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管事闻言,瞪了张氏一眼:“有什么不好的?” 现长吏馆舍住满了官员家眷,只那空着。 不安排到那里,难道安排去跟一帮糙老爷们住长屋吗? 张氏嗫嚅了一下,眼前这位李管事才来一年,不知其中旧事。 那间院子一直空着是有缘由的。 她挣扎了一会,道:“那间院子里,曾有一位闺中小姐穿着嫁衣悬梁自尽。” “从那以后,便常有人夜里看见女子身影,坐在窗边梳头。” “后来,有一个主簿,全家九口横死在芳兰院中。” 张氏压低的声音,配合着此时暗下的天,一阵风吹过,李管事猛的打了个哆嗦。 “胡说什么?”他呵斥道,“咱们这镇抚司是什么地方?哪个孤魂冤鬼敢在这造次?” 张氏挨骂,悻悻闭嘴。 李管事虽然嘴上骂着,心里却盘算着,明日还是重新准备个住处。 那边,失血过多的赵鲤喝了药很快又睡去。 只是浑身发冷,睡不踏实。 女人的声音在她耳边阴测测道:“压到我的头发了。”
第6章 窥视的石人 院中还未来得及打理。 荒草横生,风吹过,草木簌簌作响。 屋中没有点灯,赵鲤躺在拔步床上。 喝下去的药有安神效用,她睡得很沉。 只是左边身子像是贴着一块冰,冻的她嘴唇发白。 耳边有人神经质的呢喃:“压到我头发了。” 窗外夜风呼呼作响,卷起的草叶石子拍打在窗棂上。 “压到我头发了。”那声音絮絮叨叨,逐渐暴躁起来。 窗棂啪嗒一声洞开,风卷得床上青布帐子哗啦翻卷。 一只惨白的手缓缓黑暗中探出,伸向赵鲤。 …… “什么?你把沈大人带回来的那个姑娘安置在了芳兰院?” 一个右手齐腕而断的男人猛的站起。 身前方桌吱嘎一声推开了些,桌上酒瓶砰的掉在地上。 “祸事了,祸事了!” 断腕汉子叫齐海,伤退之后,在府衙之中兼着养老的门房闲差。 李管事寻他喝酒,提及此事,没想到他反应如此之大。 李管事一惊暗道不好:“可有不妥?” “大大的不妥。”齐海面色铁青,阴测测道,“那里,闹鬼!” “啊?” “别啊了!”齐海走至屋角,单手操起长刀,“走,去叫上卢爷,可别出大事!” “好,好!” 李管事这次再不敢嘴硬,跟在齐海的身后,疾步走出。 同样的话从张氏嘴里说出是怪力乱神,从齐海嘴里说出却是完全不同的分量。 靖宁卫是这天下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如今天下气候有些异常,近两年各地的怪事也是渐增。 虽不至闹得摆到明面上,但这些怪事在镇抚司流传,大家都添了几分忌惮。 李管事跟着齐海一路疾行,来到前庭值夜的班房。 “发生何事?急匆匆的像什么样子!” 这卢爷卢照就是今夜班房值夜的百户。 齐海不敢耽误,急忙道出来意:“昨夜沈大人带回来的姑娘住进了芳兰院。” 卢照一口茶喷出老远:“那个混蛋玩意安排的?” “回,回卢爷的话是小人,小人想着那处摆置样样都是上等的,还空置着,就……” 李管事抹了一把额头的的汗,声音低了下去。 “胡闹!那院子是随意能住的?” 卢照心中着急:“路上再说。” “十多年前,那处院子吊死了一个林姓娘子,近两年四处都不太平,那院子也闹起凶来。” “三年前,一个入住的主簿,全家九口人都吊死在房梁上,这才将那间院子封存。” “那破地是能让人住吗?。” 卢照边走边说,恼怒看了一下,脸色白得像死人一样的李管事。 今日朝堂之上,才借缘由发作了赵淮,晚上就让赵家小姐住闹诡的屋子,没有比这更打脸的事情。 沈大人不在镇抚司,出了事相干人等谁都受不起。 三人不敢张扬,加快了脚步朝着长吏院舍赶去。 夜已深,路上一片漆黑,只有远处传来夜鸦的鸣叫。 三人刚才走到芳兰院门口,借着天上毛月亮一看。 一个白影正立在门前,弯着腰朝门缝里看。 见状,卢照大喝一声:“哪来的腌臢泼才。” 吃了熊心豹子胆,来这窥看? 一边骂着,卢照和齐海跨步上前,举着刀鞘劈头盖脸砸去。 “咚!”“咚!” 木质刀鞘砸实,没有人体软肉的触感,发出闷沉的响声。 三人定睛看去,这哪里是什么登徒浪子。 是立在门前的举灯石人。 只是它变了姿态,垂手弓腰,无瞳仁的眼睛贴在院门的缝隙窥视。 嘴角咧出一个大大的笑。 “谁,谁把石人挪到门前了?”李管事声音打颤。 “府衙还有这幅造型的石人?”齐海咽了口唾沫,死死抓着刀。 比起齐海和李管事,卢照官职更高,听过、晓得的隐秘消息也更多。 像这样能直接影响实体物件的,必是大凶。 听闻去年出过一回,死了好些人,钦天监废了些功夫代价才平事。 后背生出一层白毛汗,卢照只恨自己命歹为何今日当值。 他舔了舔嘴唇,强制镇定下来。 事已至此,赵家小姐若是在镇抚司中出事,他们退缩渎职也是个死。 倒不如勇烈一回,还能为家中妻儿赚些抚恤以安身。 下了狠心,卢照面上不显,斜眼看惊慌的李管事和齐海:“慌什么?一个破石人而已!” 他喝声如雷,中气十足,叫惊慌的两人平静下来。 是啊! 见多识广的卢爷在呢! 看着卢照伟岸的背影,李管事心中生出无限的安全感。 “走,进去看看!”卢照大手一挥,用劲朝院门踹去。 未料,院门只是虚掩。 多亏卢照基本功扎实,腰马合一才没当场来个大劈叉。 “吱嘎──” 院门顺着力道打开。 干涩的的门轴声,响在夜中听着格外悠长刺耳。 卢照骂骂咧咧跺了跺脚,一马当先进了院子。 他的神态,让齐海和李管事心中顿时感觉稳了,也挺胸随他走进院里。 院中荒草齐腰高,一片寂静。 绕到后院厢房,卢照心中咯噔一下。 数个举灯的石人或掩面哭泣,或作梳头状,矗在院中。 全都面向赵鲤居住的厢房。 卢照心中发虚,但锃地拔刀出鞘:“一些破石头,干他娘的!” 他这超勇表现,极大激励了齐海和李管事。 齐海也拔出刀来,李管事则是从道旁操了一根柴火棍:“对,干。” 在卢照的带领下,三人雄赳赳走至厢房门前。 卢照冲齐海使了个眼色,齐海点头上前欲要踹门。 突然门内响起一声凄惨之极的尖叫。 房门砰的打开,一个白影倒飞入院中。 三人惊栗之际,另一个娇小的身影跟随其后,气势汹汹追出来。 “压你头发怎么了?” 后出来那身影,一边口齿不清骂着,一边挥动手里的东西。 抽得白影惨叫着满地打滚。 “老娘就压你头发,怎么了?”
第7章 物理层面的讲道理 认识赵鲤的人都知道,她平常是个好脾气的姑娘。 但,绝对不要真的惹毛她。 冰块似的手抚上赵鲤的脖颈时,她猛地张开了眼睛。 【临时任务:头发。】 【任务描述:她被挂在了房梁上。你睡了她的床,压住了她的头发。她很生气,也要把你挂上房梁,请和她讲讲道理。】 【发放临时任务道具:柳枝。】 “你压到我头发了。” 冰冷的吐息呵在赵鲤脸上。 赵鲤现在这具身体没有服用过秘药,黑暗中不能视物。 眼前只有白花花的一片,显然那东西,臭不要脸的贴得极近。 她冷静地将舌尖置在犬齿之间,狠狠咬破。 舌尖血至阳,对于阴物有奇效。 “你压到我头,啊——”复读机一般的质问还没完,赵鲤一口舌尖血喷了出去。 溅在那惨白的脸上,如汤泼瑞雪,呲地冒出青烟,迅速发黑融化。 脖颈上的手倏的收回,女人的惨叫刺痛耳膜。 白影捂脸朝着门口飞去,脖上系着一条麻绳。 赵鲤右手一甩,不知何时握在掌中的柳枝抽出,正鞭在白影后背。 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赵鲤翻身下床,脑子还有些混沌,但极记仇地追了出去。 有了身轻如燕的加持,赵鲤很快追上。 “压你头发怎么了?” 她受伤的手垂着,另一只手挥舞着柳条。 “压你头发怎么了??” 地上的白影满脸被腐蚀得坑坑洼洼,随着赵鲤手中柳条落下,不停翻滚惨叫。 井中不好施展被胁迫就算了,当真以为她好欺负? “睡你床就要把别人弄死,还有没有天理王法?” “我来这破地受一肚子窝囊气,你大半夜舞什么,让不让人睡觉了?” 柳条鞭打之下,白影最终惨嚎着化作一缕青烟。 【任务成功:你成功说服她放下屠刀(物理)。任务奖励:经验*500。】 写了口怨气,赵鲤这才掷了柳条叉腰气喘。 骂骂咧咧嘬着破损的舌尖。 舌尖血虽有用,但要求使用者有豌豆射手一般的力度和精准,而且,咬舌头非常疼! 刚才一番动作,她的伤口应该又裂开了,一股股热血涌出。 正想去哪找大夫重新包扎时,一转身看见了三张目瞪口呆的脸。 卢照手中的绣春刀哐噹一声掉在地上。 场面一时寂静。 片刻之后。 “赵小姐神威赫赫!”卢照带头鼓起掌来。 李管事立刻跟上。 齐海断了只手,只能啪啪拍肚皮。 掌声之中,赵鲤顿了一下,客气道:“哪里哪里。” 而后她又问。 “有什么吃的吗?” …… 更深露重,沈府后院。 一张圆桌,一壶小酒。 绝大多数官吏恨得牙痒痒的大太监沈之行,正坐在桌旁。 他面白无须,双鬓几缕银丝。 除开阉人身份,是一个长相清俊儒雅,气质十分内敛的俊美中年人。 他心情颇好,与侄儿沈晏对坐。 谁料他们叔侄这样的地位,佐酒的竟只一碟猪头肉。 “今日之事,当真有趣。”沈之行浅浅饮了一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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