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挣扎之间,将满地飞蛾的尸体扑得到处都是。 拼命地抠抓住地面。 他倒还机敏,竭力挣扎之时,奋力大喊。 一边去摘挂在腰后的水囊。 那水囊里装着川楝子水,危急时刻,只需泼洒在身上,这些东西自然会远离。 只是用过之后,便得离开嘉会坊,以免这气味影响搜寻其他妖皮子的进度。 此时他是越心急,越抓不住。 心中恐惧之时,却发现脚踝一松。 他喘着粗气一抬眼,就看见一张五官揉皱,鼻子瘪塌歪在一边的脸贴了上来。 他还闻到了一阵令人作呕的生肉臭味。 恶心这一感觉还未来得及进入脑海,便先被恐惧驱散。 那张皮子张开双臂,紧紧缠在他的身上,将他整个吞了进去。 坚韧的皮子蒙在脸上,敏感的面部皮肤还能感觉到这皮子内侧冰凉滑腻腥臭的内容物。 这张皮子的主人较之络腮胡汉子矮小许多,络腮胡汉子难以避免的感觉到身体被大力挤压。 口鼻全被封住,纵他奋力挣扎也没有任何用处。 他甚至能听见自己骨头被挤压得咯咯声。 脑海中往事就像走马灯一般回放,就在他心里默念遗言时,面上忽得一凉。 呲啦一声。 这张妖皮子被一刀斩断。 络腮胡子坐在地上。 劫后余生,剧烈复杂的情绪冲击着他的脑海。 他趴在地面大口大口地喘息,面上涕泪横流,糊着妖皮子内部腥臭的黑红内容物。 “你没事吧?”他抬头看去。 就见方才救了他的那个矮个儿姑娘收刀入鞘,估计是见他这副埋汰尊容,还后退了一步。 “多谢赵千户救命之恩!” 络腮胡抬袖揩了一把脸,将脸上的眼泪鼻涕抹得更均匀。 赵鲤急忙移开眼睛,不再看他。 就这一会,鲁建兴几人也赶了上来。 看见这络腮胡子无事,鲁建兴先是松了口气,然后走上来恨铁不成钢地踢了他一脚。 随后看向赵鲤道:“赵千户,怎么来了?” 赵鲤轻轻按住有些扯得疼的肋侧说:“我来看看。” 一来看看这些人的表现,二来是意识到经费爆炸后,不太敢面对上司沈晏。 干脆跑来干活。 看她动作,鲁建兴也皱起眉:“赵千户,你既有伤,就好生休息。” 赵鲤摆摆手:“无事,走吧。” 鲁建兴踢了踢地上的络腮胡:“起来,还行吗?” 络腮胡往地上啐了一口,又揩了一把脸。 现在退去,就真的面子扫地,再无颜面对其他弟兄了。 他狠狠道:“去。” 这样的突发状况此后又发生了几例。 这些靖宁卫精锐,原本对付的是贪官污吏,盗贼恶匪。 此时面对的生平第一次所见的诡异东西。 从小听过的故事,都是说鬼物妖魔,要深更半夜才会出来害人。 这些青天白日四处窜的东西,打破了他们常规认知。 因此赵鲤并没有去轻视责怪他们表现差。 她游离在旁,仔细地观察着众人的表现,做着评估。 巡夜司将是面对整个大景的机构。 就是她跑断腿,也解决不了大景境内频出的诡事。 她已经与沈晏商议过,巡夜司将作为职能部门,随靖宁卫在各地的卫所开设。 就像经历司一样,下沉至乡里。 这样的举措,固然可以大大增加中央对地方的诡事反应。 但赵鲤需要面临的问题就是,人手太少。 因此,在沈晏忙于搞定朝中各种阻力时,赵鲤则需要迅速地训练一批能独当一面的好手。 这些好手,都将从这些人中选拔出来。 赵鲤冷静地观察着这些人在围剿妖皮子时的表现。 看见表现出色的,就向鲁建兴询问姓名。 赵鲤亲眼看着他们全数将妖皮子斩杀后,真正做到就是鸡蛋都摇散黄,磕碎在地上。 最后,将全部妖皮子残骸和瑞王侍卫的尸首,还有满地的白蛾,悉数集中在一处,撒上一层薄薄的朱砂,点火焚化。 一炷滚滚浓烟,冲天而起。 赵鲤抱刀靠在望火楼上,脑中忽地想起了昨夜月下那美丽的生物,轻轻叹了口气。
第97章 死者的黄昏之礼 嘉会坊之事,在袅袅青烟中落幕。 最大的麻烦瑞王,最终还是张太医出手,给他将那根肉管拔了出来。 再三检查,确认他腹中没有留下什么不该留的东西后,瘫在床上起不来的瑞王被送回府中。 赵鲤本以为他会找皇帝告状。 没想到宫中一直没有传出任何消息。 连他受伤这事,都只有寥寥几人知道。 他悄然吃下这个哑巴亏,倒让赵鲤心中警惕,提醒过沈晏数次一定小心。 相比起担心的赵鲤,沈晏却很清楚瑞王是怎样好面子的人。 此事他就是烂在肚子里也不会对任何人提及。 甚至也巴不得知情者全部失忆。 不过他没有点破,难得看见这个没心没肺的姑娘会主动关心他。 因为赵鲤的招事体质,整个镇抚司在四月全部忙成狗。 秋后菜市口砍头腰斩竟还要排队等号。 进入五月,大景宫中本就最重端午之节,又有嘉会坊女蛾这样一闹,这个节日得到了格外的重视。 从五月初一一直到十三日,宫眷、内臣换上五毒艾虎补子莽衣,挂菖蒲、安艾盆。 隆庆帝一反往日里修仙死宅的脾性,也出来营业,撰写桃符,去万岁山前插柳。 不过,那些都是闲趣玩闹,对贫民百姓来说,还是终日忙碌在田间地头。 京郊。 从四月望日到七月望日,被农人称为忙月。 肤色黝黑的年轻人李大牛,正和他爹在田间插秧。 他赤着膀子,身上肌肉紧实流畅。 虽说常年在田间劳作晒得黝黑,但李大牛有着与他名字并不相符的俊美面庞。 是乡中有名的俊后生,在田间劳作时,常引得大姑娘小媳妇前来围观。 “大牛,快点,落山之前忙完,青苗会就要开始啦。” 大牛他爹有着不符合年纪的苍老,他高兴的笑着,露出一口大牙。 青苗会就端阳前后,插秧完毕,农人凑在一块,在田间地头喝酒赛乐的一个集会。 听他爹那么说,李大牛抬起头应了一声,豆大的汗珠子从额头上滑落。 这青苗会实则也是一个相看大会,能让青年男女有个见面的机会。 李大牛知道他爹为了他的亲事着急,他苦笑着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母亲久病,去世前早就掏空了家底,他身上穷得只剩这一身破衣裳,哪有钱去娶妻。 他没有说出心中所想,怕他爹难受,嘴上支应着。 日落偏西,他直起身缓缓腰上的酸痛。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马车从小路上驶来。 李大牛的爹认出来,那是村中富户家的马车,急忙避让到一边。 那车刚刚驶过一半,拉车的老马突然受惊尥蹶子狂奔起来。 任由赶车的抽打叫唤也不肯停。 车厢里传来一个女声惊恐的叫声。 大牛急忙从泥中拔出脚,冲了上去。 等到马车经过他的身边时,死死拽住缰绳。 受惊的马慢慢安静,车子在撞上树前停了下来。 张老爷家的独女从里朝外看,看见李大牛,红着脸放下了帘子。 李大牛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谁知第二日,村中便开始有风言风语传出。 说是张老爷家的女儿相中了一个泥腿子,闹着要嫁。 张老爷哪里能同意这样荒唐的事情? 便将女儿锁在了家中。 李大牛听说这件事,他心中有些热腾腾的。 他记得张小姐生得圆脸蛋,细眉细眼,一张小小的樱桃口抿着。 要说好看也不算好看,但是哪个男人能拒绝一个被富家小姐相中的梦呢? 又过了几日,正好是个阴沉沉的雨天。 张老爷家的管事突然提着些东西上门来了。 一开口就道:“李家的,我来给你道喜了。” 说是道喜,管事面上却丝毫不见喜色。 但李大牛并没有注意到,他心中一突,猛然间一个念头闪过。 难道? 果然就听管事继续道:“张老爷,想要招令郎为婿。” 招婿? 李大牛的爹一听连连摇头:“不可不可,我只大牛一根独苗,怎可让他入赘。” 李大牛没有说话。 理是那么个理,但夜里难免想到张家小姐,想到张家的良田和大宅。 本以为拒绝了,此时作罢,谁料第二日,张家管事又来了。 还带了几大箱的财帛。 同时来的,还有十来个手持棍棒的张家护院。 “钱。” 张家管事指了指左边的箱子,又指了指右边的家丁:“还是以后难过的日子?” 这威逼利诱之下,李家父子别无他法的答应了。 张家管事这才挥手,让护院们走开,换了一副嘴脸道:“姑爷,喜服在这呢,换上拜堂吧?” “什么?”李大牛万万没想到,会仓促到这样不合规矩。 张家管事却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对护院们道:“还不帮姑爷换喜服?” 几个护院一拥而上。 当天夜里,李大牛一个人穿着崭新但不合身的喜服,来到了进了张家的门。 李大牛抬头一看,满院的下人忙忙碌碌,在布置院子。 窗户上贴着白色喜字。 四处都悬着白色布花。 屋檐下两盏白灯笼,随风轻晃。 在这白色的世界里,李大牛一身红色喜服,刺目无比。 若说来时面上不情愿,心里还有点小高兴。 现在李大牛的心里完全被恐惧占据。 他后退一步,想要逃。 却被管事带人堵住:“姑爷,请吧。” 说完,张家黑色的大门,啪的一声合拢。 满院披麻戴孝的人,都面无表情的看着李大牛。 李大牛背贴着门板,一时间连呼吸都忘了。 院中的人,盯着他看了一会。 突然,齐声喊道:“吉时到——”
第98章 洞房花烛夜,无人私语时 “吉时到——” 院中的喊声一声高过一声。 李大牛被一根绳子捆了,推进堂屋。 这屋中四处都挂着白花,贴着白色喜字。 正中的案桌上燃着两只白蜡烛。 四处窗子都关着,屋中满是檀香味。 李大牛张嘴欲求,却被压着站在了堂中。 这个时候,又有人喊道:“吉时到——请新郎新娘拜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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