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有四个孩子 ,长子长女随母姓,而两个幼子从父姓李。” “皇姐与我从师学习,先生曾言,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朕怜惜皇姐一片慈母之心,可朕亦是母亲,亦不会容许对朕女儿有威胁的人存在于世,有的东西从一开始已经注定无法挽回,至于剩下的——决定权在皇姐手上。” 话罢,姜拂玉迈步离去。 新城公主重重叩在地上,身子瘫软无力。 许久之后,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臣,谢陛下恩典。”
第54章 远虑 “公主姐姐, 公主姐姐,你走慢点……” 小郎君的嗓音柔弱,像只小猫一样在姜瑶身后鸣叫。 姜瑶自觉走路速度并不算快, 可小郎君踏着小碎步,似乎怎么也追不上。 在他声声呼喊下,姜瑶放缓了脚步, 徐徐带着他穿廊而过,到了东殿的正堂中央,宾客渐渐地多了起来。姜瑶拽着上官寒走了一段路,才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放下了小郎君皱巴巴的衣领,皱眉道:“你叫我姐姐?” 如果没记错,上官寒比她年长两年, 真要论起来,也该是姜瑶称呼他为哥哥,他却跟在自己身后,喊了一路的姐姐。 水榭的风徐徐,姜瑶穿的不多, 侍女连忙给她罩上了一层小披风。 上官寒也站直了身子, 因为年长,且又是郎君, 他在生长上占据天然优势,真要直起身子, 上官寒明显比姜瑶要高上许多。 两个人面对面,姜瑶需要抬头才能与他对视。 上官寒被家人养得极好, 无论是样貌装扮还是心性, 十岁的小郎君完全还是个小孩子,怕生且羞涩, 眼眶有些红红的,脸上带着点婴儿肥,白白嫩嫩好像一只包子。 这副委屈巴巴的模样,搞得姜瑶方才欺负了他一样。 触及他含泪的眼眶,姜瑶不觉间怔愣片刻,她忽而有些好奇,上一世上官寒刚刚接手上官家那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让眼前这个天真纯澈、由内白到外的小郎君,变成那个芝麻馅的黑心东西。 见姜瑶迟迟不回答,上官寒心里有些忐忑,眨着带泪的眼睛,似乎以为自己不能称呼她姐姐,便嗫嚅着道:“公主殿下,我不是故意的……” 父亲说入了皇宫就要谨慎,一言一行都要按照宫里的规矩,他要称呼眼前人为“公主殿下”才对,这声“姐姐”是不是他说错话了? 姜瑶张了张口,想要解释什么,但最终闭嘴不语。 或许是方才林愫看小郎君性格太包子,又或者是当爹的觉得姜瑶太暴躁,怎么看都觉得这俩孩子是一对姐弟组合,所以没点眼力见的林郎君大手一挥,直接默认把姜瑶定类为“暴躁的姐姐”。 姜瑶和他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 “弟弟乖……” 姜瑶伸手踮起脚尖,爱抚地摸了一下小郎君的头顶,“我就是你的公主姐姐。” 她勉强接受了自己有个年纪比自己大两岁的“弟弟”,同时有些恶趣味地想,要是上辈子的上官寒知道自己被姜瑶称为“弟弟”,会不会恶心到当场拔剑自尽。 宫人们在花园里设下曲水流觞,利用庭院里原有的沟渠布局,通过抽取干净的井水,令活水充盈沟渠。 冰冷的水流在水沟流动,遍布庭院四角,然后再在上面放上酒盏和点心,顺水飘动,宾客次第落座。 在曲水流觞的中间,置有笔墨,有琴师坐于高台之上,缓缓抚琴,一盏琉璃莲花盛于小托盘上,随着水流流动,琴声停止,莲花停留之处的宾客便要献上墨宝,作诗一首或作画一幅。 上官寒出身在商贾之家,他似乎人生头一次接触这些士人间的风雅活动,刚刚走入庭院,就忍不住好奇地探头往里面望。 只是,他也不敢凑近看,而是紧跟在姜瑶身上,当一个小尾巴,小声道:“公主姐姐,好神奇。” 姜瑶直接带着他走到个最偏僻的位置坐好。 小郎君眼眸明亮,他盯着水上漂浮过去的托盘,想拿又不敢动手,回头征询地问姜瑶:“我可以拿一个吗?” 姜瑶看着水中飘荡的点心,心想他刚刚还没吃够? 上官寒的表情这样无辜,显得额头上那点红痣也那样灵动可爱。姜瑶也忍不住像一个温柔的大姐姐一样安抚道:“自行取用便好,这些都是膳房专门给客人准备的。” 得到允许,上官寒这才探手伸向转动的点心,从中取了一块牛乳流心酥,轻轻地咬了一口,他吃点心的习惯和他现在的性格一样,温吞缓慢,咬了好几口,那点心才叮出点蚊子包大“伤口”。 姜瑶问道:“很好吃吗?” “嗯嗯。”上官寒点头。 他腮帮子鼓了起来,小嘴微抿,好像一只小仓鼠。 姜瑶眯了眯眼,一双眼珠子骨溜溜地绕着他转。 姜瑶回想起方才见到的白青蒲、上官究……每个世家赴宴家眷人数都要记录在案簿上,哪怕白青蒲是忠勇侯府的世子,恐怕也无法将外人带进宫闱之中。 上官究今日能够带着孩子出现在宫中,大抵得是林愫或者姜拂玉的安排。 南陈想要拉拢亲近上官氏一族的世家贵族能从上京排队到江淮。 姜瑶寻思着,哪怕上官家再有钱,充其量也不过只是商贾之家,根本入不了国君的眼。 所以,上辈子上官寒想要得到皇族的支持,都是费尽心思扶持尚且身为储君姜瑶,而不是去摇姜拂玉。 姜拂玉不可能主动邀上官家入宫,除去姜拂玉,那就只有林愫了。 莫非是林愫想要拉拢上官家? 姜瑶心想:林愫这是和她上辈子想到一块去了? 上官寒已经吃完了一块殿下,姜瑶随手给从水中他捞了一杯茶:“润润嗓子。” 他干巴巴地道:“谢谢公主姐姐。” 姜瑶心说:不用谢。 等他润完嗓子以后就知道,天底下没有任何一杯茶是可以白喝的。 上官寒茶喝了半杯,把嗓子眼的点心都冲入腹中,喉咙又清爽了。 姜瑶顺手把他的杯子移开,上官寒一抬头,就对上了公主姐姐的坏笑。 他心里一咯噔,而后,恶魔的低语便在耳边环绕:“嘿嘿嘿,你喝了我的茶,就必须要告诉我,你什么时候进京的?又是怎么样进宫的?谁带你们进宫的?你爹爹今天进宫想要干什么?他进宫前有没有跟你说什么话?” 上官寒:“嘎?” …… 林愫让人把桌上快放凉了的绿茶撤掉,让人换成了温开水,“上官兄身体不好,就别喝茶了,怎么不让他们换成温水?” 上官究摇头道:“我这次能够入宫,多亏了青蒲和林郎君,还是尽量低调,在宫中能少引起注意就少引起注意,未免横生波折。” 宫女们立在水榭四周的通道上,默不作声地把入口堵死了,留着他们几人能够在小桌上,短暂叙旧。 上官究笑容温和,重新唤回了林愫曾经的字,“生离死别,世事无常,我与不循,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林愫握住茶杯的手微顿,迟疑片刻,看着眼前的上官究和白青蒲,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学宫中念书的时候。 一时间,恍然隔世的怅然涌上心头,心念一动,又想起了一些旧事。 上官究和白青蒲一样,亦是林愫的同窗。 当初,在崇湖学宫之中,尚且身为沈序的他、上官究、白青蒲、卢泳思、伍卓感情最为交好,五人时常聚在一起,几乎形影不离。 当时学宫一旬一小考,一月一大考,他们每个人成绩都不差,无论大考小考,都在学宫考核中位列前茅,常年霸榜前五。 久而久之,崇湖学宫中的博士们也注意到了他们五个,将他们称为“崇湖五子”。 五人之中,上官究年纪最大,其余四位都称他一声“上官兄”。 上官究性情温和,对那四位弟弟多有照拂。 这个“照拂”可不是简简单单的照拂,而是十分具有灵性的“照拂”。每逢他们结伴外出游玩,上官究就负责充当钱袋子,早早地帮他们把账给结了。 在林愫的记忆中,上官究对他说的最多的话就是—— “不循今天缺钱花吗?” “不循今天有没有看上的东西,我来给你结账?” “我爹给我发生活费了,真是苦恼,上上上个月的都没花完他又给我送钱,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把这些钱花完,不循快来帮我花钱!” 年少时,林愫曾经私下和白青蒲讨论过,上官究好像不是他们的上官兄,而是他们异父异母的亲爹。 当时他们当中,就属伍卓的家庭情况不好,伍卓父亲早亡,母亲病弱,需要常年吃药静养,家中还有年幼的弟妹需要抚养。 伍卓在学宫学习同时还要兼职打工,每日在西市的饭馆里端盘子端到深夜。 上官究知道后,天天夜里摸进他的家里,给他娘,他妹妹,他弟弟,成箱成箱地塞金子。 伍卓是个有骨气的人,这件事被伍卓发现后,他连夜把上官究送来的几箱金子原封不动地送了回去。 上官究气得把他按在地上狠狠揍了一顿,怒道:“你是不是看不起上官氏,嫌我们家穷!” 他们念书的时候,正是上官氏商业蓬勃发展的几年,上官究是上官家嫡子,自是财大气粗,一年给学宫捐几千两都不带眨眼的。 年轻的上官究,最痛恨两件事——有人用金钱来羞辱他,或者不接受他金钱上的侮辱。 林愫、白青蒲、卢泳思三个看得开,花他的钱花得十分流畅,没有太多负罪感。唯有伍卓一身傲骨,他是个真正君子,不受嗟来之食,宁愿把他给的金子扔到大路上也不愿意接受他的资助。 上官究第一次花钱花得这样憋屈,有种手握万丈家产但是却无处支使的感觉。 当时为了补贴伍卓,上官究费尽心思,七绕八弯找到伍卓打工的老板,砸钱让他给伍卓涨工资,还带动其他三人给伍卓拉业务,好不容易才通过各种渠道,瞒着他把钱送到他的手里。这些事,伍卓至今仍不知晓。 只不过,老天爷向来是个手贱的,在为你打开一扇窗户的同时,可能也会顺便把门带上。 有得必有失,这是冥冥中万物规律。上官究出身在巨富之家,一辈子吃穿不愁,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够一世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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