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瑶正想骂他是不是有病,手心里多了一只手掌,有几块硬硬的东西掉了出来。 是银子! 秦瑶的眼睛在夜色中倏的亮了一下,掂量掂量,有个四五两的样子。 “都在这了?”秦瑶小声问。 刘季语气十分老实,“对,摸出来的一共就这么多,都在这了,我一文钱也没藏。” 说罢,感觉到她的欢喜,手臂垫在脑后,侧身面对她,试探问:“开心吗?” “一般。” 出乎意料的回答。 刘季心里咯噔一下,赶在对方动手之前,赶紧往怀里一摸,做出惊讶状,“哎呀,忘记了,这里还有一块儿。” 又是一块二两多重的小银块儿,两次加起来,正好七两。 秦瑶这才嗤笑着说了声:“算你识相。” 刘季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内心小人在流泪,不识相也不行啊,看看门口那九个现在还昏迷的悍匪,他都不敢想象秦瑶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 “睡吧。”秦瑶把银子收好,重新躺下,两人中间隔着半臂不到的距离,她都能听见他翻来覆去的动静。 刘季今晚显然是不打算挪窝,就要睡在这了。 因为.......他害怕啊! 做饭的时候秦瑶什么也没说,但吃完晚饭后,驿丞掩埋的地点被她说了出来。 刘季现在只要想到后门竹林里埋着一个刚死的人,并且自己刚刚还在厨房里对着那人的尸体做了饭,他就忍不住头皮发麻。 这深山老林的,树枝在窗户上倒影的影子都能把他吓半死。 所以,还是躺在墙板和秦瑶之间更让他有安全感。 秦瑶看在刚刚收了银子的份上,随他去了,只要别碰到她就行。 不过某人睡觉似乎不太安分,老是想要往她这边滚。 于是乎,第二天天亮,大郎兄妹四人苏醒后,看到的就是阿娘一只脚撑在阿爹背上,把阿爹整个人踩到墙板上,阿爹脸贴着墙依旧睡得香甜的诡异画面。 等到两个大人苏醒后,三郎跟着阿爹来到厨房,一边看着他生火烧热水,一边好奇的瞄着他的腰关心问: “阿爹,你腰疼吗?” 刘季嘴角勾起一抹惨淡的笑,嘴硬的说:“还行吧。” 三郎哦了一声,又跑到马棚里套马车的阿娘屁股后面关心问:“阿娘,你腿酸吗?” 秦瑶冲他温柔笑笑,“不酸啊。”正好拉拉韧带。 三郎又哦了一声,挠着头走回大堂,看到忙碌着收拾行李的大哥二哥,不解问: “大哥、二哥,爹娘昨天睡在一起,为什么腰也不疼腿也不酸呢?” 大郎摇头,“不知道。”他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 二郎耸耸肩,“可能爹娘身体好吧。” 说完,嫌三郎站在边上碍事,让他出去找四娘一边玩去,别耽误他们收拾行李。 三郎被哥哥们嫌弃,委屈的瘪了瘪嘴,转身小跑到门外找妹妹玩。 结果就发现,四娘拿着书本,正站在竹林里大声晨读。 九名已经醒来,但嘴巴被塞得严严实实的悍匪依靠在驿馆大门外,满眼生无可恋。 三郎这才想起来还有功课呢,愉快加入四娘的晨读队伍。 大壮抱着行李从大堂里走出来,见到正在马车旁收拾书箱的刘利,神神秘秘在他耳边暧昧的说: “昨夜秦娘子和刘季睡到一块儿去了,没想到两人感情还挺好。对了,身体也好,腰不酸腿不疼的......” 刘利眼睛睁大,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递给刘利一个‘别告诉别人是我说的’眼神,大壮打开车厢后门,把行李都装进去,转身又回驿站忙活。 秦瑶交给他一个任务,让他在路边竖个警示牌,免得有不知情的人误入驿站。 这个事好办,找块木牌,让他家二少爷写上警示内容,插在官道旁即可。 寻常百姓不会到这来,朝廷官员和赶考考生都识字,一看便知这里发生了命案,要避开。 两家人在驿站随便吃点自带的干粮,便出发了。 走前做了警告路牌,也标明了驿丞的尸体位置。 作案工具都放在驿站柜台下的抽屉里,避免被坏人捡走作恶。 解释的说明文书放在桌上用烛台压着,九个悍匪封了嘴捆在驿站内。做好这些,秦瑶最后检查一遍,关上驿站大门,又给马棚里那匹官家的马喂了一把草料,这才启程。 往前走三十里地,途径当地县城,刘季花了十文钱找人帮忙将举报信送到了官府。 等到官府知晓情况时,他们已经走了很远,来到下一个镇子上。 干粮吃完了,在这里稍作休息,找一家小饭馆吃了午饭,又买了不少耐放的饼做干粮,继续赶路。 上午艳阳高照,中午天空也是蓝悠悠的,没想到刚离开镇子没一会儿,乌云忽然遮盖了太阳,下起雨来。 这场雨来得很急很大,万幸镇外有路人歇脚的凉亭可以稍微遮挡一下,人才没有被淋湿。 刘季拴好马后冲进凉亭里来,指着黑压压的天骂爹。 恰时一道闪电落下来,把刘利和大壮吓得直说刘季不敬天惹来老天惩罚。 两人一个不对付,又吵起来,刘季才不信什么老天惩罚呢,要罚也该罚那些作恶的悍匪,怎不见他们不得好死了? 吵完了,吵赢了,堵得刘利哑口无言,得意的回头看向身后母子五人。 却不想,这般糟糕的天气,秦瑶站在亭子里看着雨幕外雾蒙蒙的村庄和田野,笑了起来。 受她影响,大郎兄妹并没有因为急雨而焦躁,四人叽叽喳喳讨论该用什么诗句形容此情此景比较好。 这样稳定的内核,看得暴跳如雷的刘季怔了一怔——显得他很呆哎!
第227章 推车 雨渐渐停了,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间的功夫,天晴了。 只是一看亭外泥泞的路,刘季便觉得头大。 脑海中死去的记忆开始复苏,他又想起了自己在边关运粮时遇到大雨泥泞的日子。 这其中的痛苦,他只恨自肚子里墨水有限,无法用语言形容出来。 “秦娘子,咱要不要再等等啊?”刘利皱着眉头问道,他站在亭子石阶上,腿抬了几次都没舍得跨出去。 脚上是离家时妻子刚给做的新鞋,这要是一脚下去,绝对脏得没法看。 这里没有雨胶鞋,秦瑶就算不想弄脏鞋子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不过少脏几双鞋还是可以的。 秦瑶看了眼天色,下午应该不会下雨了,“继续出发吧,再走二十里就能到下一个镇子,也不远了。” 说着,看刘利没有意见,秦瑶吩咐刘季:“你去把马车牵过来一点,我先抱孩子们上车去。” 刘季能说啥,只能哀叹一声,一脚踩进被泥水冲刷过的地面上,“噗”的一声,踩屎感真是绝了。 大壮示意刘利在亭子等候,跟着刘季一起,踩着泥巴去把马车牵过来,刘利隔着半米多的距离,在大壮的搀扶下跨上了马车。 他顿时长舒一口气,略有点得意的看了刘季一眼。 “嘁~”刘季撇撇嘴,矫情!他才不羡慕呢! 秦瑶卡着大郎兄妹四人的咯吱窝,一个个送到了马车上,嘱咐他们坐好,自己跳上车辕另一边跟刘季坐在外面,两家人继续出发。 不过道路泥泞,载重又多,老黄走了没两步,死活不肯挪动了。 “嘿,你这倔马,早上我刚给你加了一瓢好豆你居然这就没劲了?”几次驱赶马儿都不肯动后,刘季忍不住骂骂咧咧。 走在后面的刘利主仆被前方马车堵住,也不得前行。 不过他们的马车只载两人,情况却没比秦瑶家的好多少。 老黄是高大的马种,力量自不用说。 刘利家的则是常见矮脚马,体格较小,加上他们家是没有包上金属的纯木车轮,马儿拉得也很吃力。 听着身前身后的呼喝声,秦瑶仰头望天,深呼出一口气,推了刘季一把,跟着跳下马车,结结实实踩进泥地里。 刘季本来被突然推下车还有点生气,但还没等他发作呢,就见秦瑶也跳了下来。 很好,这下都挡不住要滚一身泥巴,公平。 “秦娘子?”后方的大壮狐疑的问了一声:“您这是要干什么?” 秦瑶答道:“减重,推车。” 她喊了车箱里的刘利一声,“还是下来走吧,前方就有镇子,到时候找个地方洗干净就行了。” 比起被困在路上耽误了行程,弄脏又算得了什么呢。 本就因为避雨耽误了近一个时辰,再耽误下去,天黑都到不了下一个镇子。 大壮倒是先跳了下来,让刘利继续坐车,他推着车就行。 刘利纠结了一会儿,最后在大壮的劝解下,决定继续待在马车上,先试试看这样行不行,实在不行他再下车。 人家主仆俩的事,秦瑶也不好说什么,随他们去了。 嘱咐扒在车窗上的大郎和四娘,“好好在车里待着,离窗户远点,仔细衣裳被泥水溅到。” 大郎摇头,“我也下车吧。” 刘季难得良心发作,赶紧阻止,“你可别,听你娘的话,好好待着。” 要不然等到了镇子上,他要洗的可就不止是恶妇跟他自己的衣裳鞋袜了! 大郎可没他爹想的那么多,不过他也知道爹娘是什么实力,听话待着。 刘季在前面牵马,秦瑶在旁推车,老黄感觉压力减轻了许多,终于肯挪动步子,慢慢朝前走去。 大壮拽着马,马儿倒也肯走,不过速度还比不上秦瑶这边,两边距离越走差得越远,看秦瑶还要停下来等,刘季忍不住冲那车厢大喊一声: “刘老二你丫就不能下车走吗?!慢吞吞的还要老子等你,再这么等下去天都要黑了!” 秦瑶并未阻止,只是好笑的看着刘季那一身狼狈的泥水,上蹿下跳泥猴似的滑稽。 刘季一回头,就对上她戏谑的笑容,恼羞成怒往她身上一指,“你笑什么,咱们半斤八两!” 秦瑶眉头一竖,“你找死?” 她却不知道,自己脸上也沾了一滴黄泥,正正扣在下巴上,和戏曲里的媒婆一样,刘季一般情况下是不敢笑话她的,除非真的是太好笑了。 “噗~”他没憋住,嘴里放了个屁。 扒在车门边的大郎、二郎、三郎、四娘受到感染,“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阿娘,你好像个媒婆!”二郎一边笑一边指着秦瑶的下巴说道。 秦瑶一怔,抬手摸了摸下巴,冷脸绷不住,自己都没忍住笑出声来。 一家六口哈哈哈的大笑声响彻天际,传出去很远很远。 笑到上气不接下气,一家子这才停下来,一个个泪眼婆娑的。 不过这么一笑,泥泞的路程也不觉得糟糕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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