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两仪宫那边听到的消息,追踪的人也没有听见落水声——悬崖底下是苇河。 所以初步判断,那刺客是折返后面的旧鹰扬总府营房区了。 沈星想起裴玄素,抿抿唇,但赶紧招手让借口帮她背东西跟上来的徐喜,小声让他赶紧去给裴玄素也报个信。 勘察已经差不多了,赵青站在悬崖顶上,她低头看了看边缘,又回头俯瞰一番,不禁说:“反倒这个地方,挺适合伏击的。” 制高点很多,要是都放上弓.弩手,大概能把登上这片开阔山崖的人射成马蜂窝。 那么恰巧,入夜时,楚治带人来过这附近。 赵青站在这个方位,往营区俯瞰,刚好将原来打算作为改制使节团的北边、即楚治去世那一块营区遥遥尽收眼底。 ——如果不是楚治死了,改制使节团抵达虎口关,皇太子銮驾肯定驻跸最中间最大的营房的。 万一遇上什么,几个口子再堵一堵,往山这边跑,估计直奔这个山崖了。 沈星跟裴玄素韩勃他们久了,渐渐也会看一些了,她小声问:“那,呃,太子殿下若往这边跑,是不是只能跑山崖这条路?” 赵青点点头:“是的。” 沈星和梁喜不禁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种惴惴的感觉,雨后风冷,吹得人凉飕飕的。 …… 事情迅速进一步发展起来了。 可以说恶化,也可以说越来越让人隐隐心悸。 勘察现场,并没有得到什么直接的证据。 但皇帝的悲恸暴怒已经爆发了,裴玄素赵青沈星那边还的揣测判断,但皇帝直接就知道,楚治确实是打算对明太子动手的! 这是得到了两仪宫皇帝的首肯,并范亚夫亲自安排计划伺机而动的。 两边不断传报私密消息。 而楚治一行的抢在第一批赶到虎口关,正是为了提前布置的。 梵州明太子那边突兀的骚动,不管发生了什么,大概明太子是不会再前往虎口关了。 范亚夫正命人飞鸽传书叫停楚治那边。 紧接着楚治就死了。 那么凑巧吗? ——楚治一死,就算神熙女帝没有叫返明太子,明太子也施施然无虞,不会经受任何的性命威胁。 这里头的因果藕断丝连,每一环都和明太子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皇帝丧子巨恸,一腔忿懑恨戾直奔明太子而去。 皇太子行辕。 外面喧哗骤起,夹杂着窦世安咬着牙关的喝声,“陛下,请留步!!” 两仪宫皇帝冷笑,阴鸷盯着单膝下跪挡在自己面前的窦世安,“怎么?朕不能见皇太子吗?” 当然不是的。 皇帝怎么可能不能见皇太子? 皇太子正位东宫的诏书,其中就有两仪宫颁下的正式册封。 哗啦啦跪了一地的中立派和开国勋爵,被这句话堵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皇帝一直以来都是遵守游戏规则的,他也不得不遵守。但现在他死了独子,眼下,他不欲遵守游戏规则了! 皇帝一步跨过这些人,带着一大群人疾步直入皇太子行辕。 整个皇太子行辕本来重重守卫和监视网,被一压,中间收缩两边覆压进来,不少宦卫拔出来了刀,但谁也不敢真怼上去,只能不断往后退。 明太子坐在窗畔的短榻上,郑安采了墙角一丛有点像狗尾草一般小杂花,用个很小的圆口黑釉瓶装着,放在窗台。 春季的杂草生命力蓬勃,有一种娇嫩的碧色,也算一道风景。明太子没有嫌弃,他饶有兴致,淡淡挑唇,轻轻抬头,端详这簇连名字都叫不上的杂草和粗陶罐。 他很优雅,淡淡微笑,仰首,几可入画。 赵关山只当看不见,花和陶罐检查过没问题就好,至于粗糙罐子和杂草配不上皇太子殿下,这个他就不管了。 人年纪大了,忙碌到现在他有点吃不消,刚坐下拿起筷子,就听见外面喧哗声起。 明太子端详青花,淡淡一笑,视线挪开,“孤出去会会他。” 不会也不行了。 喧哗声越来越近,明太子一步跨出一直没有出过的门槛。 赵关山摔了筷子疾步而出,刚好望见这一幕,而他不禁脸色一沉。 而他没法阻止。 既没法不让皇帝闯进来,明太子要迎出来,他也没法没办法拦了。 皇帝盛怒下这一出。 赵关山刹那想到的却是,明太子这个里三层外三层密不透风的监视网,这一刻呈半破状态了。 赵关山只得疾步追上去。 “要防范两仪宫那边冲动动手!” 他咬着牙关说,万一明太子出事,那可就完蛋了。 …… 诘问、辩驳,愤怒、淡然,这场声势浩大的质问到最后,甚至发生了肢体冲突。 现场敏锐的人可不在少数,种种千丝万缕似是疑非的藕断丝联。 如窦世安这样经历全程又非东西提辖司的高阶武将,甚至心里想道:太子殿下,您难道不回东都了吗? 真是您吗? 若真,弄出这一出为了什么啊? 反倒是中立派和开国勋爵们,先前支持明太子全因血脉,但此刻见青年皇太子,淡然自若,临危岿然,条理清晰,该淡声淡声,该声势雷霆则声势雷霆。 他们不禁激动得难以自抑。 这场混乱持续了半个时辰,肢体冲突之间,如果明太子有心传讯,估计传个三五十个都不成问题了。 暴怒的皇帝终于被他麾下的人拉住,赵关山窦世安赵青等人迅速将明太子围拢。 双方总算分开了。 现场桌倒凳翻,混乱一片。 这件事情结束以后,太初宫这边的人赶紧往东都传讯。赵关山、裴玄素、寇承嗣、赵青四人用的飞鸽加急密报;连窦世安、颜征也走了正常渠道的快马了。 …… 最优秀的飞鸽,一日千里,但哪怕东西提辖司监察司这样的地方,一等飞鸽存量都非常稀少,非极重大消息不用的。 这次也给上了。 众人斟酌又斟酌言辞,很多都是平铺直叙,但神熙女帝一眼就看懂了。 借二连三的飞鸽急报,神熙女帝不禁站了起身,眯眼,“楚明笙,你究竟想干什么?!” …… 回到虎口关。 皇帝巨恸之下,有些迷了心窍,随行御医赶紧用了针药,他才渐渐在声嘶力竭的状态下平复下来。 一国之君,半生奋斗,此刻老态尽显,大悲之下,掩面痛哭失声。 但皇帝好歹还有个孙子的,虽然年幼,在心腹文武和大女儿含泪忍悲的宽慰之下,最后渐渐收起悲恸,一门心思要查清真相为儿子惩凶雪恨。 一排尸身停在楚治去世的院落的前庭,这都是当日被杀的明暗二卫。 沈星甚至看到仇焰。 ——就是两仪宫的那个暗阁大统领。在常山王金矿的炼金厂机括消息室里,用机械臂杀了他们不少人,给他们添了很大阻碍的那个黑衣暗阁首领。 他还诱裴玄素韩勃等人追入山林,但裴玄素没上当,最后才很快发现了私兵营和兵刃问题,那个人。 仇焰身手之高绝,连裴玄素韩勃在他正当盛年的他面前,都稍显几分稚嫩。 沈星当时真被这人流水行云动若雷霆杀着般的优美顶尖身手给惊叹到了。 现在他死了。 ——皇帝对楚治的安全真的非常重视,自从和太初宫碰撞激烈程度升级之后,他甚至把好几个跟随自己多年的顶级心腹暗卫都给到楚治身边随行。 其中就包括昔年绥平王府暗卫队长、即如今的新暗阁统领仇焰。另暗阁成员也有足十几个,有新有旧。 仇焰百分一百的心腹,是皇帝身边身手最高的暗卫首领。 之前皇帝悲恸之下没顾得上,这下子不禁俯身,“仇焰,仇焰!” “夏侯,阿梁,大观!” 原来这人叫仇焰。 沈星不禁长长松了口气,幸好景昌负伤了没来,不然……这情况可就棘手了。 裴玄素一身赤红华丽的妆花云锦赐服,同色披风,一日下来长靴披风下摆沾了不少泥点子。 暮色四合,檐角半旧风灯吹得忽忽转动。 他发现仇焰比沈星还要更早一些,几乎一跨进门槛他就瞥见了。 昏暗的天地,背光而立。 电光石火,他心蓦地一沉。 裴玄素发现了仇焰之后,几乎是刹那就想到了一件事。 ——仇焰身手有多高,裴玄素是知道的。能把仇焰无声无息杀死的,并且速度这么快,必然只能他熟悉的人。 暗阁成员。 否则,一般两仪宫的人都不可能认识仇焰;就算范亚夫,估计平时也不会和仇焰过多交情,和负责皇帝安全的暗卫队长保持距离,这是人臣必须的。 九成多的几率,唯有是仇焰手底下的暗阁成员能做到! 皇帝似乎也想到了,脸色很阴沉。 在这片将夜未透的暗色之中,穿堂风呼呼而过,似血般赤红的披风猎猎翻飞。 裴玄素一动不动,他想,假设楚治之死是他(明太子)炮制的,明太子既能把手伸进暗阁,那……梅花内卫呢? 好端端的,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为什么女帝突然翻查九皇子? 而且,之后这么长的时间,为什么还没查到裴祖父? ——从神熙女帝启用他,裴玄素猜度,九皇子一事很大的几率是没查到裴祖父身上的。不然神熙女帝当初不会把宣平伯府交由他随便处置的! 为什么呢? 这事真的很隐秘吗? 但观裴祖父当初恐惧的态度,查出来应该不会太困难吧,最多费点时间。 那后来,为什么查不到了呢? ……是不是,因为有人伸手阻了? 为他这边的挣扎发展,人为提供了时间和空间!! ——从蒋无涯第一次在陆通商行发现了的意外第三拨窥视者而见,裴玄素有种强烈的直觉,幕后黑手的意图很可能是在他身上的! 至少是必是重要意图之一! 携春寒的冷风一掠扑面,一刹,裴玄素倏地捏紧双手。
第65章 北营,案发营房的左侧营院,皇帝行辕。 “覃怀,你马上把暗阁所有人都收拢起来,筛查结束之前,谁也不能踏出房门一步,违者以同党论处,群起而诛!” 这个夜晚,注定纷杂。 皇帝看过仇焰等人的尸身之后,几乎是马上就折返了他草草下榻的隔壁大营院,下令将整个暗阁的随行人员立即停下手头一切事务,勒令进屋,互相监督,命副统领覃怀立即进行排查,并嘱咐宁枉勿纵。 重点排查对像为从神熙女帝手中多年经营下分出的那一半前鸾仪司暗阁成员。 他身边仅放从绥平王府跟出来和仇焰等一般已守卫他多年的五六名暗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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