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孙儿是他徐家改换门庭的唯一指望。 念及孙子,徐老爷子只得再次妥协。 “这本就是一桩意外,他家父亲也有行为不端之处……” 徐老爷子斟酌着言辞,一咬牙道:“你便去跟他们说,咱家愿给阿玉陪嫁一百两银子,把婚期提前。” 徐玉的兄长愣在原地:“爹,家里,家里哪有那么多银钱。” 徐老爷子恨铁不成钢的白了儿子一眼。 “现在是计较银钱的时候?” “趁着那情种还活着,赶紧将阿玉嫁过去。” “到时阿玉是他家孩子的母亲,你就是娘舅,做了一家人才能断绝后患。” “你将给阿芸备下的嫁妆银先拿来凑凑,待过了这一关,再给她补上。” 徐老爷子的话,在这家里就是圣旨。 徐玉兄长心中不甘,还是走出门去。 只是他一开门,便看见自家闺女面色苍白的站在门口。 神情满是怨毒。
第342章 女吊 “爹爹要动我的嫁妆银?” 见他爹脚步匆匆,私来偷听的徐芸满脸怨毒。 沉声质问道。 旧时的嫁妆银子,是女人家中分给的一份底气压箱钱。 妆盛则翁姑喜,否则反唇相讥。 可以说,旧时女人的嫁妆银,是她嫁人的面子和底气。 徐老爷子费力叫家中两个女孩裹了脚,自然对她们的婚事上心。 怕失礼丢人,嫁妆银都是提前备着的。 徐芸一直骄傲,自己的嫁妆银在长宁村中都是独一份的丰厚。 现在这份骄傲,却要被夺走。 并且送给自己一直瞧不起的小姑徐玉。 徐芸怎能甘心? 徐芸这模样落在她爹眼中,便叫他恼火不已。 “你还有脸!” 徐玉的兄长抬手就打。 他家一心想学人家书香世家,家风却差得要死。 便是寻常乡里人家,也知避忌,少有父亲打闺女、妹妹的。 在徐家却是家常便饭。 徐玉的兄长一记耳刮子扇去。 在源宁受的气,赔的罪一股脑发了出去。 “若不是你这败家精乱喊,会出这样的波折?” “若是害累我蹲大狱,害累你兄长念书,我就扒了你的皮。” 徐芸挨了打,脸上热辣辣的疼。 泪水哗啦一下淌了下来。 她抽泣着扭头就走。 她爹看见她这样,立在身后叫骂了几声。 还欲寻个什么东西抽她一顿,便被徐家老爷子拦住。 “行了!快去办事吧,早些了结了好。” 徐家食物链等级严明,徐玉的兄长立刻收了方才张牙舞爪的样。 “是,爹!” 他自转身,回屋和媳妇商议。 徐芸咬牙流泪,回屋便趴在自己床上,埋首在被子里哭。 心中恨意渍透了心肝,怨毒如毒草疯长。 “徐玉,徐玉,徐玉……” 她的怨气不敢对着比她强的发,全朝着徐玉去。 咬着被角,恨得双眼发红。 她有心寻事报复发泄,但因徐家老爷子放了话,她也被她娘管束起来。 之前那些泼尿盆之类的小把戏使不出来。 便日日憋在心里。 有一日听得她回家的兄长,不屑道:“过婚女,不可令从门出,当以墙穴而径焉。” 便好像捡到了什么圣旨,日日立在徐玉窗边念叨。 道是徐玉要从狗洞里钻出去嫁人。 她这样的言辞,又让徐玉暗自伤心了一阵。 却没太放在心上。 徐玉现在一心,只记挂着大夫。 他们约好,她好好的,他会来接她。 只要他来,莫说是钻狗洞,就是刀山火海徐玉也甘愿趟过去。 见这样的言语打击徐玉不放在心上,徐芸心中更恨得紧。 有一日,见徐玉在灶上熬浆糊给大夫纳鞋底,徐芸险些动念从后头推一把。 倒不是她及时醒悟,纯粹是因为她知道,自己下了手无法脱身。 她每日看着徐玉发间簪着素银簪子来去,便觉得呕得很。 眼见徐玉婚期将近,想到自己的嫁妆银要变成徐玉的。 她五脏仿佛被虫啃咬,时刻钻心的疼。 偏生又报复无门,日子过得煎熬无比。 这一日,看她近来郁郁消瘦,她娘心疼,便破天荒带着她出门参加一趟集市。 这处乡间集市,规模尚可,在集市门前,便有讨口的乞丐唱曲。 大景乞丐讨饭是门技术活。 好手好脚旁人为何舍你银钱? 有些年轻乞丐便学着唱曲卖乖。 集市上,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敲着破碗唱词。 徐芸摇摇摆摆跟着她娘走。 本只是路过,却被乞丐的唱词吸引。 词中唱的,是一个女子殉夫的故事。 夫妻两阴阳相隔,女人苦苦思念,最后用腰带将自己挂上了梁。 “哎呀苦呀~”乞丐敲碗唱道。 “徐家烈妇殉夫郎,吊死高梁上。” 徐芸脚步猛地一顿。 她身子微微发颤。 徐家烈妇殉夫郎…… 好词,好词! 她忽而笑起来。 …… 那日从集市回来,徐芸的状态明显好了很多。 她娘不知她打着什么坏主意,还以为她是看开了,便也不再管。 却不知徐芸心中正酝酿着一个毒计。 这一日,徐玉焦急的来寻她嫂子。 道是大夫送的簪子不见了。 她平日最珍惜这簪子,须臾不离身。 现在遗失,心里空得很慌得很,四处找。 一连找了几日,都没找到。 徐玉心中惊慌得很,总觉得有些不好。 这几日,老有叫花子在徐家门外唱曲。 唱得尽是些晦气戏。 什么捡骨殉夫,什么女吊之类。 声音隐隐约约传进徐玉耳中,让她焦急得很。 徐玉这一找,找了许久没找到。 这天夜里正辗转反侧。 突听人叩门。 打开一看原是侄女徐芸。 徐玉强笑应付,还以为她是来找麻烦。 却不料徐芸手里握着那只丢失的银簪。 徐玉心中松了口气,接来捂在心口。 便听徐芸道:“小姑姑,你知道吗?” 徐玉不明所以,抬头只见徐芸藏在发后的脸。 “那大夫已经死了。” 徐芸说出的话,让徐玉瞬间如坠冰窖。 “什、什么?”徐玉摇晃了两下。 在刚养好一点的身体,晃动。 “不可能!” 她下意识的反驳,否定这种事情。 徐芸这时却抬起头,脸上满是恶意。 “怎么不可能?你忘了,那日他伤得多重?” “那人和爷爷差不多年岁,如何受得住一棍。” “流了好多好多的血。” 徐芸又道:“小姑姑知道,这银簪我从哪找到的吗?” 不待徐玉反应,她道:“是在一只乌鸦嘴里叼着的。” “小姑姑晦气,害死未来的夫郎。” 徐芸低低的笑着:“昨日我爹回来告诉我娘亲,那大夫死了。” “我爹娘商议着,要解除你们的婚约。” “总不能叫你嫁给一个死人吧?” 徐芸笑着:“小姑姑运道真好,害死了人还可再嫁他人过幸福日子!”
第343章 疯狗出笼 黑暗沉寂中,一只蜡烛燃在妆台上。 躺在地上的两个男人,面上都凝结着痛苦的神色。 两条如烟的白线,从端坐在妆台前的女人延伸过去。 宫百户的嘴里,再也没有发出呓语之声。 长久的干扰和折磨,让他陷于迷梦之中。 他的眼角淌下一滴泪水。 大夫死了。 并不止是徐芸的谎言。 在徐家挨了那一棍,大夫状态就很不好。 躺在床上,时而清醒叫来长子催促他赶紧去接徐玉。 但大多数时间,还是迷迷糊糊的昏睡。 他如此,叫周围人都笑话不已。 笑他情种,老树开花。 笑他行为不端,笑他不慈,定要给子女招惹一个麻烦,临死还记挂着幼妻。 在床上躺了许久,大夫的背上生出褥疮,身子都沤烂了一大块。 他短暂的清醒,让长子很高兴。 可父亲醒来,只拉着他的手,叮嘱他将婚期提前。 定要在他死之前,将徐玉接进家门。 大夫的长子看见他靠在枕上花白的头发,只觉心中烦闷。 他不愿违逆父亲,可也不想有一个只比他女儿大一点的继母。 也不想有徐家那样的亲戚。 大夫的长子唉声叹气地着手准备着婚礼事宜。 大夫已经起不来身,明眼人都知道,他的生命将要走到尽头。 拜堂自然是不可能的,今日长子便寻来一雄鸡替代。 雄鸡鸡冠雄壮,长子方才从市集上挑好,提回家中,便听药铺小二道徐家来了信。 大夫的长子展信一看,顿时手一颤。 徐家阿玉,投缳自尽。 徐玉簪着大夫送的银簪,为他服白,将自己挂上了房梁。 或许是有所感应。 这厢信读完,死讯送到,后边传来一声惊叫。 大夫死了。 …… 窒息,从颈部开始。 忍不住吐出舌头来。 眼睛发胀发痛,眼前的黑暗中闪烁着银色亮片。 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只觉得无力的感觉传遍全身。 宫百户眼睁睁看着徐玉将自己挂上房梁。 内心喝骂不已:“她是骗你的!” “为何不先去证实一二?” 可宫百户并不理解,一个常年压抑的人,被扯断最后一丝麻绳的绝望。 也不能理解,徐玉的怯懦。 最后,宫百户不得不跟着徐玉的身体缓缓梳妆。 在房梁上挂了一段麻绳,蹬掉了垫脚的凳子,吊在了房梁。 宫百户第一次体验了死亡。 意识消失的最后,他想着这样也好。 可在痛苦达到顶峰时,眼前黑暗潮水般退下。 视网膜上一点白光。 宫百户像是得到了救赎,朝那光芒跑去。 他以为自己能得解脱,睁开眼睛,看见的却是幼年徐芸的脸。 细眉长眼的死丫头,将眉毛挤成尖酸模样。 眼下小痣显眼无比。 她道:“小姑姑好没规矩。” “现在江南女孩都要裹脚,能裹脚是我们的福分。” “裹一双皮漂亮的脚,以后才好嫁个好人家。” 熟悉的话语,让宫战打从心底生出极致战栗。 他又回到了初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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