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赵浔终究是古人,登时面色红透,再无先前运筹帷幄的淡定。他该移开眼,偏又迟迟移不开眼。 终究是理智占据上风。 赵浔不忍为一时贪念唐突了她,将船划入无人问津的莲花深处。 等虞茉玩尽兴了,悬着双腿晾晒,回过头来,只瞧见他煦阳下光泽流转的乌发。 “你在做什么?” 闻言,赵浔仍旧维持着背对她的姿势,语气有一丝紧绷:“赏莲。” “……” 赏得这般专注,不会还要赋诗一首罢。 她艰难忍笑,张开双臂,享受清风拂过满江莲叶,裹挟着甜而不腻的香气窜入鼻间。 许是太多放松,忽而有了闲谈的兴致,虞茉反撑着甲板,懒洋洋地道:“回京以后,你是不是要忙起来了?” 苍州的这段时光,就好比小长假,总有尽头。 古人也不容易,赵浔才十七,已是需要顶天立地、成家立业的年岁。 虞茉随意发散着,听衣料窸窣,似是赵浔坐了过来。他“嗯”一声,吐字清晰,带着几分郑重:“我尽量时常来看你。” “尽量?”她努了努嘴。 语气中的浑不在意令赵浔眉心轻折,他不悦地垂眸,审视地扫过虞茉脸上的细微神情:“你又在想什么?” 声线冷然,活像是在捉奸…… 虞茉解开打了活结的裙裾,心说古人又不能视频聊天,忙碌再加上循规蹈矩,岂非要像乐雁和段文珺那般一年到头只碰面几回? 她更担心自己会将赵浔抛之脑后。 但目光触及他过分清隽的眉眼,又很快否定。单单看容貌,她应当也会不断地喜欢上赵浔。 虞茉抿唇一笑:“我只是担心,见不到你的时候,我会想你。” 轻飘飘的话语烫得他瞳心骤缩一瞬,恰直日头自云后探出,暖热的光揉碎在他眼眸,情绪浓烈得几乎快要溢了出来。 赵浔倾身,唇角抑制不住的上翘,低低哄诱道:“茉茉,我还想再听一遍。” 她羞得别过脸,揉了揉发烫的耳尖:“某人不是还要赏莲么。” “……” “哐——” 忽而,小船似是与什么相撞,引起剧烈晃动。 虞茉并未设防,惊呼着朝后仰倒,他眼疾手快地捞住,与之交叠着摔落。 一手撑着甲板,一手稳稳托着她的背,勉力稳住彼此身形。 只是—— 赵浔陷进了不同于男子的柔软。 他微仰起脸,定睛一瞧,鼻尖是绣工精湛的莲花,已被压出几道明显褶皱。
第43章 反派 意识到自己正埋在虞茉…… 那处。 赵浔顿觉周身血液翻腾,齐齐涌向头颅,紧接着鼻间一热,猩红血滴打湿了花蕊,为绣纹增色,绽放出妖冶的美。 他狼狈仰头,指缝也沾染了血渍。 虞茉吓得花容失色,顾不得胸骨疼痛,掏出丝帕替他止血,关切道:“可是撞坏了骨头?” “无妨。”赵浔深深吸气,嗓音显得沉闷,“你坐远一些。” 末了,担心她误解,又补充道,“你先回舱内,仔细别掉下去。” “哦……” 虞茉一步三回头,见他掩住口鼻,血渍似乎极快干涸,想来并无大碍,这才躬身进了船舱。 四下无人,她垂眸,抬掌轻轻揉了揉。 赵浔鼻梁高挺,方才好巧不巧磕在正中,脸侧则紧贴着她的,亦或是说遭她夹住。 总之,中间骨头略略酸疼。 而鲜红血滴与莲花图样俨然融为一体,若不细瞧,还只当是寻常。 她缓上片刻,终于能顺畅呼吸,遂抬掌移开舱门。 赵浔已就着江水简单清理过,恢复了往常的翩翩风仪,闻声眼神微闪,带着几分刻意眺望远方。 他表情淡然,看似并未被插曲所影响。 虞茉抱臂,光明正大地打量。目光一寸一寸掠过他泛红的耳尖,而后是紧绷的唇线,连攥着丝帕的指节都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呵,再装。” 她按捺住笑意,磨蹭着移至赵浔身侧,为难道,“沾上你的血了,这可如何是好。” 赵浔下意识垂眸,先是扫过被自己殃及的小片布料,忽而反应过来在瞧什么,面色爆红。 虞茉忙转过身,有模有样地斥责:“登徒子,你往哪里瞟呢。” “……” 他紧了紧咬肌,只觉鼻间复又热烫起来,无奈地掩住,一字一句道,“茉茉,你故意的。” 既被看穿,虞茉不再逗弄他,探头打量水中,疑惑:“方才是什么东西。” 赵浔光顾着处理满手血迹,自然来不及查看,猜测道:“应当是水草或游鱼,并无危险。” 顿了顿,话音降下,不自然地问:“还疼吗?” 虞茉噎了一噎。 迟来的赧意令她羞于作答,余光恰见两层高的画舫,当即转移话题:“快看,有人来了。” 约莫几十步开外,一艘富丽堂皇的大船缓缓驶近,不知是同来赏莲的闲情逸致之人,还是专程来寻世子、郡主,抑或赵浔。 他不似虞茉那般好奇,只屈指吹出哨音。 很快,视野之内的摇橹船皆聚了过来,并着赵凌兄妹二人所乘的舟艇。 大船被逼停,乐雁瞧清舱面的图腾,语中流泻出惊喜:“是段府的船。” “晦气。”赵凌撸起衣袖,气势汹汹道,“我去将他们赶走。” “凌哥儿!兄长!”乐雁急忙阻拦。 虞茉重又登上舟艇,见状,挠了挠赵浔手心,耳语道:“会不会是音娘子寻时机来‘偶遇’心上人,可惜了,殿下是个不开窍的。” “……” 赵浔一言难尽地抿了抿唇。 她无意充当月老,只拉着赵浔兴奋私语:“音娘子容貌不俗,殿下若是错过,将来后悔可怎么办。” “不及你半分。” 闻言,虞茉“噗嗤”笑一声:“谁又让你比了?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在音娘子的爱慕者心中,她才是世间绝色。” 赵浔不置可否,清越地道:“阿凌见了你,也不曾因容貌倾心,想来并非是以貌取人的庸俗之辈。” “有道理。” 听了个全乎的庆言同情地望向安岳世子,暗道自家殿下睁眼说瞎话的功力见长,情敌甚至未博得出场机会便完败了。 而赵浔笃定地“嗯”一声,捏捏她的手心:“不管他,一会儿想不想去置办一匹小马?” 追风虽性情温顺,但更适合体格健壮的男子。 他也担心回京之后,不比眼下清闲,还是趁路途中得空,早些教会虞茉骑马的好。 商讨妥帖,赵凌也已经登上段家画舫,与身量清瘦的男子朗声交谈。 虞茉扫一眼乐雁,又扫一眼段文珺,还未来得及细细琢磨,便被赵浔扯入怀中。 漆黑瞳孔中泛着冷意,他森然道:“你认得他?” “认得。”虞茉无辜地答,“你难道没发觉,乐雁一直在盯着那人,他就是段家长孙文珺公子呀。” 原来如此。 赵浔面色稍霁,手上力度渐松。 她后知后觉地领悟:“阿浔,你是在吃醋吗?” “是。”他不常露骨地表明心迹,但从来坦率,虽臊得慌,仍直白道,“你可以打量旁的郎君,不过别太久,也别太认真。” 一番话说得大度,可语气分明不情不愿。 虞茉唇角止不住上扬,揽住他的手臂:“乐雁倾心于他,我这才好奇一下。平日里,便是求我,也不会多看阿浔以外的郎君。” “嗯。” 赵浔被哄得神色温柔,虽不齿探听,却还是照做,而后说给虞茉,“阿凌质问段公子为何不下拜帖,堂堂正正地相邀。段公子答,他曾多次递交请帖,只是久等不来回应,是以今日贸然打扰。” 远远瞧去,身量娇小的女子自舱内走出,为段文珺披上一件外袍,而视线若有若无地望了过来。 正是段文音。 面对女子,赵凌不再咄咄逼人,叉在腰间的双手垂下。乐雁因被勒令留在舟艇,仰头干着急。 “修罗场呀。”虞茉饶有兴致地挑高了眉,催促道,“快听听看,音娘子在说什么。” “……” 他很想告诉虞茉,学武千日,并非为了此时。 可目光落向她笑盈盈的眼眸,又不禁莞尔,终是任劳任怨地转过头去。 当赵浔听见段文音发出邀约,欲请几人登船同赏江心莲花,还道有三位琴师并六位舞姬可以献艺助兴。 他知虞茉喜爱热闹,但段家人显然目的不纯,也容易道破他的真实身份。 于是略去这段,垂眸问:“段家自太祖起扎根苍州,这一辈却开始谋划将势力迁入京城,你怎么看。” 虞茉迟缓地眨了眨眼:“关我什么事。” “……”他揉揉眉心,开门见山道,“是七皇子在暗中接触段家。” 七皇子。 她瞳孔微震,警惕地压低嗓音:“派人刺杀你的那个七皇子?” 赵浔点头:“所以,我不希望你因为怜悯亦或其他,被段家兄妹利用。” “哦。”虞茉鼓了鼓腮帮,琢磨起略渐复杂的人物关系。 见她愈想愈投入,赵浔眼底漾开淡淡笑意,温声道:“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虞茉不以为然:“他可是皇子,万一给你暗中使绊子,殃及到我,那我多倒霉。” “……” 所以,压根不是关心他的处境。 却听她又道:“回京后,你还是多和太子联络感情,远离反派,打倒反派。” “反派。”赵浔极慢地品了品,意味深长地笑道,“有意思。” 虞茉罕见地带了正色,柔声劝说:“你别左耳进右耳出,我随你入京,可不是要去感受腥风血雨。” 实则,因着温母与原身,她也需入京一趟。 但不能让赵浔知道,不然某些人因此轻敌,再伤痕累累可就不好了。 于是她故意夸大其词:“你若是有什么闪失,我转头便改嫁。” 原以为赵浔听后免不了要醋,却见他垂下眼,直直望向她,神色如雨过天晴般和煦。 “如此说来,你愿意嫁给我?” “咳,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不过,虞茉拍拍胸脯,信誓旦旦地道,“从今往后,我绝不和段家兄妹搭话,你的敌人便是我的敌人。” 他扬唇,自喉间溢出愉悦笑声,一本正经地回应:“多谢。” 倒也不必忧心段家与七皇子为伍,会令乐雁难做。 毕竟,安岳王虽与赵浔亲近,却也是一众皇子的嫡亲皇叔,且苍州远离京中权势。 段文珺与之交好甚至结成姻亲,至多能牵制住安岳王不偏帮太子,却也要挟不了其他。否则,堂堂皇叔、圣上胞弟,岂非成了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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