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天下局面已经有了飘荡之势,京师各方势力明争暗博,围绕着皇权的势力也不比从前紧密,缺口渐显之下,正是扩展的好时机。 加之有深扎的基础在,这一载间,以登泰楼为中心的京师暗桩组织扩展了足足一倍有余。 他们不单负责搜集各方情报,手中也有着数量可观的暗卫可以调动。 眼下正值诸王入京之时,为免发生动乱,京师对入京者的盘查十分严苛,常刃想要顺利入京便注定不能携带太多人手,京师那些暗卫便刚好可以派得上用场了。 常刃接过那枚令牌,强压下心头的惊惑,试着问:“不知女郎要让属下去安排何事?” 常岁宁将另一折册子递去:“来日京师若陷入危乱,务必要尽量保全这些人。” 常刃接过之际,打开来看,首先看到的第一行第一人,竟是:“……褚太傅?” 再往下看,便是乔祭酒……可褚太傅竟排在乔祭酒之前? 常岁宁含笑点头:“太傅年迈,自是重中之重。” 老师心眼小,若知她不曾将他摆在首位,多半是要吹胡子生气的。 常刃恍然,按年纪身份来排的话,那是当如此。 可是再往下看,便可知这册子上好些都是朝廷官员,他甚至记不清女郎何时同他们有过太多交集,女郎竟是要动用自己的势力去保护他们吗? “大盛不能没有这些人。”常岁宁道。 她也不能失去老师和朋友。 她看重的人,便要自己护下,而不能放任设局者将他们的安危也押在这场赌局之上。 常刃面容一肃,抱拳道:“是,属下领命!” “此去或有诸多艰险,刃叔也多加保重。” “请女郎放心!” 常刃离开后,常岁宁便往外书房而去。 今日天气不算很好,似有落雨迹象,常岁宁转头看向灰云漂浮而来的北方,眉心藏着一缕忧虑。 “大人。” 一名看起来有些眼生的女护卫快步走来,向常岁宁行礼。 近来荠菜郝浣等人皆奉常岁宁之令去了军营中安排事务,府内负责护卫的女兵大多是荠菜新提拔上来的,虽偶有生疏,但办起事来也都十分利索用心。 此刻那女护卫道:“大人,那位蒙先生回来了。” 孟列回来了? 常岁宁立即让人将他请了过来,就近在一座凉亭内说话。 孟列风尘仆仆,只入城前在车内换了件外袍,但精神却甚好,丝毫不见疲色。 他行礼后,常岁宁让他坐下说话,他却依旧道“属下不累”,并很快将此去北境的事务向常岁宁仔细汇禀了一遍。 他办事,常岁宁自是放心的,便只是听着点头,末了道:“差事办得很好,此行辛苦你了。” 孟列却笑着说:“还能为殿下做少许事,属下已很多年不曾这般轻松过了。” 常岁宁莞尔:“我这究竟是哪辈子积下的福啊。” 孟列笑道:“无论哪一世,殿下皆是功德无量。” 二人笑说了两句后,常岁宁问道:“你回来之前,崔璟征兵之事可还顺利?” 孟列点头。 有了足够的军饷支撑,玄策军素来又有威望,扩充军队便顺利得多。但北狄此次开战也很突然,崔璟此时在前方迎敌,后方征兵练兵之事也仍未停下。 末了,孟列道:“临行前,崔大都督曾托属下向殿下转达一句话。” 常岁宁认真听着。 他说:【崔璟在此,请她安心。】 片刻,常岁宁看向北方,轻点了点头,回答道:“好。” 既然他这样说,那她便暂时安下心来,去做她要做的事。 午后,与王长史等人议事罢,常岁宁查看起了各处送来的信函。 局势的动荡在细节之上也体现得十分明显,江都刺史府近来的信函几日若不分拣,便可堆积如山。 直接送到常岁宁面前的,除了她的私人信件,以及各处的紧要情报之外,便多是淮南道各刺史的来信。 淮南道诸州刺史这两月间传信甚是频繁,而这其中,又数光州刺史邵善同最为显眼。 常岁宁大约估摸着,这短短两月的功夫,邵善同至少给她写了有二十封书信了,算上一算,几乎每三日便有一封。而这一切,要从两月前常岁宁下达的一个命令说起…… 彼时常岁宁已存备战之心,便授意各州刺史在原有的守军数目上,再另征兵五千人,名为“以安淮南道防御”。 这五千人并非小数目,每州扩充五千人,十二州便合计增长六万兵力。 如今各方势力或奉朝廷之命进行募兵,又或因野心或为自保,征兵买马之事随处可见,朝廷对此已无法进行严苛的监察与管制,相较之下,淮南道此举根本算不上什么值得一提的大动静。 恰逢秋收后,淮南道存粮充足,各州扩征五千兵力几乎是轻而易举之事,不出一月,各州刺史便相继完成了这桩指令。 就此事,邵善同很快也传来回信,信中却是有些惶恐地向常岁宁请罪,说是自己一不小心多征收了万人,所以——请大人示下,是否要就地遣散呢?
第523章 大人反乎? 邵善同虽言请罪,但也细致地解释了这“一不小心”背后的缘由,据他信上说,他接到募兵的指令后,便立即让人着手此事,在光州各县设立了临时的募兵处。 但没想到,主动前来的百姓实在太多,场面十分火爆,甚至有亲兄弟为了争夺入军名额而大打出手…… 用邵善同的话来说,负责募兵的官吏们已经收紧了条件,但各县最终送上来的名单数目放在一起这么一合计,却还是超了一万人。 哎,怪只怪淮南道对兵者的待遇实在太好,节度使大人的威望又实在太高——邵善同最终做出这样的总结与反思。 常岁宁彼时看罢,很是沉默了一会儿。 面对邵善同那句“是否需要原地遣散”的询问,常岁宁只简单交待了几句,大致意思可归结为八字——募都募了,勿要声张。 邵善同收到那封回信之际,整个人从椅子里猛地窜了出来,双眼放光,心神激荡,当晚饭都多吃了两碗。 淮南道的宿麦秋播已经陆续完成,一场雨后,青嫩的麦苗发芽探出土壤。 邵善同的心也在跟着一起发芽,嫩芽刺挠得他脑子发痒,只有借频繁写信来纾解一二。 头一日,在信上汇报了募兵后的新兵操练情况,末了一问节使大人安否,二问大人打算何时入京? 隔三日,再去信,说了清点军械之事,末了同样问节使大人安否,以及大人打算何时入京呢? 再三日,说了些政令施行的现状,问节使大人安,大人打算何时入京? …… 又来信,感慨今岁秋收又秋播之后,光州上下民心大安,皆感激节使大人治理有方……就是不知大人何时动身入京? 再见信,今日光州大雨,不知江都落雨否,下官近来很是挂念大人……想来大人该准备入京事宜了吧? 第十五封,光州今有悍妇当街殴夫,引人围观……对了,大人何日启程入京? 一十六封,下官今晨起身,有数只彩鹊于檐下盘旋久久不去,似是吉兆也,特来信与大人报喜……所以,大人准备何时动身呢? …… 任谁也看得出,这位光州老兄的来信中,字里行间无不充斥着对造反之事的热衷,那每每必要问上一句的【大人何时入京】,分明是在问:【大人反乎?】 以及:【何时反呢?】 起初,常岁宁皆回“未定”、“未定”……待到后面,见他信中全无正事,甚至懒得搭理了。 而迟迟不见回信的邵善同却愈发亢奋了——节使大人连回信的时间都没有了?想必是忙得不可开交了!试想一下,大人都是在忙些什么呢? 邵善同依旧认真写信之余,另又数起了日子,直到数到今日,距太子大婚之期已不足一月…… 因迟迟未见常岁宁动身,朝廷甚至令人传书前来委婉催问常岁宁动身之期。 从江都到京师,正常行路需要半月时间,而如此大事又往往需要预留出充足的时间以防行程被拖延打乱,为保证稳妥还需提早动身。 此时有少部分藩王和节度使已经抵达京师了,他们当中大多数人是在动身之后才听闻了范阳王造反的消息……范阳王李复原本不足为惧,让人不安的是范阳军和那段士昂。 至于这些此时身在京师的藩王,眼看着范阳军一步步逼近洛阳,心中是愤怒多一些,还是后悔多一些,外人便不得而知了。 但那些尚未抵京者的态度变化却是明朗的,他们或“因乱被阻于途中”,或“因事务缠身一时无法动身”——大多都选择了暂时观望形势。 京中一封封催问动身之期的传书,并未能起到很好的效果。相比于朝廷传书,各方人马显然更在意范阳军的动向。 无数双眼睛在紧盯着范阳军的战况之时,同时亦有不少人在密切留意着益州荣王府的动作。 益州距京师不足千里远,五六日即可达,留给荣王动身的时间相较之下便还算充裕。 而先前朝廷送达诏令时,荣王曾有过明确回应,称:【太子大婚,李隐必至。】 但随着范阳军打破了局面,形势变幻之下,此时一切皆是未知。 截止眼下,荣王在这场纷争中并不曾有过态度明确的瞩目举动,但益州荣王府这两年的势力壮大与名望增长被所有人看在眼中。各方在探讨大局时,也从未试图绕开过荣王府这座大山。 江都刺史府的外书房内,此时也不例外地谈到了荣王府。 听王岳等人各自说罢看法之后,常岁宁道:“我疑心范阳军叛乱之事背后或有荣王府的手笔。” 这句没有任何铺垫的话,让书房内众人短暂地反应了一下。 片刻,骆观临正色问:“大人可是查到了什么?” 常岁宁摇头:“未曾,所以我只是说怀疑。” 骆观临:“大人是觉得,范阳军叛乱的时机太过巧合?” “是也不是。当今天下如此景况,不愿冒险入京者比比皆是,有个把人选择造反再正常不过。”常岁宁道:“我是根据前车之鉴做出的判断——” 她道:“荣王府已不止一次暗中搅动过风云,包括当初徐正业起事之际,荣王府也曾暗中向徐正业透露过朝廷兵马粮草机密,以此推波助澜。” 骆观临微惊,这是他头一次听闻此事,而常岁宁的神态不似在信口胡诌。 且他稍一细想,也果真能够回忆出与此关连之事……彼时他在徐正业帐下谋事,的确,徐正业的几次奇袭以及截获朝廷粮草之举,皆屡屡出手神准,但消息来源并不明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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