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昭没事。 他多害怕在外面辛苦征战, 回来后又失去了自己的孩子,那他这些年的经营努力又算什么?这一生从头来过的意义又是什么? 两人方才听见这边府兵传信说找到两个孩子了,急匆匆就往这个村子跑了过来。 两人无视姜瑶的挣扎硬是抱了她好一会,等到姜瑶被憋到翻白眼,两人才松开她。 姜瑶的拐杖被这两个鬼才打掉,他们抱的时候一起抱, 松手的时候又默契松手,姜瑶失去了支撑,整个人差点摔倒在地上,幸好她眼疾手快抓住姜拂玉手臂,才将自己支撑起来。 短暂的小插曲过后, 两个人连忙把姜瑶扶到石头旁坐好, 围过来嘘寒问暖。 林愫卷起她的裙摆,忧心忡忡地看着她小腿上的支架, “阿昭的腿怎么了?” 姜瑶说:“骨折,逃跑的时候摔的。” 那片皮肤已经被包扎好了, 结结实实的,看不清里面伤势如何, 这里环境不好, 林愫也不好解开检查,干脆就这样先包着, 回宫后再处理。 林愫的目光移到姜瑶脸上。 他不在的这三年,姜瑶长高了,也长开了,五官开始变得立体,渐渐有些肖似姜拂玉。 她完美融合了爹娘两人的优点,继承了父亲的貌美,但面容并不像林愫那般柔和,而是偏向于母亲的凌厉。 她真的长大了。 林愫快要落下泪来,“没事了,爹爹回来了。” 姜瑶疑惑发问:“对了,爹,你怎么回来了?” 他捧着姜瑶的脸,“爹爹收到胡人的信,说他们已经派人南下,要拿你和你娘威胁我退兵,那时候想要往京城传递消息已经来不及了,我怕你们真的被劫到北境,一路持节归来,关闭层层关隘,赶回京城,想要阻拦胡人行动。” 姜瑶:“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林愫答道:“不回去了,边疆的战事差不多要结束了,爹爹把都督权交给徐辉就行了,以后爹爹留在京中。” 他已经错过了姜瑶的成长的三年,现在真的要好好抽时间陪她长大了。 少年时期总是过得很快,再大一些,她都可以成婚了。 而且经过这次意外,他不放心放下她们母女两人,总归要留在京城首都,时刻盯着她们两个才好。 姜瑶眼睛瞪得老圆,“你辛苦带兵打了那么久,岂不是全给人做嫁衣了?首登之功你不要了?那么大的军功!你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 语气颇为惋惜。 好像就他就不该回来那样。 林愫:你应该为久别重逢而感到高兴吗? 在某些方面,姜瑶像是个感性的绝缘体。 但细品起来,这话才对味,不愧是他女儿。 姜瑶这脑回路,和以前完全没有什么区别。 忍不住弹了下她脑壳。 “干什么,痛!”姜瑶当即张牙舞爪打回去,“我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应该对我客气点!” 揍完她爹,姜瑶又看向姜拂玉,她身上还有伤,脸上挂着清泪,整个人好像苍老了十岁。 姜瑶和林愫打闹的时候,她就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两人,眼里闪烁着细碎的光,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姜瑶感觉自己心里某个地方堵了一下,熟练地从林愫袖子掏掏,果然摸出手帕,递给姜拂玉。 “阿娘,别哭了。” 姜拂玉接过帕子,却用来擦过姜瑶脸上的污垢,“阿昭,你怪母亲吗?” “这有什么怪不怪的,我不是好好的吗?母亲,你不要自责了。” 姜瑶捏着衣角,品味姜拂玉的话,总感觉,姜拂玉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她回避开这个问题,转身指向谢兰修,“多亏了兰修哥哥,胡人追着我的时候,是他带着我跳进水中逃脱,我摔伤了腿,他背着我找到了村子,阿娘,你可得好好赏他。” …… 在姜拂玉赶到的同时,谢兰修的爹娘也到了。 就连累晕刚醒来的谢夫人也迫不及待地赶了过来。 显然,谢兰修和谢知止他们夫妇两人的关系远不及姜瑶和她爹娘那么好。没有拥抱和叙旧,也没有像姜拂玉一样怪来怪去的。 谢兰修见了父亲和母亲,起身拱手行礼:“兰修见过父亲,母亲。” 谢夫人没见到谢兰修的时候心急得不行,这会儿见了,反而别别扭扭地开始摆起了母亲的架子。 谢知止上前两步,拍了拍他的肩膀,连说了几声,“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平安最重要了。” 谢兰修弓着身子,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谢鎏见气氛有点僵,连忙扶着谢兰修起来,对谢夫人说道:“兰修找回来了就好,人没事就是万事大吉,此地不宜久留,咱们都回家去,小四还在等着我们呢!” 谢夫人这才开口跟谢兰修说话:“走吧,回家。” 声音依然冷淡,好像依然把他当成这个家里的陌生人。 谢兰修愣了下,眸子沉了又沉,眼里似有不解。 可是谢夫人没有解答他的疑惑,拽着已经撕破的衣裙转身离开,晚风吹动她破烂的裙角。 暮色已经降临,她在山道上一瘸一拐,看起来像是劳累过度造成的脚踝拉伤。旁边的府兵上前两步,把谢夫人扶稳。 情感本来就是复杂的,寻根究底本就不可取。 有时候稀里糊涂也就过去了,心里头明白就好。 谢鎏扶着谢兰修的肩膀,“哈哈”地笑了两声,“山间的风好舒服呀!” 谢兰修低头看着他的手,“二哥,你的手好脏。” 谢鎏啧一声,“还不是挖土时弄的,都是为了你这小子,嫌弃什么呢!” 谢兰修转身望向姜瑶,招手的姿态,是要向她道别。 姜瑶朝他摆手,“改日见!” 相见会有时。 夜风吹落叶,山野归于沉寂。 迎接姜瑶的军队来了以后,村子里的人哪见过这世面,一个个躲进屋子里不敢出来。 姜瑶下令军队先行,然后一瘸一拐地带着从她爹娘身上搜刮来的大袋首饰银子,交给莫娘子,让她以后拿着这些钱改善一下生活。莫娘子见到了京中来接她的阵仗后,藏在屋后,都不敢接近她了。 紧接着,姜瑶又带着一袋银子去找村长,让他给村里的人分了,以后多多照顾莫娘子孤儿寡母。 姜瑶叹了口气,萍水相逢,以后可能就不会再相见了。 除了平平无奇的铜臭外,她也没有别的可以报答莫娘子的方法了。 …… 在林愫将军队交给徐辉之后,这位勇猛的将领就沉不住气了,很快下达命令攻城。 他攻城的时机选得不对,还没将危阳城内的辎重消耗完,骤然的攻击令我军顺势惨重。 但经过两面夹攻之下,徐辉和卢梓依然拿下了危阳城。 这一仗只是赢得不够漂亮。 拿下危阳以后,卢梓登上城楼,看着他曾经兄长的葬身之地,感慨万千。 消息传到上京城,朝廷在宫内设宴,庆贺南陈收复国土。 宴会中,群臣高歌燕饮,年纪稍长的臣子喝了几杯后垂泪痛苦,忆往昔肃宗皇帝临终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朔州的江山,如今,北境的山河,终于重新回到了南陈。 这一日,断了只腿的姜瑶在东仪宫内静养。 在姜拂玉和林愫都去赴宴了,姜瑶坐上轮椅,到院子里来透透气。 一样没有去宴会的还有苏培风,她陪着姜瑶在小院子里转悠。 苏培风说:“平定完北方战乱,陛下也该抽出手来解决田税变革了。” 是苏培风《田亩论》中提出的税法弊病,这些年,她时常和伍卓交流,还时常去京畿附近实地考察,不仅发现了律法中田税有问题,还有地主间土地兼并,大大地阻碍了佃农耕作,这些弊病无一需要朝廷动手改革。 姜瑶说:“还有水利,过些年关中或有水患,洪水一淹,很多人会饿死。” 姜瑶十四岁那年,关中将会发生水患,等北方战事已了,她就上奏要求工部在关中修建水利,抵御未来的水患。 帝国的开拓,平定外患,只是奠基。打下的江山易,守江山更难。 听伍卓讲了那么久的治国之道,姜瑶明白,安定江山最重要的就是安民。 如何令百姓听话?无非是上位者需要想办法创造令他们能够活下去的条件。 给他们住的地方,可以耕种的田地,让他们能够种出能够填饱肚子的稻谷,年末还有盈余,去换取可以抵御寒冷的棉衣。 只要他们安定下来,那么就不会作乱,社会秩序安定,那就不会有土匪流氓,渔樵耕织,四海无事,再施以礼义教化,令万民归心。 帝国盛世,可遇而不可求。 姜瑶也想要看看,海晏河清时和岁丰的盛世是什么样子。 姜瑶问:“对了,表姐,你今天为什么不去宴会?” “我娘和我吵了一架,”苏培风说,“她让我今天别见她,以后也别见她。” “所以,我留下来陪你。” 但是苏培风似乎总有心事,夜里总是走神,她捂着胸口,“好像总感觉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说什么来什么,忽然有人匆匆跑来,“不好了,不好了!苏小姐,公主出事了。” 姜瑶指了指自己:“我?” 不是姜瑶,是苏培风的母亲。
第93章 尾声 姜拂玉让人在假山后拦下她的时候, 姜青玉就知道,今日难逃一死。 以她妹妹的手段,查到她与胡人勾结是迟早的事。 只是她没有想到, 这一日来得如此快。 姜拂玉让甲士将她按住,站在假山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是南陈公主, 享天下之养,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年山河焚灭,心系母国、砍下丈夫头颅单骑走千里的阳城公主,竟然会背叛母国,做胡人的间谍? 她是姜拂玉发自心底尊敬的长姐,如果没有前世的记忆, 姜拂玉绝对不可能第一时间将线索锁定在她身上。 三百张通关文牒,分十次引进胡人武士,通过身为伴读的女儿获得姜瑶每次生辰都会去半山寺的消息,令胡人埋伏于其中。 环环相扣,心机深重。 但凡姜拂玉或者姜瑶有一个被带走, 以林愫的性子, 肯定会按耐不住退兵的举动,让边疆战士两年的努力沦为泡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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