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一切还需要重新适应。 皓月在离去前,以公主的名义,叮嘱了一遍留守挽园的管事。 “这里以前是皇庄,但现在已经被赐给了郡君。” “若有人觉得自己算半个宫里人,自视甚高,不听郡君的差遣,咱们公主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管事忙应是。 见这里没事了,皓月向着周欢酒请辞,回去给公主讲八卦,啊不是,是禀报、禀报。 母女俩收拾着东西安家。 没几日,周誉闻着味儿就来了。 进了会客堂,他直奔着周欢酒,大步走过去。 连眼角的褶子都溢满慈爱之色,像是一个真的爱女如命的父亲。 他快速的走来,以至于他身后的周欢芝。都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酒儿啊!” “为父就知道,我家酒儿是最出息的孩子。” 他欢欣得与有荣焉。 “你竟然如此讨得太后喜爱,看看这庄子,那真叫一个皇恩浩荡。” “现在为父现在走出去,脸上都有光。” 见他眉飞色舞的样子,周欢酒疑惑极了,这世上怎么会有人的脸皮比初初的还厚呢? 他为什么能做出一副,他们以前是父慈女孝的作态? 如果说,当年他收买人拐卖她,是一段来自幼年的遥远记忆,模糊不清。 但周欢那前几日,阿娘带着她回周家时,他是什么样的嘴脸,周欢酒记得清晰极了。 周誉早就自顾自地找了一把雕花椅坐下。 并且又指了一张椅子,大方说道:“来来来,芝芝,别站着了,你也坐。” 完全当成了自己家一样。 就连周欢芝都比他要脸,是看了一眼周欢酒的脸色之后,才犹豫着被周誉拉着坐下。 他往椅背上一躺,大张着手臂,仿佛一揽山河的气势。 “酒儿啊,你看这,这么好的庄子。” “挽园这么大块地方,只你和你娘两个人住,不是浪费了吗?” “我好歹是你的生身父亲,生你养你,你现在既然出息了,也该孝顺父亲了是不是。” “阿耶今日就回去收拾东西搬过来,咱们一家好好地享受天伦之乐。” 这话说得太恶心,周欢酒终于绷不住了,拧着眉,嫌弃道:“谁要和你享受天伦之乐?” 于是,周誉畅享未来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他试图挽尊:“酒儿,你别和阿耶开玩笑了,哪有孩子不想念父亲......” 周欢酒试图忍。 因为长姑教导她的礼节,是不能打断他人的说话的。 但她忍失败了,根本不想管什么礼节,直接打断他:“我根本不想看见你。” “有你这样的父亲,我觉得恶心。” “这里是我和阿娘的住处,你别来沾边。” 周誉脸上挂不住了,气急败坏道:“逆女,你这是不孝不悌!” “子不嫌母丑,你竟敢说我恶心?” “况且,哪有子女撺掇着,让父母分居的道理?” “又哪有子女不奉养父亲的道理。” “今天你敢把自己父亲赶走,你这辈子都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如果是以前,周欢酒还会被这句话唬到。 名声多重要啊。 可是,上次回宫,初初对她说的话,很有道理。 对于她来说,名声对她来说,才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只会成为束缚她的工具。 她只需要从心所欲,不用在意身外之名。 那些长舌之人,拿她没有一丝办法。 周欢酒不屑冷笑,反问道:“脊梁骨?谁敢戳我的脊梁骨?” 她学着平时太后训诫人时的坐姿,并不过于端正,微微朝右边歪着,将右手搁到扶手上。 虽然不明白其中的意义,但周欢酒努力模仿着做。 在旁人看来,懒散休闲的姿态,就好像对面之人根本不配被她放在眼里。 “我是被太后养在仁寿殿的贵女,是陛下亲封的郡君。” “是天坞公主的蜜友。” “谁敢把手指挨到我的脊梁骨上?谁敢当着我的面,说我的短处?” “他们背后的议论,我又听不到。” “不管背着我,人家怎么说。” “当着我的面,他们就得和和气气,甚至行礼问安,祝我万福长寿。” 周誉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你你......” 但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名堂。 僵持了半晌,周欢酒想到前几日的事情,突然笑了一下。 “你要进来可以。” “但是......阿耶也要守规矩。” “除了我,母亲才是挽园的主人。” “你来了,也要听她的话,不能越过她去,知道吗?” 周欢酒偏了偏身子,问对下人们:“你们明白了吗?” 下人齐声回答:“是。” 简直奇耻大辱! 周誉恼羞成怒:“孽障!” “我是你父亲!” “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你读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你怎么敢,让这个女人压到我头上?” “那我岂不是处处都要受她掣肘?” “世上没有这样的规矩!” 周欢酒看了一眼他身边,和他形影不离的周欢芝。 “你都能让一个小厮生的压到我头上,还好意思说什么规矩?” 周欢酒不理他的跳脚,探身去问母亲:“阿娘,酒儿听你的,我是无所谓。” “但如果你不想看到他,酒儿就赶他出去!” 说着,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周欢酒眨了眨眼睛。 周夫人接收到意思,不确定地说:“没事的,放他进来?” 见女儿没有反对的动作,她安下心,继续演着:“就算酒儿不在乎名声,但这种东西,好的总比坏的强。” “娘也无所谓的,只要酒酒是向着娘的,他奈何不了我什么。” 但周誉根本接受不了,自己竟然屈居妻子之下。 “欺人太甚!” 但他自己做这种事的时候,却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第181章 剽悍 他想憋着一口气回去,但看着眼前富丽堂皇的园林。 这可是挽园啊,是以前的皇庄。 比他自己的那个小庄子,不知舒服了多少倍。 说完这句话,他冷着脸,也没再说别的。 显然是认了。 周欢酒有些愕然,这么轻易的吗? 不是,她还以为他多有骨气呢。 这么快就服了? 那他这面子,这傲气,也太轻了。 周欢酒指了一下他身旁坐着的小女孩,问:“那周欢芝呢?” “你要把她带过来吗?” 周誉理所应当的说:“当然了。” “父母在,不分家。” “芝芝是你的妹妹,还没有出嫁,怎么能离开父母,往外住呢?” “这不是显得我们嫌弃她,往外赶她了吗?” “不行不行。” 听着他这满嘴荒唐言,周夫人柳眉一竖。 “她算哪门子我儿的妹妹,又是哪儿来的母?” “我可不是她的母。” 周欢芝往后缩了缩,尽力不让自己在旁人眼中太碍眼。 周夫人自认不是不容人的,她说:“你那堆庶子庶女,我都能接受,从前也一直好好相待。” “但这个野种,不行!” 不管是以前不知真相的时候,还是现在,她都容得下周誉的其他儿女。 可唯独这个周欢芝,因为她的存在,让她差点失去女儿。 当年周誉试图让她鸠占鹊巢,让她的女儿被拐走。 若不是太后,她们母女差点骨肉生离。 是她没用,没有钱财,没有助力,无人可用。 不然她得活活把这两人生撕了才够。 周誉刚又想叱骂回去,一看周围的人和地界。 这里不是他的地方,是周欢酒的地盘,是她的人手。 这悖逆不道的不孝女,可不会帮他。 他只能把那口气咽了下去。 见这两人态度强硬,周誉忍着不舍,心痛难忍地拉着周欢芝叙别:“芝芝呀,阿耶也是没办法。” “你永远是阿耶最心疼的孩子。” “你一个人在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阿耶会常常去看你的。” 周欢芝的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 他这脸变得,连周欢酒都惊讶了。 还以为他会抗争多久,没想到仅仅是为了换个舒适的住处,就能把他珍之重之的义女抛下。 凉薄得,让人心惊。 交代完之后,他状用宠溺惯纵孩子的长辈般的语气说道:“酒儿啊,你的要求,阿耶都满足了。” “你这孩子就是这般任性。” “唉~没办法,谁叫你是我女儿呢?” 周欢酒被这样的语气恶寒得起鸡皮疙瘩。 幼年时,他从来没有这样温柔地和她说过话。 他总是端着做父亲的架子,生疏又严肃。 那时阿娘说,父亲是爱她的,只是因为他是男人,所以沉默寡言些。 父爱如山,静默不言,不知如何表达。 她信了。 然后,她就被拐走,被长姑派人救下。 进宫后,她见着皇帝表兄,才知道,爱孩子的父亲是怎样的。 他疼爱孩子,那些小皇子小公主可以在他面前肆意撒欢,不会真正从心底惧怕他。 反倒是初初这个长姊的威严都比他重。 虽然他也不爱言辞,但父亲疼不疼自己,孩子怎么会察觉不到呢? 周欢酒平复了一下失望的情绪,在周誉满怀期望的时候,甜甜一笑:“阿耶,我逗你玩儿的。” “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周欢芝和您感情多好,我当然不会做这个恶人,分开你们。” “你们还是在一边去,做你们相亲相爱的好父女比较合适。” 周誉惊怒:“你!” 周夫人一拍桌子,“把你那指头给我放下来!” “你指着酒儿的鼻子逞什么威风?” “要摆谱回去摆去!” 周誉换了个方向,又指着她:“你!” “你们竟敢耍我!” “耍你就耍你了,本来就是个猴一样的笑话。” “你的笑料,京中都传遍了。” “外头再是不讲规矩的人家,也没有把嫡长女拐走,给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野丫头腾位置的荒唐事。” “本来就是个让人看笑话的猴,耍一下有问题吗?” 周欢酒呆呆地看着自己母亲疯狂攻击。 疯了疯了,这个世界疯了。 在她的记忆里,母亲是个如菟丝子般的柔弱女人。 面对姨娘们的挑衅,和父亲的责骂,她总是默默忍气吞声。 在她以为无人的角落,独自垂泪,哭泣着世道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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