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完成。” “不惜一切代价。” 他冷冷讥诮,他不可能放过徐景昌的,森然话罢,接着快步离去。 院内所有人听得真切,包括沈星,裴玄素也没有忌讳让她听到。 沈星在他转身的时候,心里一恸急切,其实她下意识追上来了,她不知道要说什么,但她下意识追上来抓住他的手臂。 但裴玄素没有回头看她,他甚至冷冰冰掀唇下了这道命令。 他侧头甩开她的手,冰冷而厌憎的眼神,还有一句话入耳,沈星这一霎心脏拧地地剧痛,她甚至疼得想弯腰,眼泪唰地下来了。 …… 裴玄素带人呼啦啦离开了,只留下一地冰冷狼藉,连太阳光都晒不暖这个冰冷的小院子。 但沈星能怎么办?她总的先去救了大姐外甥和二姐他们啊,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景昌被裴玄素杀死在她的面前。 她知道裴玄素此刻心中的情绪,她太知道了,她内疚哽咽溃不成军,景昌是做错事了。可另一方面,作为景昌家人,从小一起长大两个人,她太知道景昌这些年有多么不容易了。景昌手染鲜血,决然去了暗阁,那个懵懂怀着憧憬的小少年,最开始,一个半大孩子绝对猜不到暗阁那么多血腥和见不得人。 景昌当初是奉命行事,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杀的是谁,暗阁只是一柄柄人形兵器。 他第一次奋力挣扎,想挣脱这个泥沼,谁料就铸成了这个大错。 原来只是奉了绥平王的命令,但谁也不知道后面竟然有明太子的人在伸手搞鬼,私下命令。 沈星真的很难受,她眼睁睁看着裴玄素背影离她远去,一转身就消失在半旧的青砖墙后面,再也看不见了,她忍不住捂脸,失声痛哭。 但沈星听到身后爬站起跄踉向她奔来的脚步声,她竭力忍住情绪,用力抹去眼泪,努力睁大眼睛转身,对跑过来的徐景昌和徐芳他们说:“我们快去准备吧。” 现在除了神熙女帝的暗卫队,就是只有他们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沈云卿原本备了两封信,不让徐景昌告知沈星的,但现在情况转变得是那么急乱和仓促。 徐景昌直接说了。 不过就算沈星当时没在,他恐怕也必须要说的。 因为现在情况和最开始预料的情况差太远了,光有女帝暗卫小队还是不够的,那地方三面临水一面易守难攻,要大量的人手。 只有沈星能设法。 沈星只是问了两句,她也知道了,马上抹去眼泪,裴玄素不可能再增派人手了,好在她还可以向赵青、梁喜何含玉等人借人。后者都是勋贵出身,自己当官开府,手底下人手肯定有的。 还有弓箭、手.弩,甚至炸.药包这些,没法从裴玄素手里得到,总要找个来处。 但好在现在的沈星,都可以很快筹集到。 只是这么一动,大姐恐怕承受不住,今夜怕就是大姐的死期了,沈星眼泪哗哗往下落。 徐景昌急忙取出第二封信,沈星匆匆看了,可现在情况变化,二姐身边人这么少,她不去,二姐他们不亚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沈星也没想过劝二姐景昌他们大姐快没了,不要管文殊。 大姐为了一家人,殚精竭虑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甚至挣命一样生下孩子。徐家家变之前,徐妙仪可是并不打算生子的。天知道一个心疾的人要怀孕生子,多么九死一生十月怀胎如同刑期。 外甥前生,其实更多是因为立场的原因,一个日间长大的小皇帝和权倾朝野牢牢钳制他的九千岁权宦之间,本来就有着尖锐而不可调和的矛盾的。 外甥一开始是很好的。 哪怕是登基后的早期和中期,都是和她很好很好,一度相依为命。 而这辈子变化真的太大了,明太子是个手段狠厉的疯子,谁也不确保他不会改变观念对楚文殊和侄子的生母动手,这也就是一念之间的事情罢了,太大可能发生了。 她对徐芳和景昌他们说:“你们随我回正院拿些东西,准备一下,等高邵槐他们一到,我们马上就出发。” 她紧紧抿着唇,忍不住往裴玄素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心智是很坚定的,但眼泪像自由意识似的,根本控制不住,往下落。 徐景昌想要说话,她摇头:“你不用说,我知道的。” 知道他的难,只要他的不容易。 奉命行事,身不由已。 当时一家人就等于黑夜里的瞎子,都是茫茫摸索着试图寻找营救保护全家出苦海的路罢了。 “过后再说,出城再说好吧?”她沙哑着声音。 徐景昌张了张嘴,他千言万语,他破坏了小姑姑来之不易的幸福了,他痛恨自己无比后悔,可当时的他根本没有选择。 徐景昌一抹眼睛,只能点头,出去再说,他会自刎谢罪的。 但要先救了大姑表弟他们,再把小姑姑安然送回来之后。 …… 裴玄素已经疾步穿过了地道,返回了他的前院大书房。 他越走越快,最后冯维贾平等贴身近卫都不得不小跑起来了。 沓沓急促的脚步声,在地道内不断回响,越来越急促,最终到了尽头,“唰”一声玄铁地道门在面前打开。 裴玄素出来之后,除了冯维孙传廷,贾平房伍等人迅速带队推门而出,又无声掩阖门扇,分来两边迅速环绕整个大书房和庭院内外,肃立警戒。 沓沓的脚步声很快安静下来,偌大的三进大书房大院重新归于安静。 裴玄素的大书房非常大,面阔五间全部打透,足足十数丈的长和七八丈的宽,威严整肃,中央又空旷华贵。 此时此刻,他站在大书房的中央,阳光已经微微偏西,从偌大的隔扇窗的窗纱中漏进来,投在厚厚的夔龙云海团花大红猩猩绒地毯,一尘不染,由内至外都死寂一片,只听见他沉重如凶兽般的呼吸声。 裴玄素暴怒恨极之下,第一次狂风扫落叶般踹翻了所有东西! 他恨声:“为什么?!” 为什么竟是徐景昌!! 他现在都咬牙切齿还恨不得活剐了徐景昌。 但偏偏里头还夹杂着一个沈星。 他可以反口,做一次不仁主上小人行径,徐妙仪等人直接去死,他当场杀了徐景昌。 可沈星挡在面前,他根本没法这么做。 一想刚才沈星坚决的脸和厉声,他就控制不住暴怒,想要回到那个时刻狠狠掐住她! 高烧中母亲的嘶喊和消巍坡她的惨状,历历在目。 他恨不得立刻将徐景昌千刀万剐!剁成肉泥,用来喂狗,可偏偏沈星夹杂在其中,他真的恨极了!此刻种种情感和残存的理智的在剧烈翻腾,底下夹杂着被背叛一般的悲伤暴怒。 非暴力不足以发泄。 “啊啊啊啊——”
第145章 沈星带着人往后巷去,沿着甬道奔到尽头进了管事的小院子,从抱厦下了地道,穿过长长的地道,回到她和裴玄素起居的后宅正院。 出来之后,阳光是那么的灿烂,灿烂的刺眼,偌大的庭院被裴明恭韩勃等人的院子团团簇拥在中央,依然是那个特殊规划的超级大院落群。 她甚至还听见隔壁裴明恭和照顾他的太监侍女奔跑踢球的声音,嬉笑欢声,仿佛和风声鹤唳的外头是另一个世界。 一行人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悄悄上来的,大家安静无声,默契没有打搅到隔壁踢球的人,沈星低声吩咐两句留守的人,众人各自回房匆匆换衣、拿腰牌、补充防身暗器等预备离城一场大战的物事。 沈星还去了贾平的房间,翻找了一阵,从床头暗格翻到一个半旧不起眼的小匣子,沉默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圆圆的小东西。 回到前院之后,大家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一个个青壮的男儿,个个紧身劲装,以备等会儿套上五城兵马司的布甲,正在神色严肃聚在一起低声讨论这个上义庄。 但也没有太多能讨论的,这个上义庄据说是前朝公主国亡自焚之地,地势特点跟着故事流传民间,其他也就没有了,具体的得等到现场勘察了再说。 邓呈讳和张合几个正站在廊下,一边快速整理束袖一边互相低声说着什么。沈星一穿出廊道就见到他们了,她站了一会儿,走过去低声说:“邓大哥张大哥,还有小金你们,要不,要不你们先回去他那边?” 另一边的徐芳他们个个神色紧绷,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他们是徐家人,不离不弃到了今时今日,对徐家忠心耿耿毋庸置疑,哪怕牺牲也在所不惜。 可是邓呈讳张合他们不一样,他们不是徐家人,他们本来没必要做这个牺牲的。 邓呈讳张合等人几乎秒懂她的心里想法。 邓呈讳诧异道:“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这个大男人在阳光下身姿笔挺,神态严肃:“咱们跟了您这么长的时间,难道就没有一点情谊吗?” 张合也毫不迟疑地道:“不管风里火里,刀山仞海,是不是私人的事儿,咱们既然跟了你,那就是一跟到底了!咱们肯定去。” “夫人对我们好,我们一直都知道的!” “对,对对!” “夫人您这般说,咱们可就不乐意了,要伤心了。……” 沈星心里酸涩,她用力点了点头,但心里很明白,情谊是有的,但大约占一半吧;另外一半,裴玄素在邓呈讳他们调过来的第一天就郑重下了死命令,无论任何情况,以保护沈星为第一要务。 后来陆续增加几次人,裴玄素都这么不厌其烦,一次次郑重下过命令。 想起裴玄素,沈星难过极了,心脏像被人拧了一下似的,又酸又痛。 她一路穿地道跑回正院,之前骑马太多这会胯骨还隐隐不适,眼下的青痕淡淡,是先前奔波累的还彻底缓过来的,神态面庞仍微有风霜疲惫。但先前那些紧张、担心和欣喜、甜蜜,耳边厮磨,就好像梦一场。 在下一瞬就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噩耗打了个粉身碎骨。 但偏偏事态紧急,她不得不挺直脊梁,和裴玄素对峙,一口气不歇地往前奔跑安排。 她甚至连停下来伤感一下都挤不出多少时间。 沈星没有反对,因为她这边确实缺人,她勉强笑笑,“嗯”了一声。 她和邓呈讳张合等人都轻轻拥抱了一下。 阳光的廊下,她站在遮阴里,一身劲装胡服仍有风尘之色,皮质腰带一束,身姿坚韧挺拔,看起来很坚强的样子,但却给人一种琉璃一半轻易破碎的脆弱。 邓呈讳下意识张了张手臂,拥抱了这个少女一下,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沉甸甸的,感觉心里很难受。 等沈星转身之后,他忍不住往裴玄素的外书房张望了一下,想起刚才沈星进了贾平房间翻找,他心里就挺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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