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白鹿书院,赵鲤还是比较了解的,原因无他,赵开阳那个狗东西就在白鹿书院念书。 这书院自诩教书育人的圣地,设立之初就以才学为择生标准,有教无类。 书院念书的学子,有世家公子,有寒门子弟。 为了避免世家子欺凌没有根基的贫家子,不允许带随从护卫。 或许就是这样,宋宏甫一个宁肃侯府二公子才会被联手欺凌。 宋岫也没想到,竟会是因为这个,一时无言。 院中只听宋宏甫道:“即便告诉了先生,先生也只会包庇他们,反倒说我惹事生非。” 说到此处,他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暴起:“我曾告知父亲,父亲却从不当回事,只叫我忍耐。” “他们以欺凌我这宁肃侯府二公子为荣,我却只能听父亲的话,忍耐,忍耐。被父亲一次次送回书院,就为了狗屁的前程。” “我身为侯府公子,即便一事无成也不会饿死,父亲却逼着我去求什么前程,既要让我有前程,那为何不将大哥的前程让予我?!” 说到最后,宋宏甫的声音已经声嘶力竭。 宋岫讷讷坐在凳子上,嘴巴数次开合,却说不出话来。 很早以前,尚年幼的宋宏甫便时常哭着从书院跑回来。 可他却想着,长子袭爵,次子是读书种子,不能叫他埋没了。 他将那些欺凌视作磨砺次子心智的机会,一次次将跑出来的宋宏甫送回白鹿书院。 想到此,宋岫不由泪流满面:“为父都是为你好啊!” 旁观了一起教育惨案的赵鲤这时开口道:“真的为他好,便不应该将他强塞进不适合的环境。” “身为父兄,应当保护孩子,不是让他忍耐。哪怕打断那些王八蛋的狗腿,你们宁肃侯府难道担不起吗?” 赵鲤的话,引起了身后一票吃瓜群众的共鸣。 “就是,赵百户说得对。若要我知道谁敢欺凌我家孩子,一定剁了这些王八蛋的狗爪子。” 一个满面黑须的靖宁卫校尉冷哼了一声:“他们不是要读书写字吗?老子就剁了他们的手,看他还写不写得出狗屁文章。” “欺负我孩子,老子就毁他前程。” 能进靖宁卫的多少都有些共同点。 他这畅快话,让其他同僚纷纷点头赞赏。 一旁听着的宋宏甫呆怔许久,忽地惨笑出声。 赵鲤对左右示意道:“去拿下。” 看着朝他走来的数个壮汉,宋宏甫没有抵抗,乖顺的垂头,任由他们给他套上木枷。 这时宋岫挡在了赵鲤面前:“他还小,他……” 他的话被赵鲤抬手打断:“请侯爷别让我难做。” 无论如何,害人性命是事实,年纪和曾经的遭遇,不是他害死无辜之人的理由。 那个还没来得及出生的孩子,难道就不是孩子了? “侯爷先顾好自己吧。” 即便宁肃侯府也是受害者,但牵连皇帝和众多朝臣,宋侯爷与其在这浪费时间,不如赶紧上请罪折子滑跪倒个歉。 然后夹着尾巴祈祷。 赵鲤对左右示意了一声道:“把人带走,宁肃侯府任何人不得进出。”
第52章 替身稻草人 外边发生的事,屋里听得清清楚楚。 正在为宋宏浚诊疗的医士顿时满头大汗,他不过是出诊来看病,为何倒霉涉入这样的事情。 等到外边声音渐小,一个脚步声踏进屋中。 余光看见那人身上鱼服,医士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冷汗涔涔。 赵鲤掩着鼻往里走。 母子冲煞,这个案例得亲眼看看。 神情恍惚的宋岫跟着她走进来,才猛然记起什么,道:“赵百户稍后,我儿光裸着身子。” 说着抢先一步,绕到屏风后,扯了块被角给宋宏浚搭在腰间。 一抬头就看见宋宏浚被黑斑覆盖的脸上,满是眼泪。 长子如此,次子被带走,家中还不知会如何,宋岫心中猛的一酸。 父子俩对坐哭泣时,赵鲤走了进来。 一眼便看见躺在被褥中皮肤焦黑,不停分泌着腥臭粘液的宋宏浚。 她不喜欢软体动物,看见蛞蝓一般的宋宏浚,便忍不住想冲他撒盐巴。 赵鲤强行转移注意力,对一旁跪着的医者道:“不知宋公子的病情有什么特征?体温如何?脉象如何?” 赵鲤掏出怀里的小本本,记录着冲撞母子煞的患者特征。 又问医者用过了些什么药,她才合了小本本,走到宋宏浚旁边观察。 就这一小会的功夫,方才擦洗的皮肤表面又分泌出一层腥臭的粘液,将宋宏浚包裹其中,锦被里全是黏糊糊的液体。 赵鲤凭经验估算了一下,以当前的速度,宋宏浚还能撑半个月。 之后骨头内脏都会烂掉。 到时就像柿子,只剩一小层皮包住里面的浆液。 其间人神魂清醒,会遭遇多少折磨难以想象。 赵鲤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白莲教是怎么摸索出这样缺德的方术。 她皱眉看着,宋岫几乎是连大气都不敢喘的等着她决断。 “去取两,不,三只雄鸡来,还有黄纸稻草,墨斗香灰。” 就在宋岫几乎绝望时,便听见赵鲤道。 “按照一勺糖一勺盐一碗水的比例,多准备些温水,给他喝下去,否则人都快干巴掉了。”赵鲤对着屋中的仆从指挥道。 又转头看向还跪着的医士:“先生,起吧!去准备些安神的汤药,擦身不必浪费药材,用去秽的艾草煮水即可。” 偌大宁肃侯府,东西很快找齐。 赵鲤将房中仆从全部遣出去,留下了宋岫。 考虑到宁肃侯府现在的事情,赵鲤不想单独和他们父子呆着,惹上什么麻烦,就叫来郑连和李庆打下手。 “把屏风移开。” 她吩咐郑连和李庆干活的同时,在宋宏浚的床前摆了一个小小的法坛。 然后坐在凳子上,用稻草绑了一个手臂长短的稻草娃娃。 宋宏浚目前的状态是煞气冲体,民间也有诡扒皮的说法,解决母子煞之前他都只能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但赵鲤既然来了,作为大景公务员也不能见死不救。 送来的三只雄鸡中,两只被郑连拎着翅膀割喉杀死,鸡血全倒进了墨斗中。 墨斗正房梁,量天地正气,自古都是镇压邪物的重要工具。 此时赵鲤要做的,并不是镇杀诡物,而是将宋宏浚的本体藏起。 以稻草娃娃暂时替他承受怨煞。 之后赵鲤解决了母子煞,他自然能够康复。 很快,一个稻草娃娃在她手上成型。 浸了雄鸡血的墨斗线在稻草娃娃四肢,脖子绕了几圈,让这没有生命的稻草娃娃暂时有了正阳之气。 刚杀的雄鸡,剖腹取鸡心,拆下带血大腿骨。 写着宋宏浚八字的红纸,将鸡心裹住塞进草娃娃填满香灰的肚子里。 雄鸡在所有动物中,是除了人之外阳气最强的生物,鸡血鸡骨在鸡死后一年,阳气都不会消散。 赵鲤又将还带血的鸡腿骨,分别塞进草娃娃的四肢。 这样一个看起来诡异至极的草娃娃,便阳气充沛如同活人。 这也是后世灵能局,常用来诈骗不太聪明诡物的方法。 赵鲤娃娃扎得似模似样,还在头上用鸡血点了两个小点当眼睛,画了一个大大的笑。 还未凝固的鸡血晕开,站在屋里的宋岫、郑连和李庆看着那娃娃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赵鲤捻着黄纸擦了擦手上沾着的血,一回头就看见这三人站作了一排。 “怎么了?”她疑惑的问。 “没,没什么。” 身体不大好的李庆,对这些事情感知更加敏锐,他分明觉得赵鲤拿着的就好似一个人。 这种感觉是个大活人,实际却是个稻草娃娃的错位感知,让他不自觉生了满身鸡皮疙瘩,冒了一头的白毛汗。 倒是郑连要镇定一些,按照赵鲤教授他们的心眼观想法,闭目许久,费力的打开心眼。 一看便吓得倒退了一步。 赵鲤手中抱着的草娃娃像是一个活着的生命散发出浓烈的红光。 而床上的宋宏浚满身裹在黑红雾气中,黑红雾气组成了一大一小两个影子。 正睁着血红的眼睛,趴在宋宏浚的身上发出一阵阵哭声。 那哭声闷闷的,断断续续,却像一根冰冷的针,缓缓的贴着耳道刺入耳膜。 郑连啊的一声捂住耳朵,急忙关上心眼。 “都说过不要随意开心眼看!”赵鲤抬起桌上剩的半碗鸡血递给他,“趁热喝。” 心眼就是一把双刃剑,郑连神魂强度不够,又没有经验,即便只是煞气也能伤到他。 郑连苦笑着拱手,一仰脖将一碗鸡血全部喝掉。 一股暖意上行,很快驱散了他身上的阴寒。 李庆也不敢再开眼看,急忙小声问他看见了什么。 赵鲤拿着草娃娃走到了宋宏浚的床边,看了许久。 宋岫忐忑上前问道:“赵百户,是还需要些什么吗?” 赵鲤这才皱眉看着他道:“太埋汰,不想碰他,你来。” 她看见宋宏浚,就想往他身上撒盐。 最后还是宋岫亲自用鸡血线,将草娃娃的右手与宋宏浚右手中指相连。 刚打好绳结,窗外呼啦刮来一阵风,风中传来一声飘忽忽的女人笑声。 绑着的草娃娃的鸡血绳赫然收紧,身上出现了一个芝麻大小的斑点。 与此同时,床上的的宋宏浚松快的长出了一口气。
第53章 解决与暖锅 随着宋宏浚松快的呼出一口气。 屋中弥漫着一股腥不腥臭不臭的味道。 他黑色斑块未褪,黑色粘液犹在,但身上如断指般的疼痛缓解许多。 前几日神魂异常清醒的状态也消失,他开始双眼皮打架。 只来得及看着赵鲤道了声谢谢,就整个人昏睡过去。 宋岫坐在他的床边,被方才窗外那一声笑,笑得头皮发麻。 再一看手上的稻草娃娃,娃娃脸上原本鸡血画的笑脸仿佛也变了。 唇角向下,似乎在生气。 宋岫啊的一声,险些把手里的这娃娃给扔出去。 最后好歹记起来这娃娃能救他儿子的命。 抖着手,将一脸怒意的娃娃放在了宋宏浚的枕边。 这房里气味实在不好闻,赵鲤便带着他们走到外边。 刚出门,宋岫就对赵鲤深深行了一礼:“多谢赵百户,救我儿性命。” 赵鲤侧身避开:“侯爷不必多礼。” 见宋岫欲言又止的模样,赵鲤先行告辞,带着郑连和李庆,先回了镇抚司。 此时夜已经深,赵鲤没想到自己出门吃一趟早点会发生那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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