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时,他已知晓,此前是盛军刻意掩藏机关利器与军阵,这些盛军,并非之前表现出的那般守旧无能…… 但是,那又如何? “真正的强者如同利刃难掩锋芒,唯有弱者才需要于暗中百般掩藏!” “盛军至今才敢以真面目示人,不外乎自知不敌罢了!” “正因盛军知晓自己的弱小之处,才会妄图以诡计壮大自身!” “纵是盛军的诱敌之计又如何,一切机关军阵,不过雕虫小技,且被这些无能之辈握在手中,便更加如同纸糊之障,一击即破,根本不足为惧!” “大盛气数已亡,此一战,我要我倭国武士,十日之内占下江都!” “吼!吼!吼!”吉见扶举刀呼喝,海面之上,应和声震天。 刚有退却之势的倭军,再度卷土重来。 海面之上,厮杀声彻夜未消。 常阔将一应机关军阵悉数用上,才得以勉强支撑住战局,但军士疲惫,也已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次日,海上忽起了风雨,同样陷入疲怠的倭军不得不停下对战,医治伤兵,补充体力,调整商榷战术。 战中,藤原麻吕本欲先杀掉常阔,但盛军阵法严密,他根本没有机会靠近对方战船,便迟迟无法付诸行动。 通过这两日激烈的对战,他逐渐看出了端倪,这些大盛水师的素质虽然远远比不上当年的玄策水师,但那些他从未见过的兵械、机关、军阵,却果真不可小觑。 他此前那些轻蔑之言,为的是鼓舞士气,有些话,骗骗士兵可以,若连自己也骗了,那死期便不远了。 但若让他就此撤兵,却也是绝不可能的事。 他们在这片海域上游荡半载,观望良久,此番他终于亲自集结重兵,便务必要一鼓作气攻下江都,否则士气衰疲,再战便注定不利,天皇和那些大名必然也会加以责备—— 况且,当下他只是暂时受阻,而绝非处于劣势之中……在此战中占据上风的,仍然是他藤原家的军旗! 藤原正与麾下军师商议对策之际,一名武士快步入得船舱内,带来了一则很蹊跷的消息——本该在昨日送达的一批补给,至今未见踪影。 他们让人前去接应查探,却迟迟杳无音讯。 藤原麻吕眉心紧皱。 千人之众,押送着食物,军械及药物……如此规模的队伍,怎会突然杳无音信? “近日海上并无大风浪,即便遇到了什么意外,却也不该连一个前来报信的人都没有……”一名军师神情惊惑地道:“莫非他们全部遭遇了不测,无一活口?!” 但是,能将他们千名兵士,尽数灭杀于海上……那会是一支怎样庞大的势力?! 依常理推断,能将一方全数灭杀的,必然拥有近乎碾压性的实力……对方或有三千人众? “大将军……莫非是盛军狡诈,竟绕去了我军后方攻袭?!” 听得这个猜测,受挫的吉见扶不由地急躁地踱步起来:“可是他们这些废物不通海战,不是从不敢踏出防御半步的吗!又是何时悄无声息地绕去了后方海域!” 眼下的形势远不如他想象中顺利! “全是假的。”藤原麻吕冷笑出声:“一味守旧,止步不前是假的。不敢踏出防御追击,自然也能是假的。” 这半年来他们看到的一切,全是盛军伪装出来的假象—— 正如他所言,弱者再如何伪装,也改变不了弱者的事实,但是……在战事上,过多的未知,便意味着会出现诸多不受掌控的变故。 若盛军果真绕去了后方,只怕后续的物资补给会出现更多差池……士兵不能没有食物和伤药。 盛军此中诱敌之诈,或比他想象中要更加危险…… 为防迟则生变,当下之计,唯有速战速决,尽快击溃盛军! 但有常阔在此主持大局,便没有速战的可能……他必须要先杀掉常阔! 片刻后,藤原麻吕眼神阴鸷地问:“这些时日抓来的俘虏何在?” 在对战的过程中,他们抓到了近百名活口俘虏。 盛人假仁假义,最喜欢谈什么同袍之谊,活捉盛军俘虏,一直很有必要。若利用得当,便可挫杀对方士气。 既然他没办法接近常阔,不如逼迫常阔主动站出来! 在藤原麻吕的示意下,吉见扶将抓来的百名俘虏,统统押去了前方战船的甲板上。 藤原麻吕遣出士兵向常阔传话,声称与常阔多年未见,想与常阔单独切磋一番,他将秉承武士之道,与常阔公平公正地一决高下。 并允诺,若常阔能够得胜,他即放还那百名俘虏,并退兵十日,言出必行。 而常阔若是不肯答应…… “你们是死是活,全看那常阔有无胆量应战了!” 吉见扶将被绑缚住手脚的老康猛地推倒,一脚重重踩在老康的后背上,狞笑着道:“倘若常阔没有这个胆子,那今日我便将尔等头颅砍下,统统悬挂在我倭国战旗之下!” “在那之前,我会先剁了你们的手脚,好让你们大盛的士兵好好看看,他们口中威风凛凛的常大将军究竟是何等窝囊之辈!” “对了,还有你……”吉见扶一把揪住身侧妇人散乱的发髻,眼中闪过浑浊的光芒:“方才才瞧见,中间竟然还有个娘子军!看来不用等到攻进江都,便能让弟兄们尝尝大盛女子的滋味了!” “到时就让对面的盛军见识见识,我们倭国男子的能耐!” 他话音落下,周围的倭兵立时发出龌龊的应和笑声。 他说的皆是倭语,荠菜根本听不懂半个字,但无需听懂,也能意会他们在说些什么污言秽语。 狼狈不堪的荠菜脸上现出不屑笑意,斜睨着身形矮小的吉见扶:“小小玩意儿,还想拿出来羞辱老娘,我怕你鼻孔喝水——够呛!” 她当时是为救下郝浣,才不慎落入了这些倭贼手中。 什么严刑,什么羞辱,只管来好了,她要是向这些倭贼求一句饶,她都不姓郝! 这些倭贼就算割下她的脑袋,她临了也得啐他们一脸! 只要她不服软,撑住了这口气,不弯下脊梁,任凭这些倭贼使出什么手段,都休想挫伤对面的士气! 吉见扶并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但见她神情不屑,便骂道:“无知粗妇,待我腾出手来,倒要亲自看看你的骨头到底能有多硬!” 继而,他看向被自己踩在脚下,头发花白,却无半分惧色的老兵,冷笑着道:“为表‘诚意’,我军须向常大将军献上一物!” 雨水从灰色的天幕上方砸落下来,混着飞溅的鲜血,在空气中荡出一片猩红的血雾。 很快,一只血淋淋的手,被送到了常阔面前。 阿点眼中忽然现出愤怒又心疼的泪光:“……这是康叔的手!” 康叔的左手受过战伤,只剩下了两根指头,他数过的,不会错! 阿点说着,眼泪已经滚了出来,他抬手抹了把泪水,转身就要往船舱外走:“我要带康叔回来,给他包扎,吃药!” “阿点!”常阔眼神沉沉,抬手把阿点拦下。 阿点不肯再让眼泪掉下,大声道:“常叔,他们要打架,我去和他们打!” “大人的事,小孩子靠后。” 常阔拄着刀,右腿微颤地站起身来,神情却威严坚毅:“刚好,我也有一笔旧账要和他清算。” 当年被折磨得残缺不全,被倭人用长枪穿透,悬挂在藤原战船上的同袍好友,是他心底挥之不去的旧恨。 “倭人阴毒,这藤原麻吕忽然有此提议,逼您单独应战,定是有备而来!大将军,您万万不可中了他们的计!” “大将军,您若是……” 常阔抬手,打断了部下们的劝阻:“我打了多少年的仗,什么弯弯绕绕看不透,哪里还需要你们来提醒!” 但是这一回,局面如此,他必须要站出去。
第399章 这是在交代后事吗? 常阔答应了藤原麻吕想要单独“比试”的要求。 但他有两个条件,第一,立即释放全部俘虏人质。第二,比试的时辰定在明日卯时天亮之后—— 前去回话的是何武虎和一名通晓倭语的军师,何武虎嗓门洪亮,站在船头,竖眉朝对面道:“如今天色将晚,念及你们藤原将军目力残损,恐天黑视物不清,我们常大将军不愿胜之不武,特将比试的时辰选在明日晨早!” 那名军师也中气十足地将何武虎的原话转达。 吉见扶闻听此言,口中咒骂着,来到藤原麻吕面前,愤怒难当地将此事说明后,唾骂道:“……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死到临头,竟然还敢逞口舌之能!” 几名倭国军师一时也面露不忿。 盘坐于上首的藤原麻吕,却只是轻蔑地笑了一声。 “常阔此人,向来擅长口舌之利。”他道:“盛人作战,有战前骂阵这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在,为的便是激怒敌人,而彰显自身威风。我倘若为此动怒,便是中了这拙劣的计谋。” “正是如此!”一名军师道:“大将军不必为此动怒,依我等来看,那常阔有旧疾在身,怕是在船上站得太久,自己站不起来了,才会借此推托到明日!” 另名军师也讥讽道:“由此看来,不过是纸糊的老虎,不得不应战之下的虚张声势而已!” 藤原麻吕缓缓勾唇,独存的眼中有杀气在流动:“嘴上的威风,不是真的威风,我便等他到明日……” “明日,我要让所有的盛军亲眼看着,常阔是如何被我踩在脚下,如何向我求饶的。” 吉见扶应和一声,暂且压下愤怒,询问道:“大将军,盛军还提出要我们立时释放俘虏!” 藤原麻吕:“先放一半的人回去——告诉常阔,比试尚未开始,本将军愿意放还一半俘虏,已经很有诚意了。” 吉见扶虽不满,却也未再多言,下去照办了。 上前交接的人是何武虎。 吉见扶让人从左到右,清点半数俘虏,但在点到中间的老康和荠菜时,忽而露出了一个戏谑的笑,拿生硬的盛语道:“只剩最后一个了。” “先放她回去……!”失去了左手,依旧被困缚押跪在船板上,面色苍白,满脸汗水的老康,声音仍旧掷地有声。 “先放康叔!”荠菜拧着眉,看向老康,语气坚决:“您回去治伤,不过一夜而已,我年轻,撑得住!” 说着,她生怕这些生性残忍暴虐的倭军又要想出什么折磨人的花招,抬头向何武虎喝道:“何校尉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带康叔回去!” 何武虎被她吼的一个激灵,脚比脑子更快,上前一把扶起老康。 吉见扶抬手指着主动留下的荠菜,转头不知和身边几个倭兵说了什么,他们便一起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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