为了谢霜歌，当时浮云语焉不详的话给他指了明路，今日再临此地，他有种冥冥之中命中注定的感觉。 卫九思是第一次来，站在院外，看着满眼葱绿，心境难得的平和。 辛止几人留在门口，谢霜歌三人进去。 刚推开小院的门，就听里面传来一道熟悉含怒的声音。 “死和尚，你有本事放开我！” 卫九思一愣，“这是……九、九婷？” 谢霜歌也懵了，“她怎么会在这儿？” 楚无恨低声道：“陛下废除了卫九婷的公主身份，但还给她留了一笔衣食无忧的钱，把她送进了藏云寺，想来，就是浮云大师的提议了。” 谢霜歌恍然大悟，“这件事舅舅倒是没和我们说。” “伤心事，不提也罢，”楚无恨看着从屋内走出的白色身影说，“这件事锦衣卫里也只有我知道。” “诸位比我想象中到的早一些。”浮云一身白袍，广袖随风飘动，露出一截清瘦但有力量的手腕。 他站在那儿，仿佛随时要乘风而去。 谢霜歌看着他头上隐隐冒出来的发茬，再看看这一身白衣，愕然道：“大师要还俗了？” 浮云微微一笑，那张过分精致的脸又带了几分圣洁的光晕，“我从一开始就不是纯粹的出家人，入佛门也不过是暂寄此身，如今寻到故人，自然是要回归红尘。” 谢霜歌脑中灵光一闪，“你说的故人该不会是——” “进来说吧。”浮云没有回答，只是侧过身让他们进去。 谢霜歌带着一肚子疑问进了屋子，结果刚一进门就看见卫九婷双手被红丝带绑着坐在桌边。 她身上穿的是和浮云一样的白色长袍，布料柔软泛着细腻光泽，上面绣着银色暗纹。 她面色红润，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身体有所好转，但瞧着是没吃什么苦。 谢霜歌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对卫九婷她总是讨厌不起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卫九婷看到他们也很诧异，“死和尚，你让他们来看我笑话的？” 说起来她就一肚子火，本来宫变那天她已经准备好了三尺白绫，打算把自己吊死在宫里，干干净净上路，结果从天而降个和尚，直接砍断了她的白绫，没等她说话就把她打晕，她再醒来就在这儿了。 浮云轻笑一声，“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我嘴就这么毒，你不乐意听赶紧把我赶出去，我求之不得。”卫九婷语气凶恶，把捆在一起的手伸到了浮云面前，“快点，给我解开。” 浮云视线在红丝带上顿了片刻，随即轻轻的把她的手按了下去，“喝完药再说，免得你又跑。” 卫九婷的脸立刻垮了下去，但在看到谢霜歌的时候又亮了起来。 她视线从谢霜歌身上划到卫九思身上，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卫九思也不在意，看她的目光很是复杂。 “坐吧。” 浮云一摆手自己先坐了下来，给他们每人倒了杯茶，卫九婷除外，他给卫九婷倒了杯清水。 “大师今日约我们来，到底是要说什么？” 楚无恨其实看到卫九婷的时候就隐隐有了猜测，但还是需要确定一下。 “此事说来话长，我长话短说。”浮云面色淡淡，“我们几人其实前世便已相识。” “前世？”卫九思惊愕，“真的有前世？” “信则有，不信则没有。”浮云微笑，“这两位，不就信了吗？” 卫九思看向谢霜歌和楚无恨，却见两人的表情各有不同。 谢霜歌是惊愕又恍然，楚无恨脸却沉了下来。 “前世……难道我曾经做的那些梦……” 浮云肯定的冲谢霜歌点点头，“都是真的。” 谢霜歌忽然觉得浑身冰凉，下意识的握住了楚无恨的手，楚无恨反手紧紧的与她十指相扣。 “前世的记忆你们都觉醒的差不多了，我就不细说了。”浮云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垂眸之间隐约可见几分怜悯之色。 卫九婷皱起了眉，“你就不能一口气说完？非得卖关子？” 浮云无奈，“我只是渴了。” 他正襟危坐，把前世的事缓缓道来。 前世楚无恨痴恋谢霜歌，与这一世一样，是一见钟情，可没有这一世运气好，被沈含誉捷足先登，在行宫是卫九渊替皇帝挡刀，谢霜歌没事，从行宫回去后就让陛下赐婚。 楚无恨当时查到了伯阳侯府的秘密，还没来得及揭发，沈含誉就和谢霜歌大婚了，两人婚后的生活并不好，谢霜歌被当做沈含誉向上爬的踏脚石，没了价值就被弃如敝履。 暗中关注的楚无恨下定决心要把谢霜歌救出来，却赶上了南疆叛乱，为了让自己将来能配上公主，又考虑太子和二皇子的权利斗争，楚无恨自请领兵去南疆。 他艰难的拿下胜利，重伤回营就听到了谢霜歌香消玉殒的消息，来不及多想，他带着一身伤昼夜兼程狂奔回金都，看到的就是谢霜歌的灵柩。 楚无恨当即吐血昏迷，醒来后不顾一切代价查清了来龙去脉，杀上伯阳侯府，一刀砍断了沈含誉的脑袋，提着他的头入宫请罪，把当年的事都说了出来。 当时证据不足，楚无恨吃了不少苦头，但他还是把伯阳侯府拉下水了。 从宫里出来的时候他像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走一步就留下一个血脚印，锦衣卫想上前扶他，都被他拒绝了，他提着沈含誉的头一路走到了自己为谢霜歌立的衣冠冢前，摸着墓碑说：“公主，臣来迟了，对不起。” “若有来世，臣一定不会让你再嫁给旁人。” 楚无恨悔极又恨极，在衣冠冢前磕了三个响头，在他起身之际，听到有人问：“如果给你一次重生的机会，你要吗？” 这句话像一根救命稻草，被楚无恨死死抓住，他几乎没有犹豫，掷地有声道：“要。” “哪怕代价是要你这一世剩余的所有寿命，你也要？” 楚无恨双目赤红：“要！” “哪怕成功的可能不到三成，失败后你可能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你也要？” 楚无恨站起来，额角的血流到了他的眼里又流出来，像一道血泪，他说：“只要能改变这一切，付出任何代价我都愿意。” “好，记住你说的话。” …… 谢霜歌震惊的看着楚无恨，眼前却是一片模糊，“值得吗？你是不是傻啊？万一，万一没成功……” 后面会怎么样谢霜歌简直不敢想，想一下心就疼的厉害。 楚无恨抱着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哑声道：“没有万一，只要有一丝机会，我都不会放弃，公主应该最了解我的性子了，明知有机会却放弃，我便是做鬼都不会安宁。” 谢霜歌紧紧的抓着他的手，泣不成声。 卫九思也跟着潸然泪下，“这世间的真情，都要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吗？” 浮云摇头：“缘分一事，玄之又玄，运气好得一世圆满，运气不好，世世不得善终。” 卫九婷忽然看了他一眼，“那后来他是怎么回来的？为什么没有前世的记忆？” 浮云道：“前世我以那块灵玉为媒，用国公半身血做引，浸泡七七四十九天，以秘术唤回公主魂魄，再生生抽出国公的魂魄投入逆转轮回，他们自然没有前世的记忆。” “不过随着魂魄越发稳固，前世的记忆也会逐渐复苏，你们的梦便是记忆复苏的征兆。” “原来如此。”谢霜歌擦了擦眼角的泪，心有余悸，“还好，我们都回来了。” 浮云笑而不语，和楚无恨交换了个眼神，楚无恨几不可察的摇摇头，浮云会意的垂下眸子。 过程自然没那么轻松，生生抽取魂魄能把人痛死，若非意志坚定，楚无恨在这个过程中能死个百八十回，偏生秘术要人全程清醒，不然无法成功。 最后成功的时候浮云都跟着吐了血，一夜白头。 不过所幸老天眷顾，秘术成了，两人的命运彻底逆转。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谢霜歌想到那块粉碎的玉佩，低声问：“所以我在玉佩里的时候觉得舒服，是因为里面有无恨留下的血和元气？” “没错，因为他用血救了你，所以你们之间已经被牢牢的绑在了一起，玉佩里残留着他的元气，你吸收了对你的魂魄有好处。” 浮云端起茶盏想喝，发现空了，正准备给自己添茶，旁边忽然伸出两只手，拎起茶壶给他满上。 浮云一怔，转头看去，卫九婷面无表情的放下茶壶，没说话。 他收回视线，看着荡漾的茶汤，释然一笑，“谢谢。” 谢霜歌对楚无恨说：“回去把玉佩好好收起来，它也算是个大功臣了。” “好。” 楚无恨摸了摸她的头发。 卫九思疑惑：“大师，那你叫我来是为了什么？” 浮云放下茶盏，叹息道：“公主前世其实是死了的，在公孙野和卫九渊联手攻城的时候，你从城楼一跃而下，血溅三尺。” 卫九思一怔，“所以这一世，我的命运也被改变了？” “对，公主福运深厚，得此一世，自然要给你个圆满，命运既改，死局已破，你的命定良缘还在后面。” 他目光温和地看着卫九思。 卫九思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站起来对浮云欠身，“我明白了，借大师吉言。” 谢霜歌也站起来冲浮云行礼：“多谢大师。” 楚无恨拱手作揖，浮云摇摇头，语气平缓，“不必谢我，我帮你们也是为了帮我自己，你们的因果我参与了，你们的命数改了，我的命数自然也会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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