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中年阿点,常岁宁不由感叹——老常这开场白,竟丝毫不以时间的流逝而转换,一句话可以用到天荒地老。 偏阿点很受用,闻言很是开心:“常叔,你们这次怎出去这么久?” “打仗嘛,总要打赢了才能回来。”常阔笑着说:“许久未见了,这回你可要多住几日!” “当然,我要住很久呢!”阿点满口应下。 常阔“哈哈”笑起来,心里却半个字不信。 阿点这孩子,和寻常孩子有个共同之处——去亲戚家之前欢天喜地,扬言要多住几日,然而真去住了,头天晚上就要嘴一撇,哇哇哭着要回家,死扛也只能扛到第二天。 在阿点心里,和殿下一起生活过的玄策府,才是他真正的家。 常阔已做好了第二日将人送回去的准备,这会儿便吩咐白管事先将人领去安置歇息。 “小阿鲤,记得来找我玩!”阿点跟着白管事离开前,不忘道:“马车上,咱们可是拉了勾的!” 常岁宁点头应下。 “岁宁如今与阿点竟如此投缘了?”常阔有些惊讶。 “他人很好,很真诚。”常岁宁一句话敷衍过去——遇事不决,夸句人好,总是没错的。 听得这一句,常阔眼神颇欣慰地感慨了一句:“我们岁宁,如今果真是长大了。” 说着,在圈椅中坐下去:“来,坐下和阿爹说一说,今日出门,可有什么收获没有?” 偏厅的门已被合上,仆从都退去了外面守着。 “今日最大的收获……应当是买了头驴子。”常岁安挠了下后脑勺说道。 常阔皱眉看向儿子:“带你妹妹出门,没事买什么驴?” 他看儿子更像头驴! 家里已不需要第二头了! 常岁安解释道:“阿爹,正是宁宁要买的。” 常阔神色一滞,旋即笑着看向女儿:“……驴子好啊,比马温顺,买就买吧,不过是马厩里多双筷子的事嘛!” 常岁安丝毫不觉得阿爹的两幅面孔有哪里不对,正兴致勃勃地要再说些什么时,被常岁宁警惕地打断了—— “收获还是有的。”她赶忙截断了常岁安的话。 她今天真的不想再听到任何有关她和驴双向救赎的话题了。 父子二人皆看向了她。 “只是路上不方便与阿兄细说。”常岁宁道:“今日在花会上,我见到了姚家夫人裴氏——” “姚家夫人?”常阔皱眉问:“大理寺少卿姚翼的夫人……那裴岷嫁出去的嫡长女?” 倒非他对京中各官宦人家的姻亲关系如何了如指掌,只因近日一直在查裴家之事,自然熟记于心,一说就知道是哪个。 “是。”面对常阔,常岁宁说起话来相当直白:“虽尚不明缘由,但直觉告诉我,此人有些可疑。” 常岁安听得一个激灵——直觉? 每每他说到这俩字,阿爹都恨不能赏他个大耳刮子,再给出一记诛心锐评——你脑子都没有,能有个屁的直觉! 此时,他便下意识地去瞄自家阿爹的反应。 “好。”常阔正色点了头:“阿爹这便让人单独去查一查这位姚家夫人!” 常岁安来不及体会苦涩心情,下意识地就道:“让剑童去查吧?” 守在一旁的剑童有些迟疑——既是查女眷,那希望这次郎君交待他具体事项时,能够注意程度分寸。 “剑童带人去查,是一方面。”常阔凝思片刻,道:“但还有个更好用的法子……” 见一双儿女皆朝自己望来,常阔道:“写信给喻增。” 常岁宁:“……” 这感觉好比是,有人问,蒸一笼包子需要几步? 正常人答,四步——先和面,再调馅儿,放入蒸笼,烧火。 伸手党答,一步——喊阿娘! 而如果让她选,她当然选第二种。 生而为人,放着捷径不走,她是断然不能理解的。 所以,她很赞成地看向常阔,只是有些迟疑:“先前的名单便是喻公所给,他又因此欠下魏侍郎一个人情,如今三番两次麻烦他,是不是不太合适?” 毕竟就她这些时日的耳闻可知,阿增如今实在不好相处,且至今她都没能见上一面,这捷径走起来,心中难免有些没底。 常阔想了想:“倒没什么不合适的,只是……或的确该表示一下谢意了。” “那送些什么过去吧?”常岁安出谋划策,“可喻公又不缺什么,贵重的东西也不稀罕,变着法儿给他塞礼的人定然比比皆是……那不如,宁宁亲手做一笼点心?既不与人重样,也可表心意了!” “这个好。”常岁宁认可地点头:“但我完全忘了怎么做点心了。” 她压根儿就不会。 不然她为何会选择“一步到位,直接喊阿娘”呢。 “那就只能想别的办法了……”常岁安继续苦思。 “我记得喻公喜欢奏琴?”常岁宁忽然问道。 “啊……对。”常阔想了想:“但他甚少在人前奏琴,故而知晓他这个喜好的人并不多。” 常岁宁点头:“如此正好,既不为人知,那寻常人送礼必送不到这上头来,不如我们送本少见的琴谱过去?” “嗯……此法甚妙!”常阔眉开眼笑,捋了捋髯须:“很好,那就送这个吧。” 常岁安也觉得很好,只是他难得出于谨慎问了一句:“阿爹,咱们府上有拿得出手的琴谱吗?” 常阔捋胡须的动作一顿,皱眉想了想,没说话。 常岁宁沉默了一下,决定揭过并放弃送礼的念头:“……阿爹先写信吧。” 而经大家一致决定,最后将表达谢意的法子体现在了,于信的末尾添上三字——多谢了。 朴实无华且免费。 …… 好在信虽朴实无华,交情却是过硬,不过两日,喻增那边便给出了回信。 同一日,剑童那边也有了进展。
第50章 一定要本人来吗 为打探消息,剑童已两日未曾回将军府。 此刻他混迹于市井小巷之间,穿着朴素寒酸,裤腿上几滴泥点子,真实的像是刚从码头上扛完一百包沙袋回来。 又因生得一张过于大众、毫无记忆点的脸,幼时跑出去玩,混在孩子堆里,他家阿爹一时都找不太清哪个才是自家儿子,有此优势在,故而剑童深知自己天生就是偷鸡摸狗……不,查探追踪的一块好料。 这两日他暗中蹲守在姚家人出入府宅必经的巷口处,一直留意着姚家人的动向。 又因早就摸透了姚家人员构成,故而剑童很快就得以针对性地盯上了一部分人。 这一日清早,剑童留意到有一名女使从姚家后门处走了出来,关门时的动作很是谨慎,似不想被什么人知晓。 剑童遂一路暗中跟随,直到眼见那女使走进了一间医堂。 片刻后,剑童便由暗到明,以寻医的姿态走了进去。 见那女使入了前堂,便被一名伙计引去了一旁的屏风后,剑童刚要跟过去,却被那刚从屏风后出来的伙计拦了下来:“这位大哥请留步!” “我也是来寻医的!”剑童指了指屏风,透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憨直。 “可您不能进去。”伙计小声道:“这里头都是女患,您若是要替家中人问医,便还需在此稍等,待我们郎中替那位女患开罢方子,您再进去。” 剑童“哦”了一声,点点头。 “那您稍坐坐。”伙计招呼了一句,便去药橱子前忙活了起来。 剑童找了只凳子坐下,双手扶在膝盖上,看似在发呆等候,实已竖起了耳朵留意着屏风后的声音。 那声音自不算高,寻常人根本听不清在说些什么,但他自幼习武,听力敏锐,此刻凝神去听,便能辨出七七八八。 “……还是不见好转?”一道听起来有些年迈的声音仔细问了些病况,应正是这医馆里的郎中。 那女使则显是替人来对症抓药的,一一答了郎中的问话之后,声音渐添了些许哽咽:“……我家姨娘最是命苦了!曾郎中,您是看着我家姨娘长大的,也知她一向与人为善,进了姚家的门,外人只羡她运道好,可谁又知这些年来姨娘究竟受了多少苦?” “好端端的一个人,被那些见了鬼的汤药,折磨得半条命都要没了!” “人家出身裴氏,我们姨娘自是惹不起的,本只想安安分分过日子而已,也未想过争抢谋夺什么……可谁知遇到了个蛇蝎心肠,半点不容人的!” 那郎中深深叹了口气:“那些避子汤药……三分避子,七分毒,一连数年喝下去,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这般败坏。” “岂敢不喝呢?回回送来,只说是补身子的,那裴氏身边的陪嫁总要亲自盯着我家姨娘喝下去才肯离开!” “之前的吕姨娘……不知怎地将那汤药躲了过去,最后却还是落了个一尸两命的下场,谁又能为她住持半句公道?郎主也是被那毒妇熬磨得冷了心,近两年又一心忙于公事,三五日不回府都是常事……谁又管我们姨娘死活?” “什么士族大家气度……那根本就是个毒妇疯妇!” “自己生不出来嫡子,便疑心这个疑心那个,莫说子嗣,竟连条活路都不肯给人留的!” “在府中时刻都在看人脸色,四处都是那裴氏的眼线,老夫人也是不敢得罪她,这些话,我也只敢同您说一说了……”女使说着,啜泣起来:“眼下我家姨娘已不求其它,只求您能救救姨娘的命!一个冬日下来,身子眼瞧着是愈发差了……” 那老郎中宽慰她几句,也有些无可奈何:“事到如今,也只能再换个方子试一试……” “那便有劳您开方了……” 纸张笔墨窸窣声响起,女使将抽泣声忍下。 半刻钟后,那女使低着头走了出来,拿药方去寻伙计抓了药,便不做耽搁地离去。 剑童这才从凳上起身。 那老郎中从屏风后行出,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斟酌着问:“这位小兄弟是来……” 已知这郎中与那女使主仆是旧识,剑童便不好转头就走,省得叫人察觉异样,便扯着张憨脸道:“自然是找大夫您看病的!” 那老郎中道:“可此处只看妇人科啊。” “?”良好的心理素质让剑童张口就来:“我是替我阿娘来的!” 老郎中了然:“那便还需让令堂自己前来,老夫才好替她号脉查症。” 剑童状似茫然:“必须要本人过来吗?” “这……老夫登门看诊,也不是不行。”老郎中将他的穿着看在眼中,便将话说明:“只需多付些诊金即可。” “哦,好,我知道了……”剑童挠了下头,赧然道:“我这就回家和我阿爹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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