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一句之后,原本还挺和蔼的舅舅、舅母,笑容也彻底垮了下来。 气氛尴尬地用完这顿午膳,周欢酒被母亲拉进房里,让她脱下衣裙。 看到女儿白嫩的皮肤上一块块疤痕,她彻底放下了伪装,露出毫不掩饰的担忧。 “这可怎么办啊?” “你这身上都是伤疤,这么刺眼,将来说亲就不好找了。” “就算是嫁人了,也会被丈夫嫌弃的。” “连脸上都被伤到了,女孩子的容貌是何等重要。” “相看的时候,一看就能看出来。” 周欢酒有些语塞,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时,她受伤的时候,初初他们都关心她。 不过关心的是疼不疼,有没有生命危险,什么时候能好。 没有人在乎过,留疤了,会让她的容颜变得丑陋,皮肤不再光滑。 她根本没有注意过这些,只在乎受伤了,疼。 对她来说,结痂了,就是伤好了。 可阿娘的担忧是那么浓重,浓重到甚至是一种绝望的情绪。 就好像这些她根本没有在意的,微不足道疤痕,直接就能阻断了她的未来和前路。 周欢酒产生了一种无措的情绪。 “阿娘,只是几块疤而已,没事的。” “怎么没事!” 母亲严厉地打断她的话:“早知道送你进宫,会让你留疤,我就应该早早接你回来!” 为什么? 为什么? 就因为,要保持一身光洁细嫩的皮肉吗? 母亲哭了起来。 “让你进宫,就是为了抬高你的身价,让你将来找个好人家。” “可你脸上身上这么多瘢痕,直接就毁了呀!” 阿娘抱着她,“我苦命的酒儿,我们娘儿俩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周欢酒僵硬地被母亲抱在怀里,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娃娃,肩膀的布料被眼泪浸得湿热。 濡湿黏腻,黏在身上,如跗骨之蛆一般让人难受。 另一边,周欢酒的舅舅李尚廉和他的妻子,也在惆怅地谈论这件事。 “本来信国公府被削了爵位,咱们家的姻亲里,就全靠着周欢酒养在太后膝下,将来能嫁个富贵人家,挣个前程。” “可你看她现在的样子,伤了脸,身上也留了疤。” “找夫家就只能下嫁!” “本来就是白身之女,就算靠着太后的面子,也找不了真正的权贵。” “怎么劳心劳力地伺候讨好她娘五年了,到头来,一切竟都打了水漂!” 李尚廉郁闷地捶了一下桌子。 “这家人真是蠢的没边儿了,这丫头片子和他爹一样,好好的机会都握不住。” “一个太后亲弟,作死被削了爵。” “一个住进仁寿殿,却伤了脸。” 李夫人来回踱步,“我们找个大夫给她看看,要是这疤消不下去,也没必要留他们母女在我们家吃白饭了。” “我就说,在太极宫待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回来了。” “父母无病无灾的,也不用回来侍疾,不用守孝。” “从没听过哪家娘子侍奉贵人,被半路送回来的。” “原来是因为脸伤了。” 李尚廉回忆了一下,道:“不一定就是被赶出来了,外头不是还有那么多护卫吗?” “要是真是被放弃的,怎么还派护卫护送她。” 李夫人戳他脑袋。 “你傻呀,什么人都没有,一顶小轿抬出来,不是太明显了吗?” “好歹是侄女,太后若是还有旧情,不会让她陷入尴尬的境地。” “派些护卫充样子,也能给那丫头挽回些脸面。” 李家人行动很快,没一会儿,一个女医就被引进了周夫人的院子里。 “姑奶奶,夫人忧心表姑娘的伤势,请来了女医,给表姑娘看看。” “进来吧。” 女医看完之后,面露不忍之色。 她给大户人家的夫人娘子们看诊过许多,对后宅的事情了解甚深。 女子德容言功样样重要,小姑娘将来可怎么办。 她给周夫人讲述病情:“这小娘子身上的疤痕,有两处大了些,不好消除。” “脸上这一道,虽然窄,但深。” “就算是祛掉了,也会留印子的。” “坚持祛疤的话,说不定能有成效。” 周欢酒摸了一下脸上,自己这几天一直没在意过的疤痕。 它真的很细小,又在脸侧,靠近鬓角的位置。 她并没有觉得,对自己的脸有什么影响。 可母亲、舅舅,他们一个个都如临大敌。 阿娘更是在听完医女的话后,跌坐在了地上。 旁边的侍女得到答案,转身去向自家主子禀报。 没过多久,李尚廉来了。 “阿姊,酒儿。” 他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周夫人知道,这是因为他们母女没有利用价值了,他连一个笑脸都懒得施舍。 她这个弟弟,从来都没有心。 “这间院子是留给我家大郎成亲用的,阿姊已经住了五年了。” “虽然大郎还没有长大,但也得早点收拾出来,免得到时候仓促,是也不是?” 周夫人虽然因为女儿毁容的事情难过,此时却没显露一点脆弱之态。 “弟弟说的对,咱们只是亲戚,又不是家人。” “在你家借住了五年,阿姊也该走了。” “酒儿,收拾东西吧,咱们到庄子上住去。” 周欢酒一时没明白,局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她只隐隐地察觉到,或许和她的脸有关。 李尚廉却没适可而止:“阿姊,你在我家,养尊处优住了五年。” “银子可花了不少。” “你也不能白吃白喝吧,这银子......” “还给你就是了!” 他心满意足地离开。 周欢酒怯怯地问:“阿娘,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如果我没回来,你在舅舅家里待得好好的。” 她回来一趟,就是个错误。 “傻孩子,你也说了,那是舅舅的家,不是阿娘的家。”
第176章 出桃源 “这就叫寄人篱下。” “没事的,以后,我们母女俩就一辈子相依为命。” “你是我的女儿,阿娘不会不管你的。” 周欢酒奇怪地歪了歪脑袋。 “没有啊,我只是待一年,一年后就要回仁寿殿的。” 周夫人懵了一下:“......原来你还能回去?” 周欢酒:? 她什么时候说过不能回去了? 这是哪里来的误会。 阿娘蓦的笑了一声。 “李尚廉啊李尚廉,他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吗?” 笑完之后,周夫人却开始发愁起来。 当时说带酒儿去庄子上,说得硬气,可想到要见到那个死人,她还是一阵恶心。 这个庄子并不是周夫人的嫁妆,周老爷子为官一世,不仅官小,也没有什么钱财。 因为她是高嫁,当年,周家已经努力给她凑嫁妆了。 可还是连个庄子也凑不起。 所以,当年周夫人被国舅周誉挑中求亲的时候,一家人感恩戴德,觉得自己家简直是上天的宠儿。 更是教育女儿,要好好侍奉信国公,要贤惠得体,端庄大方,替他操持好后院,多给他安排妾室姨娘。 要大度,不得吃醋,不得让丈夫有一丝不和心意。 就算做错了什么,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 所以嫁过去之后,她才那么容易被周誉摆布。 真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好,对不起他。 现在被娘家赶了出去,竟还是得回周家的庄子。 她捏了捏手里女儿的小手。 总不能带着孩子露宿街头吧,母女俩住客栈也不像话。 酒儿是周誉的孩子,那厮还真能不管了吗? 实在不行,就只能求太后,让酒儿先回宫。 周夫人深吸一口气,京城之大,竟没有可以令她扎根落脚的地方。 活了大半辈子,什么都没挣到。 她握紧了牵着女儿的手。 现在,她只有她了。 只有孩子,是她的,不可分割的,不会断掉的,血脉。 回到周家的庄子,周誉接到通报,带着周欢芝一起出来。 他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和嘲讽,小人得志的姿态发挥得淋漓尽致。 “哟,这不是我那想要和离的好夫人吗?” “你不是说,你离了我多的是地方去,不可能回来求我的吗?” “怎么?现在是做什么?” “被你那好弟弟赶出来,当丧家之犬了?” “还带着酒儿......”说着,他目光移到周欢酒脸上,紧跟着,也是面色一变。 “酒儿?” “你的脸......” 周夫人不耐烦地打断他:“会留疤,治不好,身上也有疤。” “酒儿想念父母,回家住一年再回仁寿殿。” “你就说,你这做父亲的,管不管女儿吧。” 听着周欢酒还会回到太后身边,周誉就想着放她们母女进去。 但是看到他旁边的周欢芝,周夫人彻底想起来五年前的记忆。 周誉这死贱人把她的孩子拐走,想要一个野种冒名顶替。 如今还处处带着这个野种不离身,真够上心的。 她默默地把孩子往她身后护。 或许流落街头,都比待在周家安全。 此时周欢芝也扯了扯周誉的衣袖,不安地问道:“阿耶,长姊回来了,你以后还会疼芝芝吗?” “长姊才是您的亲生女儿,芝芝只是父亲和阿娘生的孩子,不是您的亲生女儿,您会不疼芝芝了吗?” 周誉心疼坏了,尤其这孩子,有几分像他早死的小厮爱人。 她委屈害怕的样子,让他揪心。 周誉蹲下,低声哄道:“芝芝多虑了,庄子里那么多的庶出弟妹,不都是阿耶的亲生孩子吗?” “你看有谁越得过你去?” “你永远都是阿耶最疼爱的孩子,就算是酒儿,也不可能比得上你的。” 这一下出来,周夫人彻底绷不住了,根本考虑不了容身之地的问题,现在只想把这臭不要脸的两人骂一顿。 “你个杀千刀的东西!” “这野种也配叫我儿长姊?” “她和我儿有一分的血亲关系吗?” “就是个敲骨吸髓臭虫罢了,给酒儿提鞋都不配,你竟然还说什么酒儿也越不过她去的话!” 周誉被她的话惹怒了。 周欢芝是他小厮的孩子,是他对爱人的唯一寄托,神圣不可侵犯,是他的珍宝。 怎么可以让人辱骂。 于是他指挥着身后的下人:“把这个贱人给我拿下,捉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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