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着,脸色骤然大变,仿佛覆上了一层凉凉的寒霜。 “我心内着急,若是时疫再不控制,怕是会祸及到周边郡县,于是便让许知府与贺公子拖延着刘知节的时间,与府中找到其放置解药的地方,又寻到其粮仓,才又去找那刘知节。” 江稚鱼看着高鸿:“刘知节若是不死,解药和粮食发放定会受到阻扰,府内皆是刘知节的护卫,臣实在无法,才想到了弹弓。” 她白皙的手指捏着那枚小黑球,作势要递到高鸿眼皮底下:“高少卿若心中还有怀疑,可仔细看看,这球上,还有当时留下的血迹。” 高鸿惊叫一声,急忙跪着后退了几步:“拿开!” 他吼完才觉不对,补救道:“臣已看清了,确实是有,不必劳烦江侍书了。” 江稚鱼收回手,轻笑一声。 【胆小鬼,高鸿此人,对鬼神之事极为忌讳,亏心事做多了,每发生一件事,便当阴魂索命,长久下来,神经都衰弱了。】 【而且啊,高鸿的正妻,袁氏,知道他这个弱点后,便伙同奸夫设计,吓了他好几次,让他对这些事更是深信不疑,甚至还忽悠着他,花了重金把奸夫请回来,然后谎称与袁氏驱鬼,在房中做苟且之事,还让他守在门外,当刺激的工具。】 【啧,真是好惨一男的啊。】 皇帝:“!!!” 贺言庭:“!!!” 他们看着高鸿的眼神,都忍不住带了一丝同情。 发妻与奸夫通奸,自己却被骗在屋外守着…… 光是听,便忍不住怜悯起来。 可若是多次,高鸿便一遍也未曾察觉过吗? 【高鸿一开始听到声音,也觉得不对,偷偷观察,也间接闯进去过几次,皆是正常,一来二去,他便适应了,再有疑问,也能自己pua自己了。】 瓜吃到这份上,皇帝也不忍心看高鸿继续跪着了,开口道:“高少卿,平身吧,你也尝尝这碧螺春,茶香浓郁,颜色也极为好看。” 高鸿虽不知皇帝为何突然把话题挪到了茶叶上,但皇帝没计较他殿前失仪便是最好的,他赶忙站了起来,坐到一旁,端起茶杯感慨道:“此绿色,确实颜色极好,绿色沉重,一看便是好茶!” 这话从他口中说出…… 皇帝的脸色更加古怪,忍不住道:“确实,此色衬你。” 高鸿:“???” 他一脸懵逼。 “无事,”皇帝轻摆着手:“朕也是有感而发罢了,不必在意,对了,刘知节此事,高少卿应是没什么异议了吧?”
第207章 就算是踢到钢板了 江稚鱼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甚至还将‘证物’拿了出来,高鸿还哪敢有异议啊。 此事圣上的态度已经极为明了,不管那东西到底是不是杀死刘知节的凶器,皇帝说是,它就必须是。 自己又不是吃饱了撑的,非要和皇帝作对。 他头上可就这一颗脑袋,荣华富贵还没享受够呢。 高鸿一个滑跪,“臣无异议,江侍书也请不要怪罪,事关重大,臣不敢有半分马虎罢了。” 江稚鱼弯唇笑道:“自然不会,高少卿也是心忧天启,想着为圣上分忧罢了,我又怎么会怪罪呢,不过我有一事不明,想让高少卿为我解个惑。” 高鸿暗自警惕:“江侍书请讲。” “也没什么,我就想知道,高少卿说是听了在场之人的证言,你远在盛京,是如何听到的?” 高鸿心中咯噔一声。 “还有,为何在锦州巡抚府上发生的事情,能传到你这位光禄寺少卿的耳中?” 江稚鱼的声音并不大,却像是惊雷一般在高鸿的耳边炸开:“光禄寺什么时候,还管起这档子事了?还是说,是你个人和那刘知节,私交甚重啊?” 【开玩笑,以为你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说什么心怀国家,我就没法怪罪你,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了吗?】 【踢到我,你可就算是踢到钢板了。】 高鸿整个人都汗流浃背了。 他讷讷着,偷偷瞧了一眼皇帝的脸色,看皇帝嘴角勾起,眼神中却无一丝笑意,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他连磕三头,谢罪道:“圣上明鉴,臣与那刘知节,平日里并无半分联系,此事终是臣误听谗言,心中忧虑焦急,并没确认那人身份,便妄下了定论,是臣之罪!” 他伏在地上,身躯颤抖,热泪潸然而下:“但,臣恳请圣上看在臣殚精竭虑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网开一面。” 他只能言自己大意,并未查证那人的身份,绝不能让皇帝以为他与刘知节私下接触甚多! 没经过查证,便参了一本江稚鱼,左右不过也是挨一顿板子的事。 但若是被定为结党营私…… 高鸿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皇帝不发话,也不让他起身,只沉默着。 【说得还挺对,他本人确实是与刘知节没什么联系,但那是因为,他认为刘知节的身份,不够和他攀谈罢了。】 【这人结党营私,结的不是皇子,而是誉王一派。】 誉王?皇帝眉间微皱。 自己对这个同胞弟弟早先年也是十分疼爱的,母后身亡得早,誉王也算是自己一手带大的。 按理来说,这般相处之下,兄弟自然是亲密相见,无话不谈。 可自己这个弟弟不知为何,什么事都不同自己商量,反而是听信外人,争皇位时更是倒戈相向,算计的自己险些丢了性命。 若不是他自己后来迷途知返,再加上母后遗言要自己好生照看着他。 那自己上位的第一件事,便是结果了他! 想起当年的事,皇帝眼底杀意一闪而过。 自己心中不可谓不芥蒂,担心哪一日控制不住,于是给他封了个王,派往西北之地,想着此生不复相见便好。 他之前几年也确实是安分的很,不说治理的多么仅仅有条吧,好歹也没出什么大的幺蛾子。 只是这几年来,却是跳脱的很,前几日还给自己寄了一封所谓的家书,说是许久未见,思念自己。 皇帝忍不住勾出一抹冷笑,看着高鸿的眼神如冰霜一般。 思念是假,想回京才是真吧! 看看看看,人还在西北呢,爪牙便已经渗透进京中了! 皇帝眸中一片肃杀清寒。 自己倒是要看看,拔了他的牙,砍了他的爪,他这只虎,还要怎么在京中,兴风作浪! “你身为光禄寺少卿,不想着为君分忧、为百姓谋福,却想着残害忠良,勾结恶党,事情败露还不想着认罪,却是想着让朕网开一面!” 皇帝声音低沉,高鸿被他话中的奚落和嘲弄吓得脸色一白,也不敢辩驳什么,只一个劲发着抖。 “来人,光禄寺少卿高鸿,不辨忠奸、残害忠良、勾结恶党,恕罪在身,本应重罚,但朕念其旧日当值尚勤,贬为陇州知府,终身不得回京!” 陇州,正是西北地界内最为贫穷、凄苦的地方。 他不是誉王的党羽吗?自己便做个好人,提前让他去找自己的新主子。 这般算下来,誉王和高鸿,应是要感谢自己才对。 高鸿双目惊愕,显然是没想到皇帝竟罚得这般重,他伏地求饶,悔不当初。 自己怎么就听了那连奇生的话,非要当这个出头鸟,去参那江稚鱼呢?! 皇帝素来宽厚,此番若不是为江稚鱼出头,定是不会罚得这般重。 高鸿这么想着,忙不迭连声向江稚鱼认罪。 “江侍书,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误信小人谗言,冤枉了您,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便宽恕了我这一回,我保证,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此等事了。” 他连磕了几个头,把江稚鱼都磕懵了。 【不是,他没事吧?】 【皇帝下的旨,找我有什么用啊?】 【癫了吧?】 皇帝也微皱起眉:“怎么,朕下的旨,你同江侍书求情做什么?莫不是在你心里,江侍书的话,比朕的话还要管用?还是你觉得,江侍书能左右朕的决定?!” 高鸿一愣。 贺言庭也是一愣。 皇帝说完后,也不由得一愣。 要是这么说的话,江稚鱼她好像,确实也能左右自己的一些决定。 空气中平添了一份尴尬的气氛,唯有江稚鱼本人不知,听到皇帝的话暗自点头。 【就是就是,我怎么能左右别人的心思呢?】 【自己都这样了还要拖我一个垫背的,这般姿态,不就是在暗示皇帝,让他对我起疑心吗?】 【真是歹毒的心思啊!】 江稚鱼轻嗤一声。 皇帝:“……” 他看着不知道要不要拖走高鸿的锦衣卫,轻咳一声:“还愣着做什么!” 几人闻言,连忙拖着高鸿往殿外走,跟前来的江昭荣,正好擦肩而过。
第208章 指指点点倒是有一套 江昭荣人还未进殿,身上的芳香便先一步传进了众人鼻尖。 【好家伙,这得用了多少啊。】 江稚鱼心中嗤嗤直乐。 皇帝也有些忍俊不禁。 江昭荣跪地行礼,皇帝说了一句平身后,江昭荣却并不起身,而是行了一个大礼,身躯伏地:“微臣有罪,请圣上责罚。” 皇帝:“何罪之有?” “臣自请入锦州,却对锦州百姓半分功绩也无,一切皆仰仗着江侍书一行,实是羞愧。” 高鸿既然知道巡抚府中发生的一切,那肯定对锦州之事了若指掌,自己洗漱了那么长时间,肯定已经尽数告知了圣上。 与其等圣上质问自己去了哪里,还不如提前一步,将他的话堵回去。 江昭荣眼神看着地面,心中暗想。 皇帝听高鸿说了许多江稚鱼的事,江昭荣他倒是只字未提。 如今正主既然提了出来,他倒是要听听。 皇帝不动声色道:“丞相何需如此自谦,半分功绩也无,属实是夸张了些。” 江昭荣以为皇帝是在暗讽自己,垂着的头更低了。 “圣上不必宽宥臣,臣自进城时,被守卫拦下,错了一步,这之后,便是步步皆错,唯一做的,也只是帮着县令,安抚了几分民心罢了。” 【嗯?他怎么这么诚实?】 皇帝眼神幽暗。 江昭荣继续道:“也是臣无能,这之后,又被山匪掳去,也是多亏了江侍书和贺公子搭救。”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 所以这个丞相,自请去锦州,都干了什么? 皇帝看向江昭荣的眼神顿时不满起来。 “按你这样说,确实是该治你个失职之罪,依朕看,便罚你三个月月俸吧,平身吧。” 只是三个月月俸,江昭荣轻吸了一口气,从善如流地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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