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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身体上的血污被冲刷掉了，容貌恢复正常，不再扭曲异变，他看上去十分英俊。 不是那种明显能够看得出动过基因手术的英俊，是天然的、儒雅的、温厚的英俊。 他身量高大，因为干尸男是负责他这个精神实验体的，他仔细研究过何鸾的身体数据。 他全盛时期，鲜活俊美，强壮又悍历，但是现在却完全丧失了抵抗力。 干尸男想起了刚才直播间里面，有人用来评论叶梧桐的一句话——像是被踩入了淤泥的花。 他有一头在这个基因病遍地的世界里面，非常稀有的纯黑色头发。这代表着他的健康和优秀的，完全没有被射线影响的基因。 要知道基因病带来的最直观的改变，就是五官身体还有外显性的毛发。 在非常远古的时代里，人们追求的时髦的潮色，如今已经成为底层人的象征。 上层人通常称他们为杂毛。 字面意义上的杂毛。 所有富有的，资源丰厚的人，追求的反倒是远古时代蓝星人们最原始的毛发和瞳孔颜色——黑色。 健康而柔软，茂密而蓬勃。 此刻他半睁着眼睛，漂亮的头发在流动的溪水冲刷之下静静漂浮。 像是无声的黑色海藻，摇曳生姿。 他看着游戏之中真实却又虚假的天幕模拟出来的纯净月色，恢复了神志的眼中也漆黑得像是拥有整片宇宙。 但他遭此境遇，眼中并没有几分痛苦和迷茫，甚至也没有愤怒，他甚至是镇定的。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干尸男分析过他那么多身体数据和精神数据，只知道他拥有强大的精神力和强健的体魄，还有一整个悍勇的小队。 在联盟众多猎杀异生物的小队当中虽然不是最强，却也小有名气。 可他现在也猜不到何鸾落到这种境地。会在想什么。 干尸男知道自己应该上报，迅速上报给主设计师。 因为每一次的极乐游戏，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这其中根本不容差错。 他们这些游戏设计员，都和极乐公司签订了“生死契约”。 他的家人能够得到一些优越的生存资源的同时，他会将毕生的精神和□□，都奉献给极乐公司。 他因为基因病导致的食欲低下，吃不出食物的味道，消瘦无比，只能靠着定时输营养液活着，长得活像具干尸。 所有外显的毛发特征，在长期的营养不良和基因疾病的影响之下，呈现出远古白化病一样的白色。 像一具活着的干尸。 因此他痛失了自己的名字，所有人都叫他干尸。 但是他叫李平。 这名字在大数据和主脑的检测之下，重名率高达百分之二十几，平庸而无闻。 他曾经也不喜欢。 但他突然异化的爸爸，在失去理智之前告诉他，他的名字是希望他平安一生。 因为在非常非常远古的时代之中，有那么一句诗词，叫“惟愿吾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他爸爸是个考古工作者，本来是非常安全的工作，却也突然异化。 这个所谓的安全基地，在李平的猜测中，其实已经不足完全抵御射线了。 他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 “精神永生”或许真的是世人唯一的退路了，他知道基地外已经在建造能够永久循环续航的基站，就是用于供给主脑持久的运行电源。 联盟政府也是投资了的。 而一旦安全基地彻底失去效用，他们这些极乐公司的内部员工家属，至少可以优先进入主脑的世界。 疼痛能击退精神异化剂这件事，是一个非常非常致命的漏洞。 可是李平看着静静躺在水中的何鸾，觉得他平静得像一座不可移转的山。 静静矗立，巍峨而宁静。 这种特质，让追随他的人源源不绝，他本应活得很好。 李平甚至知道他并没有什么“背叛的伴侣”，他从未见过何鸾和任何女人有过男女关系，他手底下一大群人，都叫他哥。 爱慕他的追随他的人有男有女，那个和他一起在福利机构，按照规划好的“职业”而出生的所谓“他的伴侣”，其实是他在福利机构逃跑的时候，顺带着一起带走的同屋。 这个世界已经不再需要完全依靠人类结合孕育后代，一些机构会根据客户的诉求，定制基因，也会用于未来做某项特定的工作。 李平追溯到何鸾的幼年，发现他本该是上战场之上，和异生物作战的炮灰先锋。 而那个被他顺手救走的女孩子叶梧桐，原本被机构培育出来，是用于做活体娼妓的。 毕竟机械人再怎么拥有仿生的皮肤和完美的面容，也总是少了那么一分“人气”。 她敬仰何鸾，爱慕何鸾，但是她的基因决定她欲望如蛇，情感服务于欲望的基因序列，浅薄而带着毒液。 一点点的引诱逼迫，就让她背叛了何鸾。 但仅仅只是背叛，因为他们之间的“爱侣”身份，是极乐公司打造的。 因为这样更具有戏剧性。 何鸾是极乐公司精挑细选出来的。 他进入游戏，他“精神坍塌”，他的“伴侣”将他抛弃，令他变成恐怖的，只知道复仇的邪神。 而他的追随者们会不断地展开追杀和报复，他会亲手杀死那个背叛者。 而和背叛者苟合的“奸夫组织”，最终也都会在“侥幸重创他们逃生”几次之后，被何鸾的追随者彻底杀死。 这群人注定在游戏之中精神坍塌。 就像有些人生来就是要死的。 这就是极乐公司给何鸾设计的剧本。
第6章 古山林逃亡 而这只是极乐公司无数剧本之中的一个，是李平亲自参与设计的。 这里整整有二百多个设计员，每一个人都掌管着一个或者是几个“精神实验体”。 他们要确保极乐游戏的“可观性”和“戏剧性”，他们以另一种方式维护着容易让观众们信服的“正义”。 boss说，这样做的最终目的，就是让越来越多的人参与游戏，让他们信任游戏会带给他们正义、富足、自由，还有爱。 这样在灾难来临之前，人们才能放弃愚昧的□□，自愿进入主脑的极乐空间。 boss是个高瞻远瞩的好人。 boss说，每一段变革和人类进化的旅程，都是充满了鲜血和累累白骨的。 而他们这些设计员，每一个都是“将军”和“英雄”。 历史将被他们书写。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何鸾，让李平想到了自己的异化后被驱逐出基地的父亲。 大抵在被父亲养大孩子的心中，看见拥有山峦般坚韧品格和信任感的男人，总是容易令他联想到父辈。 李平出神了片刻，再一次转头看向了主控制台。 老巫婆不在，她的狗腿子显然又在“捞外快”。 李平知道他家里也有基因病患者，他几乎把所有的钱都用来给他的女儿治病。 因此他必须卑躬屈膝，必须抓住每一个机会去赚“外快”。 而这些外快，是指把某个特定的游戏角色的一些私密和隐私出卖给一些有钱人。 毕竟极乐公司全程监控，总是有那么多不能明着对外播放的“画面”。 这可远比商业的色。情片要好看多了。 这里每一个人都知道，但是没有人敢揭露他，因为他和老巫婆有亲属关系。 而老巫婆手中掌握着他们这些设计员的工作，失去工作，就是坠入地狱。 因为李平注视着主控制台太久了，引起了狗腿子大眼灯的注意力。 他那双恐怖的大眼睛看过来，李平立刻低头缩肩。 他总是挑李平的毛病，因为他有个侄子想要塞进游戏设计里面来。 天知道，那孩子才十三岁，在这个基因病和恶性病遍地，能活二百多岁的年代，那简直是个婴儿。 婴儿会做出怎样的“游戏”？ 李平心中蒸腾起一股难以形容的愤怒。 因此他在听见高跟鞋声音的时候，知道老巫婆来了，也没有开口说出“精神异化剂”的漏洞。 因为他要是直接和老巫婆说，未必能得到奖赏，反倒会得罪那狗腿子，这等于越级上报，抢了他“立功”的机会。 因此李平老老实实低下头，在狗腿子看过来的时候，切换了游戏画面。 随便吧，反正这个漏洞早晚都会被发现，不一定是他。 他只要不出错，泯然众人就好了。 当然这也是李平被压抑太久，循规蹈矩了太多年，像是被困在瓶子里的树枝一样，生长出的一点点小枝杈。 他没有再去理会恢复了神志的何鸾。 反正下一场游戏他会被重置。 反正……他不打算把好处卖给狗腿子，心里爽得很！ 而他的画面，切换到本该死去，却一次次险险活过来的，目前表现出精神状态不太稳定的叶梧桐。 叶梧桐也是李平负责，但鉴于她还没有“精神坍塌”躺入营养舱，李平也就只能和直播间里面的其他人一样，看着她艰难地不肯“死去”。 好顽强的生命啊。 顽强的叶梧桐让玛丽亚去睡，自己一瘸一拐地走，她还在路上弄了一截用来拄着的树枝，一边走一边小声哼歌，那是哄玛利亚的摇篮曲。 玛利亚总是胆小又爱哭。 但是她同样善良而乖巧。 最得爸爸妈妈的喜欢，也愿意把一切都分享给她。 叶梧桐想到这里笑了笑。 “世上只有妈妈好……”叶梧桐轻轻唱，玛利亚最喜欢这首歌。 叶梧桐一边唱着歌，一边静静地分析着，她应该朝哪个方向前进。 既然是游戏，必然有个玩家聚集地，按照以往的游戏经验，夜晚一个人跑出来，是必死局面。 尤其是像她这样的弱女子角色。 叶梧桐的一张脸在晦暗的夜色下稍显冷酷，她脑子里的记忆和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太少了。 太少了。 系统那个废物。 叶梧桐只得像个新生的孩子，一点点摸索。 她在山崖上看了一会儿，目标锁定了亮着灯的地方。 然后拄着棍子，一点点朝着亮灯的地方走。 刚才慌不择路地跑上山。 现在还得艰难地往下走。 亮灯的地方在山脚下。 叶梧桐慢慢走着，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她每一步都小心谨慎，她的伤势不能再加重了。 但是走着走着，叶梧桐听到了一阵少女的尖叫和哭求。 “我求求你，放过我，我马上要结婚了！” “呜呜呜呜呜……别这样，我……啊！求求你，求求你！” “哈哈哈哈哈，这娘们儿说什么？放过你？你放心，我们不上，让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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