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有能耐本事还是不够的。 差的就是信任和放心。 对比起赵关山,裴玄素就是个生人,还是个相当厉害的半陌生的人。神熙女帝固然很了解裴玄素的生平轨迹,但对比起这个要害位置,那可就差了点。赵关山一死,这个问题立马就凸显出来。 这一点非常关键,不然裴玄素的权柄和位置不会稳的,女帝早晚会找人来给他分权,或许既用又显著防着,隐患无穷。 赵关山跟随神熙女帝三十年,从寇皇后时期就开始,一路风雨起伏至今,这是别人都没法比的。 裴玄素这柄尖刀割手得很,但有赵关山镇着,神熙女帝就放心。 这是一种很天平般的微妙心理状态。 眼下赵关山一死,就失衡了。 裴玄素能耐足够惊艳,但他现在必须要先跨过这个坎。 所以他不能无懈可击,他必须把一个把柄和软肋之处送出来,送到神熙女帝的手中,让其放心,这是迫在眉睫的必行! 如此,才能顺利迈过这个坎,让东西提辖司和宦营进入裴玄素时代。 要是从前,裴玄素无论如何都不会把沈星推出人前。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沈星已经彻底暴露在明太子的视野下了!将近一年的相处,裴玄素太清楚他这位曾经的“义兄”有多么的敏锐,多么容易洞悉人心。 裴玄素简直如芒针在背,相较起藏,已经藏不住了,他现在迫切需要的是往沈星身边放人保护她,光徐芳几个已经不够了,徐家那边的人再安排上来他根本没法放心。 他要放心腹保护沈星,且他日后要尽可能把沈星放在自己身边。 这都需要一个正常的身份和理由。 义兄妹不伦不类。 裴玄素这些天悲恸,但他的思虑根本不能停下来,他前两天就拿定主意了。 他不能再失去沈星了,不然他真的会疯的! 沈星唰地侧头了,不可置信:“什么?赐婚?成亲?!” 她惊慌失措,“……你疯了吗?” 裴玄素却一把攒住她的手,紧紧的,“对!我有私心,最起码把名分定下来,我才能安心。” 他是疯了,快疯了。 有一只手紧紧攒住他的心脏。 这辈子得到的太少,没了的太多,他唯恐再度失去,务必要抓住了才能安心。 裴玄素快速把他的理由和个中原因都说了一遍,沈星急忙说:“那有其他办法啊!” 可这个人说:“可我就想用这个办法!” 年轻的面庞,艳丽隽秀,眉目斜飞,褪去妆容,遒劲瘦削,却有着成年男性特有的阳刚锋锐。没有去势,随着年岁渐长带来的外貌影响越来越大,区别越来越明显。 和那人经年不变的阴柔苍白和微带尖柔的磁性嗓音是越来越不像了。 沈星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万分熟悉又添陌生的面庞,发涩的眼睛忽涌起泪意,她百感交集,心里不知道是难受还是涩然,她拚命摇头,“不,我不同意。” 可裴玄素不顾她的抗拒,重重把她扯进怀里用力箍住,把脸用力贴在她的颈脖侧,他的身躯也战栗起来了,过分激动情绪交涌冲击,眼眶发热,声音更哑:“我已经没了义父了,我不能再没了你。” 不管她藏在心里那人是谁? 哪怕是蒋无涯。 让他去死! 这辈子,谁也不能在他手心夺走她! …… 【请假一1~2天,整理大纲】
第79章 裴玄素是第二天进宫请旨的。 赵关山去世后,他该有圣旨加恩或褒奖赏赐再勉励一番的,代表他正式被委以重任的。 但他递折销假在东提辖司等了一个白日,至下值,还没有任何动静,裴玄素敛目沉沉,遂进宫求见不再迟疑。 暮色四合,雨下了一个下午,有点潮热在空气中闷闷滚着,这座威肃的金红宫城宏伟巍峨高高伫立,禁军林立巡哨,旌旗猎猎和禁军的黑色披风在暮色中衮然翻飞。 暗与黑交加,仰望阔大的宫廊,朱红金顶太初宫高高在上,纁红、暗黑,棱角分明,岿然耸立在天地之中。 懿阳宫,御书房。 殿内灯烛光线依然半昏半暗,仅御案一圈最是明亮,厚厚的精绘九龙戏珠纹的猩猩绒朱红色地毯,鎏金的四足大鼎无声徐徐透溢馥郁的龙涎香息。 神熙女帝正坐在御案后看密折,橘黄灯光下神色显得晦暗莫测,她已经戴上了花镜,闻禀摘下往御案一扔,往椅背朱红引枕一靠,眯眼:“裴玄素?” 神熙女帝眼角已见细纹,但锐利双目并不浑浊,她垂眸,须臾抬起,语气听不出喜怒,却有一种淡淡的晦暗和危险感,“召进来罢。” 裴玄素站在高高的须弥座台基正面最底下,高高在上的朱廊宫灯并照不到这位置,被深深的暮色覆盖,他一身朱红色的云锦飞鱼过肩赐服,殷赤得似血的颜色,在昏暗中呈现一种纁红。 衣料摩挲,清微的索索声响。 裴玄素一步一步登上了这种宏伟至极的金红宫殿,跟着梁恩越过一个个持刀御前禁军和垂首无声侍立的宫人太监,踩进偌大御书房内殿的朱红地毯,厚厚的猩猩绒把他黑色长靴所有细微脚步声全部吸附掉。 裴玄素也不废话,跪地问安被叫起之后,他呈上一本折子,是他今日白日整理的赵关山昔日手上的西提辖司和掌控的宦营事务情况。 梁恩无声上前接过,垂首呈上御案。 神熙女帝神色淡淡的,不动声色慢慢翻看——她确实如裴玄素所料一样,赵关山一死,顷刻进入微妙状态。 如今局势,她是必会委裴玄素执掌东西提辖司和宦营的,梁默笙有点意动小心翼翼试探了一下,被神熙女帝当即冷脸呵斥,梁默笙吓个半死,连连跪下叩首请罪, 这是下午时发生的事情。 但她确实对裴玄素信任度有欠,她不能放心让裴玄素代替赵关山执掌东西提辖司及其下的四万宦营亲军。 宦营本来有负责一小部分的皇城外圈宫禁守卫的,赵关山一死,就被暂免了,以失首整肃为由,由颜征的果毅营暂时替代。 这一场微妙的君臣心理,由裴玄素率先打破。 神熙女帝慢慢翻看折子,折子很长很详细,但总有翻完的时候,神熙女帝把折子阖上,随手扔在看过的折子堆上面,裴玄素还跪着,没有起来,颀长劲瘦的殷红阉宦正一动不动跪在大鼎侧,她瞥了眼,声音听不出喜怒:“裴玄素,你还跪着干什么?” 君臣之间,有种说不平道不明的氛围在,无声而开始蔓延紧绷。 龙涎香鼎就在身侧,过分浓郁的香味非常让人有些不适头晕,裴玄素感受到神熙女帝两道锐利的目光有如实质落在他的头顶上。 裴玄素心里素质是过硬的,他进来之前,也早已经有了腹稿和心理准备,照理他应该不会过强烈得过分的情绪波动,但实际上,他开口的一刻有种战栗在体内翻涌,刹那涌向他四肢百骸! 裴玄素俯身,哑声:“臣今夜前来,还有一私事,臣腆颜求陛下,为臣与监察司三品女官沈星沈三娘赐婚!” 半昏半明的偌大殿宇,他跪在地上,浑身血液往上涌,在这一刻抵达的顶点,他浑身战栗,一刹后脊出了一后背的热汗,他连呼吸的抑制不住泄露了粗喘。 ——一是因为沈星的。 不管私下怎么下定决心一意孤行,但当真正出口说想娶她为妻那一刻!宣之人前,吐露心声,宣之帝皇,他难以言喻的情绪难以自抑,过电一般连心脏都酥麻战抖了起来。 另外还有一个! 进殿伊始,裴玄素不动声色用余光瞥过明黄玄黑御案后端坐的一身明黄龙袍的神熙女帝。 他自己就是天天描妆的,自龙江回来后日以继夜几乎没有停顿过,甚至已经到了熟能生巧的地步的。在知道神熙女帝身体真实境况并且知悉其马上不得不去行宫调养之后,他着意观察,果然窥到了其脸色和眼下有轻微的肤粉痕迹。 然可恨的是!这个伤病交困的帝皇,依然牢牢掌控着他的生死! 稍有差池,什么都没有,包括他的性命和身后的所有人! 他不禁紧紧握拳,青筋在这刹那暴突! 两种情绪交织,激烈热炽,他以为自己需要酝酿佯装,但事实上完全不需要。开口一刹那,他血涌上脸,浑身战栗,连声音都变了,一瞬一脸一额的热汗,他没有压抑之后,眼里源于渴求的激动连掩都掩饰不住。 真情流露,一加一远大于二,真的演都没法演得出来,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真的渴望娶沈星到了极致,那种阉人仰望明月的极致爱恋,在他的压抑中表现到了极限。 裴玄素也没有遮掩了。 他除了真的渴求赐婚之外,他深深知道,他不能走和赵关山一个路线的。 他没有这份三十年的风雨追随的信任。 他得把自己变成一个鲜活的人。 一个不仅聪明绝顶手腕雷霆而只有仇恨冷脸不动、难以掌控的人。 而是一个有着浓炙情感,至情至性的被阉割男人。 他极致的艳丽优越的外貌条件和昔年惊人才华,残缺的身体,深深恋慕的心上人,能让人脑补谱写无数悲歌和死去过来的浓炙情感。 他的软肋是那么地明显。 一下子由无处下手钳制的冷硬危险,变成了血肉丰盈的凡人。 才能让人放心。 当然,在神熙女帝眼中,裴玄素一个阉人,是根本配不上徐妙鸾的。 哪怕徐家已经抄家夺爵很多年。 过去沈星说过她喜欢裴玄素,但神熙女帝不置可否,并没有很当真。 她自己没有把沈星很当一回事。 但不得不说,当初沈星毅然东奔西走去救裴玄素,给太初宫拉拢了一些本来中立的人。 确实有几分徐家女之风。 让神熙女帝略略高看一眼。 神熙女帝并没很把沈星当回事,但其祖父当年与她并肩作战多年惊才绝艳,一瞬短暂忆起,她却绝不认为一个阉人配求娶羞辱的。 神熙女帝蓦地站起,她审视情绪难以自抑的裴玄素,后者战栗极力隐忍,她眯眼:“这是你们都商量好求赐婚的?” “还是你自己? 裴玄素一顿,不待他说话,神熙女帝沉声:“给我把徐妙鸾叫来!” …… 沈星接到小太监宣召时微愣,但她转瞬就有所猜测,不禁一下攒紧双拳! 昨晚到今天,她说了不同意的,裴玄素模棱两可,说他再考虑考虑。 她就以为他好歹松了一些。 但谁知他真的!还这么快这么突然。 沈星踩着湿漉漉的地面骑马赶到皇宫,忐忑极了,进殿后跪在隔两步跪在裴玄素左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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