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这是我们学馆中刚下不久的一只猪崽!它这一胎,共有十一只,全都活下来了!你瞧,养得多好,沉甸甸的!” 元灏把猪崽举起来,给自家阿姊展示炫耀,让她也抱抱看。 小猪崽哼哼唧唧地叫着,鼻子里喷着热气,四条小猪腿在空中乱蹬,元淼下意识地后退两步,脸上写满了婉拒,称赞了两句,便岔开话题问:“黄水洋大胜,抗倭战事已毕,你可听说了?” “当然!”元灏眼睛晶亮地点头:“我们在暖室里试着种了几样反季菜蔬,昨日已经开花了,待大人凯旋,年节时,刚好送与大人品尝!” 元淼也露出灿烂笑意,点头道:“到时大人一定很高兴。” 此刻,整座江都城都很高兴。 无二院的学子们大多三三两两结伴而出,手头宽裕的,买上两壶酒,围炉煮酒论黄水洋大捷。囊中羞涩的,找个茶楼,只要一壶清茶,也能和同窗对雪吟诗两首。 天色渐暗,但江都百姓的热情不曾消下。 哪怕是战时,各处城门戒严,巡逻官差四处严查,然江都城中却也甚少会设下宵禁,今时大胜,便更是热闹喧盛。 以蒋海为首的商户们,请了十多班舞狮队,喜庆的龙狮串过一条条长街,城中锣鼓喧天。 很多百姓自发地拿出了为年节准备的崭新灯笼,换下旧灯,将城中点缀明亮。 孩童在雪中嬉戏撒欢。 一名中年文人拎着酒壶摇摇晃晃,口中高吟着为抗倭大胜而新作之词,声音抑扬顿挫,颇为豪迈。 他醉得厉害了,干脆倒在雪中,朗声大笑起来。 有几名陌生路人笑着上前搀扶。 人在顺境时,心安之下,总会不吝于释放善意。 “不必扶我,不必扶我……”那文人四肢大展,醉红的脸上笑意醺然,他喟叹道:“江都安矣,今岁可迎太平之年……何人能够伤我!” “倭贼再不敢来,无人能伤先生……可先生醉酒躺卧雪中,倘若冻出个死活来,岂不毁了咱们江都城的喜气嘛!”一名妇人经过,说了一句。 那文人只得爬坐起来,一边嘟囔:“你这妇人,说话好不中听……” 边和那几名搀扶他的路人道:“不知诸位发觉没有,这半载来,江都城中,多见悍妇!” 那几名男子均露出苦不堪言却又无可奈何之色。 谁说不是呢! 可没法子啊,许多女子都出门做工去了,手中能抓钱了,腰杆儿莫名就硬气了。 说到这个,刺史大人新建的作坊,就在大量招收纺织女工,就连制瓷坊也招女工——此事传开后,那些对招收女工还存有疑虑的商户们,在观望半载后,也开始愿意试着用女工了。 再说起那至关重要的一条,单说如今执掌着他们整座江都城的,不就是位女郎么? 这位女郎不单执掌着江都城,还打没了十万倭军,单凭这个,城中的女子们,可不得嚣张一阵子?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这位刺史大人的敬重和仰慕。 悍妇风气事小,性命安危事大……谁叫人家有本领,是将星转世呢? 众声喧闹说笑间,一旁的酒肆里,走出来一名戴着羊皮帽的年轻人。 他将手揣进袖子里,露出心满意足的笑意。 他自春时便来了江都,只为搜罗宁远将军暴打倭军的最新消息,蹲守大半载,临近年关,竟又叫他蹲了个大的! 他今日在酒肆里听了一整日,脑子里的画面都快溢出来了! 嘿,只待他将这些最新素材带回京师,他家先生便又能稳坐京师第一说书先生宝座了! 虽说很想亲眼目睹宁远将军凯旋时的盛景,但将最新消息送回京师更重要,且他这大半年在江都也不是白待的,这座酒肆里的伙计已成为了他的“线人”,到时自会将宁远将军回城的最新消息写信传给他的。 年轻人脸上堆着笑,最后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热闹夜景,江都城,是个好地方啊。 这大半年来,他是亲眼看着这座城池是怎样一点点重新焕发生机的。 常刺史,十分有望成为他们说书界的铁饭碗啊! 这位少年刺史身上,值得说的传奇之处,实在太多了。 年轻人怀着无限感慨,离开了这喧闹繁华地。 …… 此刻,刺史府中的常阔,才转醒没多久。 早在半月前,他便在部下的护送下,回到了刺史府内养伤。 但他伤势太重,每日昏睡的时辰很久,因有医士叮嘱,众人轻易便也不敢搅扰。 常阔刚醒来,憋了一肚子话的常刃,终于噼里啪啦地倒了出来。 有近随抹着眼泪道:“女郎亲手斩杀了藤原麻吕人头,已经给大将军报仇雪恨了!” 常阔:“哭个什么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子死了呢,我这是床头,不是坟头!” “属下这是喜极而泣。” “喜极也不许泣!”常阔靠坐在床头,话语霸道,脸上却满是喜气:“别整这些晦气的!” 不愧是他闺女殿下,赢得这叫一个漂亮! 常阔狂喜之下,道:“拿饭来!” 硬生生将干饭喊出了豪饮八百杯的气势来。 他养伤中不能饮酒,胃口也很一般,直到今日,才算寻回了八成食量。 喻增前来看望时,下人刚将一摞空了的碗碟撤下去。 “本侯有伤在身,就不下榻相迎了。”常阔拿玩笑的口吻说道:“还望监军大人多多包涵。” “令爱又立奇勋,忠勇侯纵然有些架子,也是理所应当的。”喻增的语气虽和往常一样冷飕飕的,能呛死个把人,但从话中也能听出他心情不错。 常阔哈哈笑了几声,抬手示意喻增坐下说话,边道:“没办法,谁让咱闺女争气呢!” 常岁宁私下也已同常阔说过对喻增的疑心,但一切尚未明晰之前,表面上的相处便还须一切如常。 “只是话说回来,太争气,也怪得罪人的……”常阔不甚真诚地叹了口气,道:“倒叫你们这群钦差大人白跑一趟,你这位监军大人,也没能监出个啥来。” 喻增嗤笑一声:“她得罪人的事,左右也不差这一桩了。” 她在江都肆意而为,启用女工,建书院,纳各路贤才,建作坊,重用工匠,把控当地士族、商贾,并将各处官员任免牢牢把持在手中,等等……她无形中得罪了多少人,他都不敢数。 这一月来,喻增也亲眼将江都的变化看在眼中。 此刻,他看向常阔,狭长的眼睛微眯起:“我自认也有些识人之能,从前怎半点看不出,有朝一日她竟能搅出这样一番风云来?” 常阔脸上写着自豪之色:“女大十八变嘛……” 喻增意味不明地道:“说是十八万变,都小瞧她了。” 常阔一摊手:“祖坟埋得好呗,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了,那能怎么办?” 喻增搁下茶盏,抬眸看向常阔,缓声问:“你可曾觉得,她如今这般模样,有似曾相识之感?” 常阔愣住,正想着怎么应付过去时,常刃进来通传,眼神有些莫名八卦地道:“大将军,有人登门探望您,是位女客!” 常阔又愣住,这下是真的。 “……什么女客?”他一头雾水地问:“姓甚名谁?” “说是姓容!” “容……”常阔皱起眉来,他不认得姓容的人啊。 容…… 不对! ——李容?! 常阔猛地一下坐直了身子。 喻增瞥向他:“这般时辰,女客登门……常大将军在江都一载,倒也果真繁忙。” 常阔一张老脸莫名热起来:“……你休要胡言坏我名节!” 喻增对他的私事并不感兴趣,见状也未深究,只按下心思,就此起身离开。 经了常阔准允,那名深夜冒雪而来,幂篱遮面的女客,很快被请了过来。 常阔已提前屏退房中所有下人,叫他们都去了外面守着。 那女客也让侍女止步,自己走进了常阔房中,摘下头顶胡帽,随手丢在一旁。 她看向常阔,常阔也盯着她。 “你来干什么!” “合着你没死啊。” 二人几乎同时开口。 来人正是宣安大长公主,李容。 同时,【有女客前来探望大将军】的炸裂消息,在刺史府中不胫而走。 从海上收兵不久,刚从军营中赶回来的金副将,一回到刺史府里,就闻听此事,下意识地摸了下怀中玉佩,不禁精神大振—— “我得去看看……”金副将义正言辞地道:“我得去看看大将军!” 他刚回到刺史府中,去看望一下自家大将军,也很正常吧?
第416章 见着活的金山了 金副将来到常阔住处,没有意外地被常刃拦在了门外:“……大将军此时正在见客。” 金副将从善如流地一笑:“没事,我不着急,等着就是!” 说着,自觉往一侧的廊下走去,走近了才瞧见,好么,廊下已站着好些人了! 他那几名眼熟的同袍就不说了,本就跟他一个德性,看热闹的心思写在了脸上,可……王长史怎么也在这儿站着? 迎上金副将困惑的眼神,王长史从容自若地捋了捋胡须。 听闻常大将军醒来,今日又逢如此大捷,他前来探望一下,也在情理之中。 再者,就算退一万步说,他乃刺史府长史,管的就是这座刺史府里的大小内务,是为刺史大人的第一属官……在其位谋其政,他关心一下刺史大人阿爹的私事,也是称职的表现嘛。 府里来了这样要紧的贵客,他不得安排招待之事?不亲自过来了解一下情况,要如何招待呢? 王长史借公谋私的嫌疑固然很重,但金副将心知自己也并不干净,于是很有眼色地将话咽了回去,默默选了个位置站定。 然而没多久,又有一人前来“求见看望大将军”—— 金副将定睛一瞧,只觉离谱……不是,老康怎么也来了? 老康先前遭倭军俘虏,被剁下了一只手,之后跟随常阔一同回到刺史府养伤,如今那只光秃秃的手腕上还缠着厚厚的伤布。 但这不耽搁他深夜冒雪前来,随后也往廊下一站。 几名武将拿“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随便说点啥”的语气,猜测起房中那位容姓来客的身份。 “容姓来客”此刻很是焦灼。 察觉到外面站着的人越来越多,宣安大长公主拧起了眉:“……你们江都刺史府里的人,怎个个如此好事?” “这算什么。”常阔站着说话不腰疼,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你得庆幸岁宁未归,倘若她手下那些个人也跟着回来,我怕你今日挤都挤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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