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帝没有丝毫犹豫,命内侍去取。 这类将要承爵的勋贵子弟生辰、样貌记载在宫中,以免混淆袭爵子嗣的事件发生。 八字很快被呈来,交到了赵鲤手中。 只一眼,赵鲤就知道,没错了。 这场事件主要针对的,确实就是宁肃侯府世子,宋宏浚。 死人都会妒恨活人。 密室中的母子煞,煞气相冲的第一目标一定不是旁人,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宋宏浚。 这才是那个刀疤脸,特意挑着陈家二郎妻子来做母子煞的原因。 那些孩子掳来也是因为宋宏浚生辰将近。 刀疤脸想在宋宏浚生辰那日,通过采生魂的邪法,撩拨激怒母子煞,直接咒杀宋宏浚。 “陛下,宁肃侯府世子生辰确与陈家二郎妻子生辰一模一样,可以确定,宁肃侯府世子就是目标。” 说着,她将陈家二郎的婚书呈送给隆庆帝。 隆庆帝看完顿时面色铁青。
第50章 出缇骑 被诅咒的同时,发现自己只是个添头。 这种心情落在万人之上的皇帝身上,便让人格外郁闷愤怒了。 隆庆帝面色阴沉地将两个生辰递给下方阁臣传阅。 “赵百户以为,此事该怎么办?” 赵鲤想了想,该怎么办怎么办呗。 她决定先安慰安慰这一屋受了惊吓的老头,免得他们夜里睡不着:“首先,各位不必担心那个诅咒,不会对各位造成伤害。” 如果咒法能这样群体攻击,那白莲教不至于这么多年还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 只有生辰一样的人,会被冲煞。 旁人顶多就是时运低一些,晒晒太阳就没事了。 此话一出,果然听见隆庆帝带头松了口气。 这种神神鬼鬼已经真实出现的情况下,知道自己被诅咒,没人能淡定。 尤其从前最铁齿的林著。 亲眼见过那些诡事,他已经从最坚定的无神论者,转向来另一个极端。 隆庆帝面上神色一缓道:“好。” “接下来,只需要抓住凶手,解决母子煞即可。”赵鲤轻松道。 再然后背后的牵连,就不是她该去管的了。 …… 镇抚司诏狱刑房 惨叫声此起彼伏,血腥味蔓延开来。 赵鲤又一次在刑房中见证了,刑官老刘精湛的手艺。 油婆子和油婆子侄儿,并排绑在木架上。 油婆子此时早已不是早先那油猾耍赖的模样。 扒开那一层伪装,她是一个最为死硬顽固的白莲教信徒。 刘刑官工具箱里的东西在她身上使了大半,满嘴是血的她,一张嘴却道:“无当老母,真空家乡。陈家二郎媳妇和那些孩子是去天国享福的!” 她说道:“我最喜欢那几个孩子,特意挑了他们先去,都被你们这些恶人坏了他们的机缘。” 花白乱发之后,油婆子那双眼皮下垂的眼睛看得叫人头皮发麻。 赵鲤脚边摆了个火盆,身上却一阵阵发寒。 所幸,油婆子虽然顽固到脑子不清楚,他的侄儿却是很快开口招供。 油向知道油婆子信白莲教,但从前白莲教只是小打小闹,在山野间发展,诈骗些钱财。 三个多月前,总坛来了个有本事的香主,想要做大做强,于是开始发展业务。 最开始是拍花子。 后来享受到了钱财的好处,在乡下发些米粮鸡蛋,吸引信徒。 最后为了钱财就开始干些替人打小人之类的活。 油向这消息灵通的帮闲篾片,和这些人搅和在一起,简直如鱼得水。 有了他的牵线搭桥,双方都捞到不少钱财。 两月以前,宁肃侯府有人找到他,说要委托一桩大买卖。 于是就有了这一系列的故事。 几份口供放在眼前时,赵鲤浅浅吸了口气。 …… 天上浓云遮蔽,暗沉沉寂静无声。 镇抚司朱门轰然大开,百十骑靖宁卫鱼贯而出。 马匹颈挂红绸,伴随着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隆隆声,在宵禁的盛京街头奔驰。 赵鲤领着让文武百官闻风丧胆的赤色缇骑,绝尘而去。 宁肃侯府的一间院落中。 原本该就寝的众人齐聚此处。 一盆盆恶臭的污水从房中抬出,里面传出一声声痛苦的嚎叫。 当代宁肃侯宋岫愁眉不展地看着房门,一盏茶从旁递来。 一个风清月朗的文秀少年安慰道:“父亲不必担心,兄长定会无事。” “父亲近几日为兄长之事操碎了心,不如先回去休息一会,这里有我在。” 次子孝顺,宋岫心中欣慰,但对重视长子的急病却放心不下,拒绝道:“宏甫有心了,可我哪里能睡得着啊。” “倒是你,早些歇息吧,明日还要回去书院。莫要太过疲劳,耽误你温书,误了今年的科考。” 想着宋岫在次子的肩头拍了拍 看他面上深深的疲惫,名为宏甫的少年一顿,而后道:“兄长如此,我怎能安心去书院,不如……” 话未说完,宋岫就瞪起了眼睛:“你功课素来很好,今年大考之年,你不可耽误学业,耽误了自己前程。” 宋宏甫僵住,片刻才强笑道:“我再去看看兄长吧。” 说着他不管宋岫反应,直接走进了房中。 房中幽暗,充斥着一股夹杂着药味的恶臭。 一个个仆从忙进忙出,抬着一盆盆温热的药汤进屋,然后抬着一盆盆带着污血的黑水出来。 宋宏甫走近去,越加浓重的腐臭之气传入鼻腔,他嫌恶地皱了皱眉,但随即想到些什么,神色又放松下来。 “二公子。” 见他进来,屋中仆从纷纷行礼。 床上惨嚎的声音顿时停下。 “是……阿甫吗?“ 一个声音问道,声音中满是压抑的痛苦。 “是,兄长,是我!”宋宏甫回答着,看向床上躺着的人。 不久前还是温润男儿的宁肃侯府世子宋宏浚,正躺在锦被中。 他浑身长满了拳头大小的黑斑,整个人就像熟透了掉下树的烂柿子。 这些黑斑早先只是一层浅浅的灰色影,就像是衣裳掉色,不痛不痒。 后来吃了许久的药,却没有好转。 反而颜色越来越深,随着颜色变化,这些斑块先是慢慢地发痒。 宋宏浚生辰将近,越来越恶化。 黑色斑块开始发烫红肿,淌出带血的脓水,就连脚底心都生出了这样的斑块。 触之痛如断指。 宋宏浚躺在锦被之上,浑身赤裸,裹着一层黑色黏液。 此时与其说他像人,不如说他更像一条人形蛞蝓。 但他即便如此状况之下,依然神志清醒异常。 见弟弟看来,眼中闪过一丝狼狈:“阿甫,莫看了,出去吧,别吓到你。” 宋宏甫眼中闪过一丝极复杂的情绪,他正想说些什么,又听宋宏浚道:“你明日还要去书院,快去歇息吧。” 躺在病床上被病痛折磨的兄长,记挂着的依旧是他的学习前程。 宋宏甫眼中复杂情绪倏地退去,化作一片冷漠。 “兄长,不必再担心我,很快一切都会好的。” 宋宏浚轻轻喘息了一声,应道:“那就好,那就好。” 他声音再压抑不住痛苦。 外头传来一阵骚乱。
第51章 古代霸凌的错误应对 宋宏甫默默地让开一步,让医者为他兄长擦洗身体。 这时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他不快的皱紧眉头,大步走出去,便是一愣。 院中满是举着松明火把的人,跳跃的焰光照耀在这些人的绣金鱼纹服上。 宋宏甫心中狂跳,他自是认出这些人是谁,下意识去寻找宋岫。 却见宋岫面前站着一个身材娇小的靖宁卫。 两人说了些什么,宋岫的身子猛地一颤,不可置信的扭头看向房间,正对上立在门口的宋宏甫。 宋岫回望过来时,宋宏甫还未反应过来。 待看见父亲眼中不可置信的神色,他心中忽地咯噔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父、父亲。” 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声音也结巴起来。 “宋宏甫?”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宋宏甫看见那个靖宁卫上前一步。 脸露在火光之下,竟是个生得很好的少女。 只是宋宏甫此刻却无暇欣赏,心中越来越强烈的不祥预感让他说不出话。 “你勾结白莲教,设下淫祀祭坛,谋害无辜百姓,意图咒杀兄长,诅咒陛下以及朝中重臣。“ “现在事发了,跟我们走一趟。” 考虑到宋岫和顶头上司沈家叔侄关系亲密,且宁肃侯府严格说来也是受害人。 赵鲤虽然领人破门而入,却没有太过粗暴的直接抓人。 她看着呆怔站在门前的那个年轻人说道。 宋宏甫却猛然回神,急急辩解:“我没有勾结白莲教。” 他是读书人,知道勾结白莲教是怎样性质,更不必说还有诅咒皇帝一事。 当下心神大乱:“我没有诅咒陛下,我只是!” 他猛的闭上嘴,迎着他的父亲失望震怒的眼神,沁出了一头热汗。 “你只是使了银钱,助那贼人设下祭坛,想要咒杀你的兄长。”顺带附赠了一堆了不起的赠品。 赵鲤咽下后半句话,替他补全道。 宋岫不是瞎子,他次子这般慌乱的模样,哪还需要再说些什么。 他只觉脑中删除嗡地一炸几乎站立不住:“为什么??” 他虽对于嫡长子宋宏浚寄以最大期望,但从未放松过对次子的培养和要求。 宋宏浚对弟弟也一直关爱有加。 宋岫想不明白,为什么次子会生出这样的歹念去戮害兄长。 “阿甫,你说啊!为什么?” 宋岫心中大恸,站立不住,一下跌坐在院中的石凳子上:“究竟哪里对不起你,让你干出这般恶事?” 宋宏甫紧握双拳,一言不发。 直到听见宋岫质问哪里对不起他时,才猛地抬起头,厉声道:“我宋家开国勋贵,却要与阉党奸人为伍便是最大的对不住我。” 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答案,宋岫直接呆住。 “说什么呢?” 作为铁杆阉党,顶头老大被骂,在场靖宁卫纷纷拔刀。 那宋宏甫却声嘶力竭喊道:“父兄与阉党权宦为伍,你知道我在白鹿书院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他们在我的床上倒尿壶,不许我在院舍中睡觉。” “我的功课总被撕得乱七八糟。” 宋宏甫口中的他们,显然就是同在白鹿书院念书的同窗。 那些大景的清流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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