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妈就知道,这姑娘在富乐楼呆不长。 想到这里她调整着脸上的表情,既不太过热情起不到吓唬的作用,也不太招人嫌,事后被报复。 她凉凉道:“还不快下来?” 轿子里的姑娘眨巴了一下眼睛,听张妈妈的话,走下了轿子。 “哎哟,这什么味啊。”张妈妈夸张的在鼻子前摆摆手。 即便只是些霉臭味道,也被她夸张得像是掉了粪坑一般。 因她知道,这些千金小姐性子高傲,打熬性子的第一步,就是先夸张的否决贬低她们。 做作的用帕子捂着鼻子,张妈妈对左右道:“快去准备些热水香汤,给这姑娘好生洗洗,脏得跟只路边的野猫子。” 贬低之后,便又给些恩惠,都是张妈妈常用的手段。 哪怕再寻死觅活的千金小姐,也是不愿意自己脏兮兮去死的。 愿意去洗澡之后,再劝吃饭,慢慢的就寻到了突破口。 官奴早已见惯了这样的场景,得令下去准备沐浴的水。 其中一个经验老道的,走上前来对张妈妈耳语提醒道:“张妈妈,不需要请稳婆吗?” 请来稳婆是为了验身。 进来的姑娘是否完璧,会有完全不同的境遇和价值。 这官奴提醒本是好意,却被张妈妈狠狠的剜了一眼:“要你多事,妈妈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必了。” 官奴一愣:“您不是说过眼见为实吗?” 以前不是没有误判过,张妈妈从那之后就一定会请稳婆来查验。 “就你话多。”张妈妈呵斥一声,不再说话。 对付那些烈性女子,自然是需要五花大绑,稳婆查验羞辱的。 但得罪人也最狠,张妈妈还没吃撑呢。 挥退了那个多嘴的官奴,张妈妈走到双手被绑在身前的那姑娘:“姑娘,现在我将你口中的布取下来,希望姑娘和气些,别玩小孩家吐唾沫那套。” 那姑娘收回四处打量的视线,眨巴了一下眼睛,点点头。 张妈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她小心的抬手拽了那姑娘嘴里的帕子,问道:“你叫什么?” 那个姑娘似乎是被堵嘴的帕子弄得腮帮子酸,活动活动下巴,才开口道:“我叫阿鲤。” 她不愿意说全名,张妈妈也不追问。 来这的姑娘们后边都会取花名,抛弃真名,不叫家族蒙羞。 “阿鲤,既然进了教坊司,终究难以清白的出去,既然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忍忍,还免得落个悲惨下场。”张妈妈劝道。 “好死不如赖活着。” 即便这话说过千百遍,张妈妈眼底还是闪过一丝黯然。 赵鲤站在她的面前,看着这个美貌妇人。 一时无法用单纯的用好人或坏人去形容定义她。 赵鲤本想点头,道是自己知道,却突然想起自己来干嘛的,当下摇了摇头:“我不会屈服的。” 她的回答让张妈妈忍不住白了她一眼,换做平常早就叫人上手段了。 现在张妈妈却只是道:“好!我看你硬气到几时。” 话虽如此说,张妈妈心里面也犯愁,遇上这么个吹不得打不得的主,只能吓唬。 卢照还关照不能让她饿着。 这哪里是进教坊司的可怜人,分明是请来个祖宗。 张妈妈心里苦,面上却是寒霜密布,吩咐道:“来人,先带这脏狸子去洗干净,回头再好生料理。” 说完几个胖壮妇人,走上前来。 手法熟练的将赵鲤扭住。 赵鲤强忍住挣扎的冲动,任她们压制住。 反倒是张妈妈看几个仆妇动作重,险些出声制止。 “带下给她去洗洗。” 看着赵鲤被带下去,张妈妈独自在院子里站了一会。 左想右想还是有些不放心,担心这阿鲤姑娘不服气,这些仆妇会下重手。 “这叫什么事!” 张妈妈气恼的一甩帕子,急忙跟着去看。 刚走到旖乐院浴房门口,就听见一阵声音。 张妈妈心中咯噔一声,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急步走进去。 推开门就看见几个仆妇围着浴桶。 “干什么呢?”张妈妈急忙走过去,那个叫做阿鲤的姑娘抱膝坐在浴桶里。 皮肤算是细嫩,但肩上背上手臂上哪里都是伤疤。 最严重一处在上臂,巴掌长的疤痕突起。 而最新的一处在肋下,还在泛红,狰狞如蜈蚣,也不知是在狱中吃了什么刑。 “姑娘,您这在哪受的伤?”一个仆妇小心翼翼的问道。 赵鲤愣了一下,仰头望向房梁瞎编道:“是镇抚司昭狱。” 她说完房中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张妈妈也有些惊讶。 看这些仆妇还要问,张妈妈冷声道:“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有些事是你们能知道的吗?” 几个还想八卦的仆妇一惊,相互看看都不敢再说话,只默默的拿起水瓢给赵鲤的肩头淋水。 赵鲤本身并不脏,但身上那身臭衣裳也不知道鲁建兴从哪里扒拉来的,臭味挥之不去。 她也不想一直带着这种臭味,乖顺的坐在浴桶里,在一群老嫂子的围观下洗了个澡,全当自己去了趟洗浴中心。 一身里衣,坐在小矮凳子上,任由几个同情心泛滥的仆妇给她烘头发。 她这脸皮极厚的状态,落在心里有事的张妈妈心里却是另一番光景。 心道难怪沈大人会将人送进教坊司来吓唬,显然是个油盐不进的狠碴子。 只是又不叫碰她,这可如何是好。 张妈妈一想到接下来对赵鲤的安排,就脑仁疼。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唤声:“张妈妈,张妈妈。” 张妈妈正是烦上加烦的时候,大步走了出去:“又做什么了?一天天的不消停。” 门外是一个哭兮兮,十二三岁的丫鬟,一看张妈妈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求妈妈可怜可怜我们姑娘,给她请个大夫吧。” 小丫头的脑门不打折扣脆生生的嗑在地上,发出一声声脆响。 张妈妈立在台阶上,面上露出不忍之色:“大夫不是没请,药也不是没喝,可是萱娘依旧不见起色,我也没有办法。” 那小丫鬟闻言抬起头,头上已经嗑出了大片的淤青:”最后一次,张妈妈,最后一次。“ 她说着,眼泪伴着鼻涕流了下来。 张妈妈看模样本不想再管,可又想起些什么,长长叹了一口气:“好吧!就最后一次。” 说完她长声唤来一个官奴,吩咐道:“你再去教坊司衙门,告诉王大人,请他批了条子,再请百安堂的大夫来一趟。” 然后转头看向那个丫鬟:“你也别跪了,妈妈不是那样狠心的人,起吧!” 小丫鬟一边哭一边笑,抬起袖子抹了一把脸,将面上鼻涕抹了老长。 张妈妈叹气,处理了这一小桩插曲,重新回去,便看见赵鲤换上了一身颜色鲜嫩的裙子。 她这样乖,张妈妈眼睛一亮。 正想说些什么,赵鲤回头看她:“我不会屈服的!” 张妈妈面上笑容顿时一僵硬。
第119章 祖师爷的怒容 南斋先生盯上了富乐楼中的某个姑娘,而赵鲤需要做的是找到这个姑娘,找到南斋。 富乐楼中环境特殊且复杂,赵鲤不能像往常一样,依仗靖宁卫的身份随意便利行事。 因此赵鲤才想法子将自己送进了富乐楼中。 洗涮干净的赵鲤和张妈妈相视无言。 许久,张妈妈才没好气道:“走吧!去拜祖师爷!” 祖师爷?管仲吗? 赵鲤跟着张妈妈走出去。 她有些好奇的观察着富乐楼中。 她的观察,让张妈妈生出些误会。 张妈妈看了一眼她的侧脸,冷哼一声:“别说张妈妈我没先提醒你,千万别想逃。” 她好似冷一般,将双手拢在袖中,视线落在远处高高的墙垣和望楼:“进了富乐院这一生都出不去。” “你只瞧见楼中姑娘倚门卖笑,你只知道这处是将人尊严践踏进泥里的魔窟,但姑娘可知外头的河底下沉着多少女子冤魂?” 张妈妈看了一眼赵鲤:“在这富乐院中,不要想逃,安安分分才能保全性命。” “莫说高墙重重根本逃不出去,便是侥幸逃出去了……” 她想到些什么,勾起一边唇角,露出一个冷笑:“便是逃出去了,外边世界的险恶,比这富乐楼又能少多少? “在这世界上,要想过得好别相信任何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晨光之中,女人风韵犹存的脸上瞧着分外冷厉。 赵鲤这才注意到她眼尾的淡淡纹路。 赵鲤没有说话,收回了视线。 张妈妈将赵鲤安置的这个院子,十分接近中心位置,相对清静很多。 能进来这处,并不是只需要钱,还需要足够高的地位。 被祭拜的祖师爷像在最中心的高塔。 赵鲤升级为靖宁卫鹰犬时获得的技能,让她对他人的视线和敌意更加敏感。 沿路她能察觉到无数戒备的审视。 想来都是富乐楼中的看守。 又经过了一处极隐蔽的暗哨,赵鲤眉头紧蹙。 果然像沈大人所说,富乐楼中看守极严格。 这样严格的看守下,姑娘们想要外逃确实有难度,然南斋想要轻松的取走他看中的眼睛也是难度翻倍。 思忖之间,赵鲤已经跟着张妈妈来到了一处香火极盛的小庙前。 这庙宇虽小,但样样精细。 前院一棵大树上,挂满了尾端系着红布的木牌子。 风吹过,这些挂在树枝间的牌子相互碰撞,发出一声声脆响。 前院,除了祈福的树,还有一个巨大的方鼎。 鼎中盛满了香灰。 在鼎后,端坐着一个巨大的泥塑神像。 神像所在袅袅香烟后,原本慈眉善目的脸嘴角下垂似乎在发怒。 供奉的香案上,一尘不染,上面堆满了富乐楼中姑娘们供奉的供果吃食。 在这样毫无自由,毫无尊严的环境里,这些可怜女子将精力转向了传说中能庇佑她们的祖师爷。 每日诚心祭拜,在神像前诉说着内心的苦痛。 赵鲤看见这样的祭祀规模,心里一跳。 灵气复苏环境下,受了这样规模的香火祭祀,只怕台上神像已经启了神智。 赵鲤心中猜测,但她不敢开心眼去看,免得无礼直视到一些自己招惹不起的东西。 “快去拜祖师爷。”张妈妈取了一炷香递给赵鲤,“拜了祖师爷,便脱离了从前,以后虽再无爹娘看顾,却能得祖师爷庇护。” 张妈妈说着安慰的说辞。 一般来说,没有哪个刚来的姑娘甘心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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