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晏礼定下心神,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间挤出来的一样:“她还说了什么?” “她还说,”半妆小心翼翼道:“若是我不让她把人带走,她便要告到圣上面前,到时候,让圣上去选择,信她还是信您……” “咔擦”一声。 萧晏礼坐着的椅子扶手被他生生掰下。 半妆一抖,不敢再说话。 “好一个江稚鱼,好一个圣上亲封的御史!” 萧晏礼眼中怒火汹涌,不用仔细看,都能看到他因为愤怒,轻微发抖的手。 章叔小幅度挥了挥手,半妆小心翼翼退了出去。 良久后,萧晏礼才好似恢复了平静,声音中夹杂着疑惑:“除了醉月笼,她还知道什么?” 不等章叔回答,他又继续道:“醉月笼,是我隐藏最深的秘密,她连这个都知道,岂不是说明,我的一切行动,都在她眼皮底下?” “殿下,我认为,并非如此。” 有人的时候,他便跟着唤萧晏礼主子,没人的时候,他才会唤萧晏礼殿下。 “醉月笼之事时隔甚久,且还如我方才所言,无论是从年龄,还是行动轨迹,亦或是身份上,都应该无人会将你和醉月笼扯上关系才是。” “依我看,如果她确实是知道了你的身份,只有一个可能:有人,背叛了殿下。” 萧晏礼闻言抬眸看他,章叔一字一顿道:“知道殿下这个身份的人不多,都是跟在殿下身边许久。” “便是要调查,也不能大动干戈,免得寒了其他人的心。” 这一点萧晏礼自己也知道。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前有蓝烟,后有刘杰,现在又是半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事情已经与他先前设想的,大相径庭了。 他揉着太阳穴,烦闷道:“便先如此吧,都盯着些,半妆这里,暗中调查便是,莫要被她发现了端倪……对了,那个叫什么,哦,凌子仲,怎么样了,萧翎羽起疑心了没?” “死而复生,怎可能没有疑心,”章叔冷静道:“不过殿下放心,太子手下的人不足为惧,我已经派人伪造好了线索,太子的人查不出什么的。” 萧晏礼闻言轻点了点头。 “交给你,我放心,可莫要再出什么岔子了,这些日子发生的岔子,已经够多的了。” 章叔赞同地点了点头,看萧晏礼喝茶,他犹豫半晌,小心翼翼问道:“那江稚鱼那边,殿下打算如何?” 萧晏礼想了想:“此人行事太随心意,捉摸不定,她虽与半妆说赎了人就不告诉皇帝,可谁知道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章叔小心地看着萧晏礼的脸色:“其实……我方才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殿下可要听听?” “但说无妨。” “我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江稚鱼根本没有说这句话,一切,不过是半妆为了掩饰说的假话?” 萧晏礼拿着茶杯的手一顿。 “方才半妆说话时的犹豫,殿下也看到了,若江稚鱼真的说过那话,半妆为何要犹豫?而且,哪怕是贺言庭,这么多年也没查到殿下的身份,而这个江稚鱼,却能知道,我是怎么都想不通。” 章叔紧蹙着眉。 萧晏礼也是个多疑的,听他这么说,又联想到半妆之前的神情,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萧晏礼眼眸微转:“这样,明日我亲自去一趟许府,试探试探这江稚鱼。” …… 另一边,东宫书房内。 暗卫半跪在地,仔细陈述着他们调查来的事实。 “凌子仲当时事先买通了太医,只剩一口气时,太医给他喂下了续命药,并向圣上谎称其已暴毙。” “之后圣上下令,将其尸首悬挂在城墙之上,但并未派侍卫严加看管,所以太医买通了几个侍卫,每日深夜派人去为其上药送吃食,等他被扔进乱葬岗后,早已等候在那里的接应之人便将其接应走,顺着水路,安置在了江南一带。” 江南太远,他们要查,也只能查到这了。 “当年的太医已离世,属下在其家中,发现了这些书信,信中明确写下了他这一生都收过何人的银两,其中也包含着凌子仲。” “属下还去他信中写过的人家中查看,也确实对得上。” 萧翎羽越听,眉头就皱得越深。 这计划,太过天衣无缝,也太过缜密。 实在是不符合他这个舅舅的性格。 也实在是不符合他这些暗卫的办事水准。 不是萧翎羽看不起他们,之前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刺杀案,十几天,他们都能只给自己交回一份锦衣卫的调查和刑讯来。
第400章 拿你那张狗嘴 而现在,还不到当时一半的天数,他们便将凌子仲当时的计划探查得清清楚楚,线索也是有条有理,实在是…… 萧翎羽贴心的没有在属下面前当面说出来,打击他们的自信心。 只在他们满怀期待的眼神中,昧着良心夸赞了几句,便让人下去了。 等书房重回寂静,萧翎羽揉捏着眉心,看着暗卫呈上来的书信,几番犹豫间,他才将手探了上去。 一并打开几封,萧翎羽一目十行地看了过去,看到其中一封时,萧翎羽悬在空中的手一顿,指尖轻点。 那封信开头三个字,便是凌子仲。 只是字迹,看着与前面几封,不大相同。 萧翎羽将两封信作对比,细细看过,越看神情越发严肃。 确实不同。 先前几封,每个字在停笔时,都会有一个小小的勾起,这三个字也有,只是勾的弧度,略有不同。 只这一点,便足够确定,这封信,是有人模仿着当年太医的笔迹,伪造的。 还特意做旧了些。 萧翎羽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正在此时,门外响起了小厮的声音:“太子殿下,他今日想同您一起用晚膳。” 萧翎羽眼神微眯,透着冷酷和野性:“知道了。” 既然这么想当一个死人,那自己便成全了他。 当然,要先调查清楚,再送他去死。 …… 今日天气阴沉,看着乌云密布,是要下雨的架势,可等了半天,也不见一颗雨滴落下。 江稚鱼边哼着小曲边浇着花,不一会,一个侍女便急匆匆跑了进来:“小姐,六皇子来了,说是请您帮着看看病,现下已经到内院了。” “看病?我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江稚鱼挑眉:“让他过来吧。” 侍女说六皇子到了内院,实则不然,萧晏礼已经在江稚鱼院外,等了半天了。 他脸上的笑都几乎维持不住。 将皇子拒之门外,天下间,恐怕也就这一家了吧。 见侍女出来,萧晏礼这才走了进去。 他脸上带着厚厚的面纱,声音含笑:“每次见江御史,好似都这般悠闲。” 悠闲? 她现在的悠闲,可都是当初给皇帝当牛马换来的! 提起当初,江稚鱼就忍不住掬一把辛酸泪。 又是搞刺客,又是被针对,还要去出差…… 她感慨:“如今的岁月静好,都是当初我负重前行,换来的。” 萧晏礼:“???” 她在说什么,为什么自己听不懂? 萧晏礼一张薄唇轻启又合上,来回几次,最后选择掠过了这个话题,轻声道:“我这几日,身上还是痒,泛红肿,太医的药膏不甚管用,有劳江神医了。” 江稚鱼斜睨他一眼。 “治不好,养着吧。” 语气敷衍到了极致。 萧晏礼:“……” 他都被气笑了,语气里也带了些嘲讽:“原来还有江神医都看不好的病,那这神医之名,岂不是名不符实?” “收起你的激将法,”江稚鱼看也不看他:“你拿什么定义我,拿你那张狗嘴吗?” 萧晏礼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江稚鱼继续哼着小曲,萧晏礼深吸了几口气,才沉声道:“江御史别的不提,这张嘴,倒是有御史的风范。” 江稚鱼知道他这是在嘲讽自己不干正事,她也阴阳怪气:“怎么,羡慕了?羡慕我不干事还有钱拿?” 萧晏礼紧咬着牙。 这么说下去,除了浪费时间,没有丝毫意义。 “江御史对我好像有些误解,我似乎,没有得罪过江御史吧。” 萧晏礼尽量保持亲和的笑容:“何必如此剑拔弩张,我们完全可以做朋友。” 【谁敢和你做朋友?那完全是嫌坟头草不够高。】 “有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萧晏礼嘴唇微动,江稚鱼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对正要开口的他道:“对了,也不要当谜语人,有什么话都给我直白地说出来。” “我虽然不懂谜语,但我略通一些拳脚。” 萧晏礼:“……” 他脑中飞快过了一下自己想要说的长篇大论,最后发现它们仅能缩略成一句短短的: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的身份。 直白得可怕。 不过,她既然要直白,那自己就直白给她看,自己倒是要看看,她要怎么回答。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的身份?” “知道。” 萧晏礼:“……” 话题结束的太突然,他略有些不知所措。 “我不是说皇子身份,我是说……” “知道、知道。” 江稚鱼不耐烦地打断他:“你所有的身份,我都知道。” 萧晏礼:“???” 所有? 她的口气也太大了吧。 继续说下去只会气死自己,萧晏礼眼中闪过一丝嘲弄,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出乎意料的,江稚鱼却叫住了他:“虽然你人不行,但你手下的人挺有能力的,我要她。” 这个她是谁,两人心里都心知肚明。 萧晏礼这下没忍住笑出了声:“这种事情,我想你应该去问她本人最好,我怎么能做得了她的主呢?” 他言罢,一刻也不曾停留,走了出去。 在他身后,江稚鱼轻勾起了唇角。 …… 回了府的萧晏礼想着江稚鱼的最后一句话,越想越觉得不对。 最后一句话透漏了两个消息,一是她确实知道自己是醉月笼幕后之人,也是半妆的主子。 二呢,就是她想拉拢半妆。 若半妆真背叛了自己,投靠了她,她应该不会在自己面前提起半妆才是,撇清关系都来不及,怎么会特意提起,让自己注意到呢。 这么想着,萧晏礼的脸色却不见好转。 万一呢。 她既然不喜欢弯弯绕绕,这么说,肯定是与半妆私下结交甚密,这才动了心思。 而且,她最后说的是‘我要她’,而不是‘我想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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