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只是草稿,留下点小瑕疵并不打紧。 他收回了目光,对身边的玄衣青年道:“兄长, 你别拿我取笑。” 谢鎏叹了口气,“怎么能说是取笑,你这个年纪,就算想出去放纸鸢又怎么了?” “你呀你,别总是一门心思顾着写这些酸溜溜的史书, 小孩子都没小孩子的样子, 十二岁才多大,祖父也真是的, 这么快就让你入文库……” 谢鎏开始絮絮叨叨着数落英国公压榨童工,让谢兰修承受不是他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一切。 “你说, 他这不就是纯纯把你当牛马吗,还不给你发俸禄?” 诋毁长辈和反驳兄长都是不对的, 谢兰修没敢接谢鎏的话, 开始继续做自己的事。 他在桌面上铺展开一片信笺,匀好了墨, 开始在上面书写。 他用的是他最擅长的行书,隽秀飘逸的字迹在纸上落下了几行字—— 「谢嘉问殿下安……」 「微臣闻殿下偶染风疾,心中牵挂,迟作此信,聊表问候……」 他写字的时候会全神贯注在纸面上,一笔一划,极为认真。 「近日天气转寒,白日多风,还望殿下珍重身体,多加衣物,切忌着凉……」 一封问安信很快便完成,那该怎么样送出去呢? 他写完信件后,看着上面未干的字迹,忽然想到,他将以什么身份将信给她,朋友?臣子? 若说是臣子,这样的信笺会不会显得太过亲密,会不会逾矩? 如果说是朋友……但是事实上,他与那位公主殿下不过一面之缘,他们甚至连相交都算不上,那夜公主拦下他,或许只是一时兴起,隔了那么多日,还不知道她记不记得自己…… 他这样做,是否会冒犯殿下? 谢兰修垂眸许久。 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将信笺搁置在一边,是他糊涂了,他本就不该写信。 握起笔,开始继续抄录。 …… 窗外,风筝线陡然崩断,纸鸢随风远去,很快便消失不见。 风筝被疾风带走,玩得正起劲的临夏有些失落,“殿下,线断了。” 风筝也飞走了。 “需要奴婢去内务府再领一个吗?” 这时瞌睡的姜瑶如梦初醒,“啊?” 风筝线断了吗? 她伸伸懒腰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殿下,快一个时辰了。” …… 原来已经快一个时辰了。 要回去吗? 算了,还是再等等吧。 日头逐渐热了起来,姜瑶额头冒了些薄汗,她起身拍拍手上的灰,说道:“先去母亲那里。” …… 林愫丢开铁烙,看着眼前半生不死的人。 已经过了一遍酷刑,李九浑身的衣物都被撕扯开,身上是斑驳的血迹。 原本清秀的面孔,现在已经血肉模糊。 他被铁链锁住,身子因为剧痛而颤抖着,喉咙喑哑。 林愫拍了拍衣角,方才不小心,上面溅了几滴血。 他揉着手腕,似乎有点累了,转身坐到身后的椅子上。 但走到一般,忽然间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动作一顿。 “差点忘了,方才忘记给你的下巴复位了,”林愫露出抱歉的表情,“难怪你什么都没有说,真是误会。” 狱中常备医师,每每刑讯,都守候在侧。 林愫发话之后,医师们立刻上前去给李九敷撒伤药,再给他脱臼的下巴正骨,最后捏着他的下颌,给他灌了一碗参汤续命。 下巴被安装好后,李九终于能够说话了,颤抖着蠕动双唇。 原来方才林愫根本就没想要审问他,只是单纯想折磨他。 折磨过后,审问才刚刚开始。 “别白费力气了,快些招供,也快些得到解脱。” 林愫抿了口茶,刚刚对人上完刑,他恢复了保持气定神闲的模样。 “李九,湖阳人士,永乐三十4四年生人,十六岁入宫,入宫之时,你的身份都记录在案,每位内官入宫时,宫中官员都会亲临其家中查验家世和户籍文书,还要召同乡里长问询其状况。” “这是肃宗皇帝留下的规矩,景阳宫从不接受来路不明之人、无父无母孤儿进宫,这么多的东西即便有所伪造,也很难全部造假,如果我费些心思,想要找到你的家人应该不难。” 说着,林愫轻描淡写地笑着,“你觉得,你那个不成器的主子,会拼尽全力保护你的家人吗?又或者说,你这颗废子,心甘情愿押上全家性命为他效忠?” 李九猛地睁开一只眼,狠狠瞪着他。 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即便眼前一片血污,他根本看不清林愫的轮廓。还是死死地盯着他,见过所有杀意凝聚在目光中,恨不得将他抽筋拔骨。 茶有些凉了,不好喝。 林愫不紧不慢地放下了茶杯。 这些亡命之徒鲜少是真心忠于主人,他们所在意的,归根结底也就只是那几样东西,金钱名利,生死性命,亲故好友,血海深仇……一样一样试探就是了。 拿捏住这些东西,就相当于拿捏住他们的七寸。 看来这次运气不错,从他表情上看,刚开始就试探出来了。 林愫心想一个时辰快到了,不知道姜瑶回来了没有,他还得提前回去,沐浴焚香,将一身的血腥气洗掉。 让孩子看见了,多不好。 “今天时间差不多了,我没耐心再陪你耗下去,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我明天还会来一次,你要说就说,不说我也不逼你,之后我会不会来找你,全凭心情,至于我的人会顺藤摸瓜找出什么东西……” 林愫冷笑一声,声音令人骨寒,“忘记说了,我已经给他们下令,但凡找到你的家人,无论男女老少,通通枭首。你一天不开口,这个命令就会一直持续下去。” “我会让人将他们把头颅一并带回来,放在你面前,整整齐齐的,你看我心肠多好,还允许你们一家人到黄泉之下团聚。” 话罢,林愫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就在他走出牢房瞬间,身后的人忽然崩溃,身子带动铁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声嘶力竭地冲着林愫喊道:“我说,我说!” …… 姜瑶来到景仪宫的时候,并没有看见白茵,今日当值的是一位名叫徐芳菲的女官。 姜瑶认识徐芳菲,她是御史家的小姐,在上次女官考绩中考出了第一名的好成绩,被直接调派到了姜拂玉身边当差。 她还很年轻,不过十几岁,而且性格比白茵好很多。 和冷淡的白茵相比,她妥妥就是一个甜妹,还很喜欢包括姜瑶在内的小孩子。 或许在刚来景仪宫当差,她还不习惯,在门口有些困顿,眼神正迷离着,看到姜瑶一来,立刻就喜笑颜开:“殿下来了。” “徐姐姐。” 姜瑶乐得这样称呼她,白茵不接受,但大把人喜欢被她喊姐姐。 她睁着一双大眼睛,有些好奇地问道:“白茵大人不在吗?” “白大人告假了。” 徐芳菲忍不住动手碰了碰姜瑶的脸,心想殿下的皮肤手感也太好了,好想捏一下,不知道会不会掐出水来呢? 但想到姜拂玉就在里面,还是强忍住没敢下手。 如果公主殿下真的是她的妹妹就好了,她可以捏个够。 姜瑶没有注意到徐芳菲对自己的这点小肖想,只是觉得白茵告假的情况真是少有。 “告假,为什么告假?” 白茵年过四十尚未成家,父母兄弟亦亡故,一年四季365天,恨不得白天黑夜都守在姜拂玉身边,这就是真正做到了007,除了工作,一无所有,连轮休也不愿离开景仪宫。 姜瑶没想到,这样人居然也会告假。 徐芳菲左右看了一眼,悄悄地把姜瑶拉到一边,才小声地解释道:“今日是白大人儿子的忌辰,白大人前去祭拜,唯恐被此事牵绊,面容哀伤无法侍奉圣上身侧,所以她直接告假了半个月。” 姜瑶微微一惊,“她还有丈夫和儿子?” 徐芳菲说道:“丈夫倒是说不上,听说白大人孩子的父亲好像是白大人的心上人,只不过死的早,也没能和大人成婚,留下个遗腹子,不过孩子刚出生也夭亡了,说来白大人也是命苦。” “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我也是道听途说,殿下不要胡乱与人言。” 原来如此。 此事不宜深谈,徐芳菲点到为止,姜瑶也不再追问细节。 徐芳菲说完后,探头看了看姜瑶身后,忽然意识到一件事:“郎君没有一起吗?” “就我来了。” 说完以后,姜瑶忽而意识到,回宫这么多天,她还是头一次自己一个人来找姜拂玉。 从前要么都是林愫陪着,要么是林愫也在景仪宫,她自己寻过来。 说起来,这居然是她重生回来后头一次和姜拂玉独处。 她对徐芳菲道:“徐姐姐,你先带我进去吧,是我想见娘亲。” 徐芳菲将她领进了屋里。 姜拂玉已经听到了姜瑶的声音,等姜瑶进来的时,放下了手中的笔。 “阿昭怎么想起来娘亲这里?” 她微笑着将姜瑶牵到自己身边,示意徐芳菲退下。 “爹爹呢,没有陪阿昭一起来吗?” 姜瑶进来的时候,看到桌子上摆放着一沓厚重的文书,这些文书和黄皮的奏折区别开来,另外陈列在一边。 联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姜瑶不难猜到,这些文书大概和昨日的事情相关。 盯得太入神,以至于她没有及时回姜拂玉的话。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姜拂玉已经注意到了她注意力不集中:“阿昭有什么心事吗?” 姜瑶抽回目光,忍不住问道:“娘亲是在查昨天的事情吗?” 她看向姜拂玉,眼眸乌黑,如墨玉一般,“他们骂爹爹是狐妖那件事。”
第36章 调查 姜拂玉目光一沉, 脸上的笑意也很快收敛,“阿昭是听见了什么吗?” “宫里没有人敢对我说什么,是我昨天亲眼所见。” 姜瑶鼓起勇气和姜拂玉对视, 并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昨天在撞船的时候,有个名叫云娘的歌女在船头大喊有狐妖, 还有之前在南市茶馆中,那个说书先生说的将来会有狐妖魅惑君主,导致天下大乱。” “娘亲就是君主,所以我能够猜出来他们口中的狐妖是在说爹爹,他们在说爹爹魅惑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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